    沈丘专栏主编 / 露白（鹿斌） 沈丘专栏副主编 / 刘彩珍 张杰民 王倩倩 文：殷国然 / / 图源：堆糖  ♫. ♪~♬..♩ 上世纪90年代，论起槐州市风云人物，唐老鸭说他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打小在街痞流氓里厮混，坑蒙拐骗，打架斗殴样样精通，舔刀尖喝血水眉头不皱，练就一身胆大包天的痞胆。长大成年后，更由于胞兄当上槐州警局一把手，有了这把能遮槐州半边天的大黑伞罩着，他的痞胆越发长成了熊胆，就差一步登天去挠玉皇大帝的脸。 当然，再厉害的角儿，也有柔情的一面。唐老鸭酷爱养斗鸡，把斗鸡看得比他的命都金贵。中国四大斗鸡品种鲁西、皖北、闽南、豫中，熟稔于心；“鹰嘴、鹅颈，仙鹤顶、高腿、驼鸟身”掰扯得头头是道；“只喂青红紫皂，不喂白柿花毛”，“全身乌黑闪青绿，底白沙尾云盖雪”，叨叨地云天雾地。唐老鸭在市里一个名叫“豫东机械厂”的破败小厂上班，负责后勤，吃住在厂区。每天早起沐着万道霞光，人们都会看到一幕奇景：唐老鸭怀抱或青或红或紫或皂色的一只斗鸡，昂首挺胸，阔步沿着厂区大道遛弯，而且这幕奇景雷打不动，天天如此；到他住的房屋，人们都会看到门外屋内，10多个鸡笼摆放得错落有致，“咯咯”“喔喔”的鸣叫此起彼伏，宛若歌星云集的盛会，红白黄绿的鸡屎这一滩那一坨，打鼻子的臭味熏得人头昏脑涨，走近的人无不眉头皱紧，掩鼻尖叫，唐老鸭，你个熊渣子，这么臭咋不把你熏死！唐老鸭呲牙，“嘿嘿”一乐：哥们儿，你无福消受吧！这叫看着腌臜，表面光鲜，你看这鸡哪只不是羽毛鲜艳，漂亮养眼？图了人家好看，拉一堆屎你就讨厌，世上哪有这个理！ 唐老鸭爱斗鸡养斗鸡，自然不纯粹欣赏，他更喜欢斗鸡打架撕扯嗜血的场面，喜欢那种你死我活酣畅淋漓的快感。为此，他抱着斗鸡斗遍豫东斗皖北，斗罢皖北进山东，真可谓斗遍三省鸡，赢得盆钵满。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次在和山东一个鸡友切磋交流的时候，唐老鸭和他的鸡战友碰上了硬茬。那人抱出一只脖子、翅膀、腿上几乎没毛的鸡，猛一看就像开水锅里褪毛没褪净，身上露着红涯涯的肉，丑得不能再丑。唐老鸭看看自己羽毛乌黑油亮，光彩耀眼的斗鸡，心里有些不平衡，说，哥们，咱这可是3000块钱的赌，咱能不能重视一点?那人呵呵一笑，说鸡不可貌相，斗斗你就知道了。说完一揪鸡颈皮肉，把斗鸡放到面前地上。唐老鸭犹豫一下，也只好一揪鸡颈羽毛放鸡。被疼痛激怒的两只斗鸡一照面，立即伸长脖颈，羽毛耸立，你一口我一口互不相让地啄起来，继而扑扑棱棱缠绕一起，你蹦我跳死命撕扯。不一会儿，唐老鸭发现自己看走眼了，山东人的鸡虽然奇丑无比，身躯壮实程度不但不比自己的差，反而更加敏捷灵活，打斗技巧丰富。自己的鸡勇猛有余，只会死命进攻。每次狠狠一啄，都被对方灵巧闪过，然后对方一跳，压到其脖子上，伸啄咬住后脑勺皮肉带羽毛，猛力一扯，只听唐老鸭的鸡一声惨叫，头颈处血淋淋地被生生扯下一块肉……唐老鸭心疼地一闭眼，心里暗叫：完了！非败不可！ 果然，严重伤势摧毁了唐老鸭斗鸡坚强的斗志，这只鸡又勉强招架几个回合，终于抵挡不住，耷拉起羽毛，“咯咯”叫着，被山东人的斗鸡撵得打圈转。唐老鸭输得心服口服，乖乖掏给山东人3000元钱后，诚恳向人家请教。山东人看他愿赌服输讲规矩，也就不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告诉他这只鸡是从越南进口的，虽然长相磕碜，但有勇有谋，智商非常高，是斗鸡界的稀有珍品，被公认为斗鸡中的“战斗鸡”。唐老鸭大长见识，深感自己是井底之蛙，多少年的斗鸡算是白养了。惭愧之余，他向山东人请求，愿掏高价买下这只“战斗鸡”。开始山东人不卖，头摇得像拨浪鼓。唐老鸭何许人也？死拧活缠，不买下这只越南鸡誓不罢休！山东人被缠得没办法，就咬牙收5000块钱遂了唐老鸭的心愿。 唐老鸭高兴得几乎发疯，一路抱着鸡不撒手回到槐州厂里的家。回到家安置好越南斗鸡，还在怜爱不已地左瞧右看，有同事过来拜访。告诉他，你出门瞎吊转这几天，厂里乱套了，厂长因为只知贪污享乐经营无能被上级二轻局勒令卷铺盖滚蛋了，正物色新厂长人选哩！你知道不知道，歪头正上蹿下跳，磨拳擦掌准备接任呢！ 歪头想干?唐老鸭不置可否地问了一句，随即踌躇满志地安慰同事，老哥，你看好吧，有我唐老鸭在，他歪头还得靠边玩儿去。 大概一个多月后，豫东机械厂新厂长唐老鸭走马上任。又是请客又是送礼，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歪头气坏了。他歪头岂是吃瘪食的主儿?立即纠集亲戚朋友，地痞小混混一大帮人杀气腾腾来厂里找唐老鸭麻烦。 这歪头何许人也？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是槐州市一小霸，时任厂销售科长。他刚进厂那会儿，由于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被安排到烘炉车间抡大锤。有阵子厂里新上一款榨油机，性能优越价格实惠，深得用户好评，很快在全国打开市场。一时间上门提货者络绎不绝，眼看生不如死的破落小厂一下咸鱼翻身，效益翻着跟头往上涨。见此红火情景，歪头脑袋一正，感觉发财的机会降临眼前，时不我待。于是他擅自闯进厂会议室，直截了当对正开会研究新任销售科长人选的厂子大小领导说，研究个吊啊，这销售科长只有我歪头干最合适。 许多小领导不敢吭声，光拿眼瞟厂长。 厂长吭哧半天，脸上堆着笑说，歪头你真会开玩笑，抡大锤抡得那么好，正说给你评个先进，多发点奖金呢！还是继续抡大锤吧。 我闲得蛋疼给你开玩笑？你觉得抡大锤得劲你去干，我胳膊累得酸疼，想到销售科玩玩儿了。 厂长脸上挂不住了，皮肉耷拉下来，说这位置事关重大，得好好研究研究。 歪头脖子一梗，爆眼珠盯着厂长，说厂长你牛气，不让我干咱走着瞧！说完，摔门而去。 当天下班，骑自行车回家的厂长发现被四个彪型大汉骑着摩托前后左右“簇拥”着走。四个家伙光头，胳膊上刺着纹青，也不说话，跟着厂长走，厂长快他们也快，厂长慢他们也慢，厂长到家进了院赶紧反锁上门，四个人就把摩托支在厂长家门前，守在门口吸烟谈笑。街坊邻居有事找厂长，看到这阵势，都不敢靠近，缩在稍远的地方，互相小声议论，看样子这厂长没白干，你看保镖都请上了。  更要命的，上学的厂长儿子也被瞄上了。第二天中午放学，一个女孩子领着一帮社会小混混，冲到厂长儿子面前，指着老实巴交的厂长儿子边哭边说，就是他！就是他欺负我！几个小混混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把莫名其妙的厂长儿子揍了个鼻青脸肿。这还没完，没隔两天，又有同学指控厂长儿子偷拿了他的参考资料，又被几个赖皮揍得口鼻流血……没完没了地折腾，厂长受不了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天他主动找到歪头，说你咋恁性急，我不是说研究研究吗，也没说不让你干，现在厂里定下了，销售科的重担还需要你这种人才来挑。 现在，为了这个濒临破产边缘的小厂厂长人选，两位槐州江湖名人发生了剧烈碰撞，就像两只性情凶猛不干倒对手誓不罢休的斗鸡，伸长着脖子，抖擞着翅膀，你啄瞎我的眼，我叨掉你一块肉，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豫东机械厂上百人的械斗，终于惊动了警察。大批荷枪实弹的武警、民警紧急出动，包围了现场，歪头、唐老鸭一干人众悉数被押回警局审讯。不久这桩震惊槐州市的聚众械斗案有了审讯结果，歪头纠集人员，携带凶器，闯进正常生产厂所，殴打无辜工人，蓄意伤害报复，造成企业无故停产，经济损失严重，而歪头作为首犯，态度极其恶劣，到案后又拒不认罪悔罪，所以除追究相应民事责任外，还被宣判6个月拘役。唐老鸭作为被害一方，虽然也参与械斗，但纯粹是正当防卫，故不追究责任，当场释放。据说歪头戴上手铐临上刑车前，歪着头，恶狠狠地盯着唐老鸭，说唐老鸭你不用得意太早，只要老家伙死不了，早晚让你尝尝我受的滋味! 唐老鸭“嘿嘿”一乐，冲歪头一抱拳，说承让承让，兄弟我也会常念着你。 肃清一切掣肘后，春风得意的唐老鸭——新任机械厂厂长，开始在厂里大展拳脚。先是以合资入股的名义，邀请来浙江省崭露头角的吉茂房产开发公司，拆除厂部靠街的一溜小平房，盖起10多层高的商住两用楼房，率先拉开槐州市房产大开发的序幕；接着把生产区几座庞大的车间，除一栋保留，维持机器正常运转，苟延残喘着豫东机械厂的命脉，其余全部拆除，翻盖成一个拥有几十栋楼房的住宅小区。一番神操作下来，唐老鸭发了，如同那个时代大发横财的模式一样，凭着斗鸡那种敢打敢拼敢玩命的精神，发了大财。槐州市住不下了，省城，北京，上海遍地买房，具体买了多少套房，唐老鸭嘴紧，一直是个神秘数字。发财后的唐老鸭穿名牌西服，开“奔驰”轿车，唯一不变的，就是无论到哪，怀里一如既往抱着他那只花高价买来的越南斗鸡。形影不离的斗鸡和唐老鸭，成了生命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唐老鸭，忘了一个人，可那个人记性好，他把唐老鸭的名字刻在了心里。歪头出狱后，低调了许多，默默看着唐老鸭干得风生水起，他把唐老鸭做过的事一条条一件件，整理得条理清晰，泾渭分明，然后请人代笔写成一份份匿名反映材料，雪片似的寄到市里，省里，甚至京城……  唐老鸭先后数次被市纪委召去谈话，要求他如实交待问题。唐老鸭精神紧张到了崩溃边缘，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他心里小算盘拨拉一遍，知道如果坦白交待，那他就玩蛋了，什么房产、银行存款的都会由姓“唐”变回姓“国”；可是如果不交待，那后果……他突然想起了歪头，想起歪头临进监狱前那怨恨恶毒的眼神，还有他说的那句话，他不禁打个寒颤。他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样洒脱了，因为他亲爱的胞兄此刻正呆在遥远边疆的一座监狱里，一面吃着牢饭，一面加工着监狱工厂廉价的牙刷产品。 正在这节骨眼上，他的宝贝疙瘩心尖肉——那只奇丑无比的越南斗鸡，被他老婆高价卖给他一个也酷爱斗鸡的哥们了。原来那天他又去纪委被“谈心”，一谈一整天，如此正规场合，自然不可能习惯性抱鸡，就把鸡留在了家里。恰好他外地一个鸡友路过槐州市，顺道找他切磋斗鸡经验，一眼看上了这只像开水锅里褪毛没褪净的越南斗鸡，顿时爱不释手，和唐老鸭老婆商量想买。老婆不谙斗鸡行情，被对方一口给出的8000元价格震惊得目瞪口呆，当下毫不犹豫从鸡笼里掏出鸡递给那人。夜幕降临时分，唐老鸭头昏脑涨地回到家，习惯性地一瞄鸡笼，越南斗鸡竟不见了！他大声喊来老婆，问我的斗鸡呢？老婆还正为做了一笔划算的买卖洋洋得意呢，一听唐老鸭找斗鸡，就喜笑颜开地把卖鸡的事说了。 唐老鸭气得脸都绿了，说你个臭娘们，你不知道那是我的命吗？你把鸡卖了，我也不活了! 老婆感到好笑，说不就是一只鸡吗？你一个大老爷们，脸朝外见过大世面的人，为了一只鸡寻死觅活的，真是笑掉大牙了! 唐老鸭不愿意，非逼着女人去给他要鸡。女人不干，说他一个外地人，早就走了，我上哪找他? 唐老鸭不再说话，转身出门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瓶农药，进门就说，臭女人，你是非看着我死不可呀！说着，拧开瓶盖，对着嘴，一仰脖一饮而尽。 老婆一直以为唐老鸭吓唬她，直到闻到浓烈的农药味，混沌的脑瓜才清楚起来，这家伙一反往常的嬉笑脾气，这回真的较真了！ 老婆吓坏了，手脚乱颤，没想到自己竟闯这么大一个大祸！她急忙跑出屋门，喊左右邻居过来帮忙，赶紧送唐老鸭去医院洗胃抢救。 等老婆在邻居帮助下，把唐老鸭送到医院急诊室，唐老鸭口吐白沫，已经不行了。咽气前，唐老鸭交待老婆，必须要回斗鸡，让它陪着我去那个世界，打赢所有对手! 斗了一辈子鸡的唐老鸭，最后搂着被他老婆索回并用水湮死的越南斗鸡，怀揣着到另一个世界继续风光的迷梦，躺进了坟墓。唐老鸭消停了，可是记着他的那个人却不想让他如愿。那天他又找到墓前。他歪着头，像是对着墓里的唐老鸭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以为死无对证，就可以保住了吗？你想得美，法院正一桩一桩地查呢！  作者简介： 殷国然，男，1973年出生，河南省沈丘县人，周口市作协会员，酷爱文字，最喜欢在字里行间萃取欢乐和梦想。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柳依依 暖在北方 胡迎春 尾子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陈风华 朱晓燕 美编：无兮 ETA 张婷儿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主播：魏小裴自在花开 眉如远山 西西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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