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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隐】如月清凉,弘一茶事

 禅艺会 2020-09-22

谨以此文纪念弘一法师诞辰137周年

(1880年10月23日-2017年10月23日)

前尘影事,如梦如幻。

二十世纪初叶,苦难深重的华夏大地上,独行着一个清癯孤傲的灵魂,他涉猎广博、学贯中西,于文、词、诗、歌、书画、篆刻、音乐乃至戏剧等无不研习并尽善尽美。出家前,他无愧为艺文、美育大师;往生后,他被尊为佛教南山律宗第十一代世祖;这位传奇一生的高贤大德就是李叔同(1880-1942年,小名三郎,幼名成蹊,学名文涛,法名演音,号弘一)。

花枝春满,天心月圆。许多年来,国内外有关李叔同(弘一)的研究已然上升为系统之“弘学”,成果迭出,不复赘言。“数盏绿醅桑落酒,一瓯香沫火前茶。”透过那些略显沉重的学术话题,搜寻大师遗下的雪泥鸿爪,不意惊喜地发现,叔同(弘一)茶事亦是清苦隽永。或者说,纵观其生平,从俗子李叔同到名僧弘一法师,从纷扰红尘至清凉莲界,恰如由水入茶,又藉茶复归于水。

一七令·茶

三津沽水,海河之滨。

清光绪六年农历九月廿日(1880年10月23日),天津三岔河口东粮店后街地藏庵附近,李叔同诞生于陆家竖胡同的一座三合院内;这天,是“二十四节气”之“霜降”。尽管未见任何文献载录其时辰,但从秋宾、惜霜、黄昏老人、晚晴等一系列字号来看,结合弘一大师庄严法相推断,很有可能降生在“申交酉时”。叔同肖“龙”,八字日柱为“乙酉”,纳音“泉中水”;在干支五行中,“乙”为属性阴柔的花草之木,宛如一株迎风傲霜的茶花,曲折有情。

如今,天津李叔同故居纪念馆内,有两处居室分别陈列着彩绘瓷质茶壶、茶盏、茶盘并青花盖碗,精美典雅、历久弥新;似乎在默默地诉说当年津门望族之如烟茶事,见证着“桐达李家”跨越三个世纪来的风雨沧桑。

据《弘一大师·茶·宝塔诗》(2011年《中老年时报》)载:在大师天津旧宅的书房内,茶几上方墙壁挂有一幅主人手书元稹的《一七令·茶》: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查《弘一法师·李叔同年谱》,1896年,17岁的李叔同从天津名士赵幼梅(1868-1939年,名元礼,字体仁,号藏斋)学诗词,喜读唐、五代作品,尤爱王维。兼习辞赋、八股。

当代学者章用秀《艺术大师李叔同与天津》“李也文名大似斗”则谓: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李叔同年满18岁,由母亲做主,娶俞家姑娘为妻。俞家早年住在南运河畔的芥园大街,经营茶叶生意,在天津也算殷实人家。

 “慕诗客,爱僧家。”一语成谶乎?上述资料表明,弱冠前的李叔同不仅钟情唐诗,还心仪茶诗,并受母命与茶商之女缔结婚姻;联想到其日后披剃丛林,终老茶乡,这仿佛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旷世因果。

釄纨山茶花

中唐时,“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的陆羽“结庐于苕溪之湄,闭关对书。”《茶经》三卷清芬千古。

1898年,青年李叔同奉母携眷流寓上海。次年,承义结金兰的“天涯五友”、娄山诗人许幻园(1878-1929年)之请,寄住许氏城南草堂(今沪南青龙桥一带),斋额“李庐”,室名“釄纨阁”。对此,叔同作联语明心迹:“隐居求志,闭户着书。”同年,自署“海上惜霜”的叔同以“苏体”行楷书节录《次回先生问答词》,其中就有“多谢云英一碗浆,玉纤长沁瀹茶香”之语,这不仅是李叔同传世墨迹中为数寥寥的“茶”字遗墨,也可能是其较早的茶书法了。此外,旅沪期间,他还写过一首《山茶花》: 

瑟瑟寒风剪剪催,几枝花放水云隈。

淡妆写出无双品,芳信传来第二回。

春色鲜鲜胜似锦,粉痕艳艳瘦于梅。

本来桃李羞同调,故向百花头上开。

右,余近作《山茶花》诗也,格效东瀛诗体,媿少形貌之似。近读东瀛山根立庵先生佳作,而拙作益觉如土饭尘羹矣。先生《咏山茶花诗》云:前身尝住建溪滨,国色由来出素贫。凌雪知非青女匹,耐寒或与水仙亲。丰腴坡老诗中相,明艳涪翁赋里人。莫被渡江梅柳妒,群芳凋日早回春。

己亥岁暮之月,“惜霜仙史”成蹊。

1900年春,“二十文章惊海内”的李叔同与鸳湖朱梦庐、仁和高邕之、琴川乌目山僧等海派艺友发起成立了“上海书画公会”,据宝山袁希濂《余与大师之系》回忆,他们经常一起“品茶读画”。

1905年秋,因生母病丧之后易名“李哀”(后改为“岸”)的叔同东渡日本留学,是年冬天的一个夜晚,顾影自怜的他在日京小迷楼为自作之水彩《山茶花》题写了《减字木兰花》(半阕): 

回阑欲转,低弄双翅红晕浅。记得儿家,记得山茶一树花。三郎(印)

翌年冬,才华横溢的李叔同与学友一起创立了春柳社演艺部。1907年,春柳社为国内徐淮水灾义演《茶花女遗事》募集赈资,英姿翩翩、艺名“息霜”的叔同亲自饰演“茶花女”玛格丽特·戈蒂耶并深受好评。为此,他于东京神田区集贤馆作《〈茶花女遗事〉演后感赋》:

东邻有儿背佝偻,西邻有女犹含羞。

蟪蛄宁识春与秋,金莲鞋子玉搔头。

拆度众生成佛果,为现歌台说法身。

孟旃不作吾道绝,中原滚地皆胡尘。

柳弱不堪扶,春愁剧鹧鸪。“春柳”之名,不知是否受过明代王彦泓(1593-1642年,字次回)《疑雨》、《疑云》、《泥莲》三集文字之影响。王次回笔下多茶诗词,身世亦多舛。不无巧合的是,李叔同生日星宿也刚好是“二十八宿”之“柳宿”。这一切,一如叔同友好、南社创办人柳亚子(1887-1958年,原名慰高,字稼轩)所颂:文采风流李息霜,茶花春柳擅坛常。

出家缘吃茶

“霅之昼,能清秀。”唐代,与杭州天竺、灵隐法缘至深的著名诗僧皎然上人以清丽湖州水就剡溪茗,妙喜之余放歌道: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加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1912年,民国的第一个秋天,李叔同任浙江省两级师范学校(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图画、音乐教师。栖身“名茶之都”杭州,叔同不时以茶遣兴;除了茶,他的山茶情结也再度被唤起,如《冬》:“一帘月影黄昏后,疏林掩映梅花瘦。墙角嫣红点点肥,山茶开几枝?”而在1913年,他给友人的书札中,还提及了“曼生泥壶”(紫砂陶茗壶),叔同对茶器之重视亦可窥一斑。

《西湖夜游记》:乃入湖上某亭,命冶茗具;又有菱芰,陈粲盈几。

《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一”:只记得有一次到涌金门外去吃过一回茶而已,同时也就把西湖的风景稍为看了一下子。

在钱塘门外,靠西湖边有一所小茶馆名景春园。我常常一个人出门,独自到景春园的楼上去吃茶。……

在景春园楼下,有许多茶客,都是那些摇船抬轿的劳动者居多,而在楼上吃茶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在上面吃茶,同时还凭栏看着西湖的风景。

在茶馆的附近,就是那有名的大寺院——昭庆寺了。

我吃茶之后,也常常顺便到那里去看一看。……

记得那时我亦常常坐船到湖心亭去吃茶。

曾有一次,学校有一位名人来演讲,我和夏丏尊居士却出门躲避,到湖心亭上去吃茶呢!当时夏丏尊对我说:“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我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很有意思。这可以说是我出家的一个远因了。

景春楼、湖心亭,或独啜、或对饮,西湖茗约风情跃然纸上。在“中国十大名茶”中,不论何种版本,西湖龙井均名列榜首,蜚声海内外;殊不知,杭州还出产红茶“九曲红梅”(又名九曲乌龙、九曲寿眉或九曲寿梅)。据传,李叔同曾以“白玉杯中玛瑙色,红唇舌底梅花香”句来称誉九曲红梅。

断食不断茶

《茶经·一之源》: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

1916年底,37岁的李叔同首度入大慈山断食17天,他曾书赠“灵化”二字予学生,感言“身心灵化,欢乐康强”。根据其《断食日志》显示,茶无疑是不可或缺之物;而且,叔同涉及之茶饮品种颇为丰富,计有(绿)茶、梅茶、盐梅茶、红茶等。断食不断茶,与陆子《茶经》引载之“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苦茶久食,益意思。”“苦茶久食,羽化……”等诸多妙用不谋而合。

《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二”:这一次我到虎跑寺去断食,可以说是我出家的近因了。

《断食日记》:到虎跑携带品:被褥帐枕、米……日记、纸、笔、书、番、茶、镜。

三日,晴和,五十二度。断食前第三日。七时半起床。是晨觉微饿,胸中扰乱,苦闷异常,口干,饮冷水。勉坐起披衣,头昏心乱,发虚汗作呕,力不能支,仍和衣卧少时。饮梅茶二杯,乃起床,精神疲倦,四肢无力。……

六日,晴暖,晚半阴,五十六度。断食正期第一日。八时起床。三时醒,心跳胸闷,饮冷水桔汁及梅茶一杯。……

九日,晴、寒、风,午后阴,四十八度。断食正期第四日。……自今日始不饮梨桔汁,改饮盐梅茶二杯。……

十五日,晴,四十九度。断食后期第三日。七时起床。夜间渐能眠,气体无异平时。拥衾饮茶一杯,食米糕三片。……又食米糕饮茶,未能调和,胃不合,终夜屡打嗝儿,腹鸣。

十六日,晴,四十九度。断食后期第四日。七时半起床。晨饮红茶一杯,食藕粉、芋。……

民国七年(1918年)正月,自虎跑习静并皈依三宝后,弘一茶事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素简中蕴涵精进,且看张子华的《李叔同与茶》以及台湾李璧苑《大师的碗》转引夏丏尊《弘一法师的出家生活》等文章之感人情景描述:

出家之后不久,得知挚友夏丐尊的父亲仙逝,李叔同写了一封信,为其设计了为其父送终的方式,特别指出:由尊处命茶房一人布置伺候一切……灵前亦须上茶、上供及香烛。

大师的碗底,真空。每回吃完了饭,必学印光大师用茶汤摇盪碗底、口延,真心惜福,慢慢喝下。滤水囊是大师学律独特的装备,滤过的水多慈悲,祝福了小虫再用水,照见了碗底清净,吸尽了千江一味。

滤水囊即漉水囊,为“比丘六物”之一,“茶道第一人”释皎然《春夜赋得漉水囊歌送郑明府》曰:“吴缣楚练何白皙,居士持来遗禅客。禅客能裁漉水囊,不用衣工秉刀尺。先师遗我式无缺,一滤一翻心敢赊。夕望东峰思漱盥,曨曨斜月悬灯纱。徙倚花前漏初断,白猿争啸惊禅伴。玉瓶徐泻赏涓涓,溅著莲衣水珠满。因识仁人为宦情,还如漉水爱苍生。聊歌一曲与君别,莫忘寒泉见底清。”而在鸿渐《茶经·四之器》中,“漉水囊”亦赫然在列。

佛观一钵水,四万八千虫。《四分律》:“不应用杂虫水,听作漉水囊。”《摩诃僧祗律》:“比丘受具足已,要当畜(蓄)漉水囊,应法澡盥。比丘行时应持漉水囊。”《佛制比丘六物图》:漉水囊“物虽轻小所为极大,出家慈济厥意在此。”实乃爱生护生之物也,这正是弘一持戒学律之应用实例。

素心证前因

云水春秋,空门十载。1928年冬,已臻知天命之年的弘一法师由浙入闽,开始了他后半生与海西福建“佛”、“茶”攸关的不解之缘。个中之吉光片羽,叶青眼《纪弘一大师于温陵养老院胜缘》和张子华茶文有这样的记述:

弘一法师移锡闽南,到温陵养老院凡三次。第一次为乙亥年,住华珍室一二号房,吩咐晨午二餐,蔬菜不得逾两味。来客相访,为先通知,期间一十五天。对老人开示,只取日常琐事。如汲水、破柴、烹茶、烧汤、扫地、洗衣、拂拭几案、浇水种花等操作,谓自己出家以来,皆躬自为之。……

李叔同晚年许多时间是在福建度过的。福建,茶山遍地,茶园景色宜人,他对这里生活的环境一往情深。与挚友往来时,多互赠茶叶。他曾委托觉彻师给性愿老法师送去书联和安溪茶数盒,性愿也回赠上等好茶,回信时非常感激地说:“承赐佳茗,至感。”他也给丰德律师送过永春佛手包种茶等。茶成了他联系友人和表示友谊的重要媒介。

不论在吴越钱塘还是和煦如春的鹭岛,修行余暇,弘一法师与远在天津故邑的次侄李麟玺(1895-1945年,字晋章,禅号雄河居士)联系频繁,他不仅送给麟玺于南方烧制带有“叔同”款识的白瓷茶杯等,并附信:

厦门天气甚暖……,与津门八月底天气相似。榴花、桂花、白玉兰、菊花、山茶花、水仙花,同时盛开。

如月清凉被众物,以法滋味益群生。另据谢清整理提问之《昙昕(广义)法师谈弘一大师》追思:

在泉州时,曾有过这么一件事。有一次,弘一大师告诉我:“我这几天在想,如果我能喝喝雪峰茶,那我就很好了。”雪峰茶是指南安杨梅山雪峰寺所出的茶。他说完之后,就问我:“你有吗?”。我说有一点点。他很少向人要东西的,有时人家送东西给他,他也不要。我去把茶叶取来,他泡了茶,喝了一口,大赞:“呵!很好!很好!这茶一喝入口,身心就进入一种很清静的境界,这茶的功用真好。”稍顿,他又说:“但不能常喝!”(哄笑一堂)他说:“这茶对过午不食的人不大合适,因茶对消化很有帮助,多吃不得!”(又是一场哄笑)

会心当处即是,泉水在山乃清。或是身处闽南乌龙茶区,弘公与茶始终不离不弃。茗缘殊胜如此,以至于甬上鄞州书画家张宁辉在《从茶到水——我看弘一法师的字》中作了如下之绝妙赏析:

我认为他的成字演变过程,用形象的事物来描述的话,就象是从茶到水的演变和觉味。如果用我的眼光去比喻不同时期弘一的书法,我认为早期他的字如同普洱茶,是浓重的;中期他的字如同龙井茶,是清雅的;晚期他的字如同白水,是素淡的,是实实在在的亲切,是回归真善真美。……但法师遗写的却是“悲欣交集”。这又如何理解呢?悲从何起?欣归何处?是否能解释为我所理解的大师从浓茶到淡水的人生悲欣和对书法的真正体会呢?

袛今休去便休去,若待了时无了时。1935年秋晚,56岁的弘一法师在离开惠安净峰寺前,望着自己夏天手栽、含蕾未吐的菊花已是盈盈满畦,不禁占绝惜别:“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虽为咏菊之作,却妙有茶意,毓秀清源。光阴七载后,“誓作地藏真子,愿为南山孤臣”的弘一大师于民国三十一年壬午(1942年)“霜降”前之九月初四入寂。

素心一瓣证前因,恻恻灵根渺渺神。回顾李叔同少年时茶缘津沽,中年遁隐于西子湖畔虎跑定慧寺,晚年在不二祠温陵养老院圆寂。其行脚踪迹所及处,如浙江杭州、衢州、温州、普陀、宁波、上虞、镇海,江西庐山,福建南安、厦门、永春、泉州、惠安,甚至东瀛扶桑等地,无不与茶茗渊源甚深。

一朵茶花,穿越时空;一碗茶水,映照古今。“佯狂未必轻儒业”的大唐茶圣陆羽一生踯躅在入世与出世间;“披发佯狂走”的近代奇人李叔同(弘一)“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两者之“孤凤悲鸣”乃至唯美情怀何其相似?

此际茶山麓,慧花映水红。世纪更替,1980年,时值中华茶文化复苏、弘祖百岁华诞之际,茶人赵朴初居士(1907-2000年)敬奉《弘一大师赞》: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

无数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耀天心。

福源莲华

大 茶

冬日,鹦鹉湖,一座如圣洁白莲花之建筑悄然幽栖于水湄。

跨越龙吟桥,步入大瀛洲,邂逅弄珠亭;石柱上,镌刻着已故平湖才女、畹芬楼主王善兰手书之楹联:一轮月照亭留客,九派潮来水弄珠。

大瀛洲俗称大湖墩,自古以来为平湖名胜景地,如今,已辟为叔同公园。漫行其间,但觉草木蓊郁,古意森森。洲中有湖,恍若圆月,澄澈皎洁。整个园区内,往复播放着李叔同(弘一)那首被传唱近百年的名曲《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歌声如泣如诉,悲凉凄美,惹人叹息不已。

大瀛洲东南为平湖李叔同纪念馆。满怀敬意,入内。玄关处,即是弘一大师绝笔“悲欣交集”主题墙。

拾级而上,以一颗素净之心,瞻仰了李叔同(弘一大师)的生平回顾等系列陈列展以及“慈悲喜舍无量心——护生画集展”。

“东湖美,塔影漾清流。九派潮来添秀色,三春花发遍芳洲。舟在镜中游。”观摩间隙,透过弧形落地玻璃窗,下午的阳光斜射而来,望着鹦鹉洲上映水而立的报本古塔,不禁思绪翩跹。

对于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仪弘一大师,已经不甚记得,只知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但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有关的一些过往:

十数年前,读到了第一本弘一大师传《芳草碧连天》,之后,还有幸得到了作者的题签和李叔同嫡孙女李莉娟居士的签名。

约七年前,上海有位茶友持赠《李叔同说佛》,他由衷坦言:根据对我的接触、交往和了解,凭感觉会喜欢他送的这本书。

大瀛洲内,有一组群雕,分别是弘一大师、丰子恺、刘质平和潘天寿,三名学生环立于老师身旁,正是因为受教于中国近代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李叔同,才造就了现代漫画、音乐和中国画史这几位代表性人物。回想李叔同平素自署“当湖惜霜”,一直以母亲之原籍浙江平湖人自居。“凡事认真,勇猛精进。”这是平湖就弘一大师人格精神提炼出的表述语,同样,堪为吾辈爱茶人之座右铭。感念之余,请回不少“弘书”,以资研读。

伫立湖畔,忆及李叔同早年曾留学日本,在他所创办的《音乐小杂志》中,有一幅东瀛画家户田谦二的插图,无意发现作者描绘的一位乐者竟是演绎尺八,情不自禁,取出随身携带的普化尺八,对着“莲馆”轻吟起来。

突然,自远而近,驶过一条汽艇;本以为,一叶小船掠过碧莹如镜的水面,最多荡起一些涟漪而已,不曾想,波浪恰如春潮般层层涌来。

梵籁无闻,心旌摇曳;善悟无碍,静观自得。这一刻,喟叹人生,忽尔憬然:心境若水,世事若舟;水欲静而舟不止,心欲静而水不止。

普雨润大地,如月行虚空。无上胜妙地,离垢清凉园。

〖后记〗

1998年11月9日,浙江桐乡举办“丰子恺诞辰100周年纪念活动”,笔者有缘初识李叔同嫡孙女莉娟居士,之后,李居士自天津寄赠“弘体”《勤修善根》墨宝一帧。2006年夏,为搜集丰子恺茶事,笔者专程赴浙江上虞白马湖畔寻访,并在上海拜访了子恺先生幼女一吟女史;后来,分别在陕西《烟酒茶》和福建《海峡茶道》杂志发表了《探询缘缘堂茶风》和《丰子恺吃茶旧事》二文。是年8月,杭州茶友清平乐居主人赐赠弘一法师亲泽佛像印原拓。自2011年始,又萌发了撰写李叔同(弘一法师)茶故事的心愿,从辑录相关资料到2012年冬相继造访平湖李叔同纪念馆和天津李叔同故居纪念馆,于大悲禅院拜会了李莉娟居士,承蒙其惠赠法书《惜福》及多种“弘学”参考书籍,得以增补完成拙作,实感慰我心也。

[原载《海峡茶道》(2013年1月)、平湖李叔同纪念馆《莲馆弘谭》(总第9期、10期)]

【作者简介】

大茶,男,吴兴人,别署茶氏、吴茗氏,号景秀子、清叙客、荼蘼岛主等,早年曾旅居沪、粤近20载。多年来发起、倡导并致力于“重走陆羽路”,探寻吴越地区今古茶事,发掘吴地乡邦文化,有茶文240余篇发表于海内外刊物并《安吉白茶》《隐心于茶》《陆羽及〈茶经〉研习十题》等茶书撰著中,参编《湖州茶文化》《浙江通志·茶叶卷》等。曾受访于央视《茶》摄制组、天津卫视《茶话》系列片、《大美湖州》纪录片,并在历史人文大型茶禅纪录片《霞幕北飞》中客串茶仙陆羽同时兼任顾问。现任湖州陆羽茶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兼学术部主任、《陆羽茶文化研究》编委、《观茶》杂志专家顾问等。

紫砂《弘一壶》

创意设计:上海谈桃林(桃源阁主人)

雕塑监制:宜兴徐秀棠(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弘一壶》以“麦积山”为艺术造型,壶体正面浮雕弘一大师圣像,背面铭刻弘一大师出家前“前尘影事”手迹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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