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unny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暗恋着邻居青年作家。五年后她重返维也纳,每天到他窗下等候,只求委身于他。作家几次跟她有过肌肤之亲,却始终不认识她。她被他误认为卖笑女郎,却一直不向他说明身份,不向他呼救求援,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担、社会的歧视、贫困的折磨和疾病的摧残。她一生念念不忘这段恋情,直到他俩爱情的结晶——由她独自抚养的儿子得病夭折,她自己也身患重病即将辞世之际,才写下这封没有具名的长信,记述了这则近乎荒诞却又真实,令人叹为观止的悲惨故事。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这是奥地利作家茨威格代表作之一《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故事梗概。看完这个故事,我想到了是汉乐府民歌《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的爱情,除了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之外,除了为陌生女人唏嘘不已之外,我们还能说什么好呢? 但不管怎样,单相思的爱情再怎么伟大,没有对方的回应,一般人肯定觉得不可想象。那么,为什么男人一直认不出来女人?让我们来仔细看看小说中女人的话:“你是一个双重人格的人,一方面你是一个轻狂、贪玩、喜欢冒险的追风少年,另一方面在你所从事的的艺术领域内你又是一个无比严肃、认真负责、学识渊博的长者。”“你深怕干预别人的命运。你愿意在大家身上,在所有的人身上滥用你的感情,可是却不愿意作出任何牺牲。”“你的这份善良和好意需要别人的提醒,需要别人自己去拿。因为你只有在别人向你求助、向你请求的时候,你才愿意拿出你的好心去帮助别人。其实,你的这份帮助是出于不好意思拒绝,是出于软弱,而不是你心甘情愿要去做的。”小说中可以里看出来,男人是很有才华的作家,但是他的爱对任何人都像一种恩惠,一种施舍,他追求的就是一种艳遇,他对任何人都不想负责任。此时此刻对你真情对你好都是真的,彼时彼刻好完了就完了,OK,over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这样的生活模式,陌生女人作为他几百个艳遇当中的一个,他怎么可能记得怎么可能认识呢? 很多人读完以后都觉得女人太傻,爱上这样一个游戏人生处处滥情的男人,还爱的这样一往情深,甚至用一生的命运做代价。的确,以我们这个时代眼光来看,没法不让人觉得她傻。 那么,又一个问题来了:她爱的这么深情这么痴情,跟男人也有过多次肌肤之亲,相处过好几个晚上,又不是没时间说出她的爱,陌生女人自己为什么不说呢?我的理解是,一方面她自卑,另一方面的她又太自尊了。 女人的自卑从男人还没出现时就开始了,“你或许不能理解,你自己还没有进入我的生活,但你的身边却已然出现了一个光圈,一种富有、独特、神秘的光圈——住在这幢郊区房子里的所有人都非常好奇地、迫切地等你搬进来住”,那时她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只是因为被男人温柔的看了一眼,就已经感觉“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从你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眼光降临到我身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完全属于你了。”“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一个孩子那份神圣而不为人所觉察的爱情了,因为这种爱情是安静温顺的,不寄予太多希望,不奢求得到回报,有些曲意逢迎,有些委身屈从,还带着新鲜的热情奔放。”孩子的爱是卑微的,从此以后,她就一直把那个男的当做比她身边的任何事物,甚至比她的命都要宝贵的东西,把男人当成了她的上帝她的救世主。张爱玲说低到尘埃里的爱情,陌生女人的爱情,比尘埃了还要低,低到地层深处藏起来了,表面上谁都不知道这地层深处的爱。人家说我爱你,不求回报,那可以,但是我爱你,不求你知道,这个我真是很难理解了。 另外一方面她很自尊,而且是深到骨头里面的自尊。她说:“我希望你几百个女人当中,我是特别的那一个”,为什么特别呢,她不仅仅是狂热的去爱他,而且是从各个方面去了解他。把他当神一样的供奉崇拜的同时,有关他的任何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男人的房间,只看了一秒钟而已,那一秒钟对她的印象就已经够她想象几千几百回。后来,她又把男人的写的书当做福音书一样把每一行都背出来,甚至时隔十三年以后随时把她从睡梦中唤醒,从书里随便选取一行念给她,她都能接着背下去。所以,她不希望男的把她当做一个路边偶遇的女人,一个陌生的站街女,一个随便什么有钱人都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她希望男人把她当做从一开始就是你对面的那个人,你的邻家女孩,那个从小就爱着你的,傻傻的一直都在痴爱着你的,一辈子都没有变过的,那个邻家女孩啊!邻家女孩的感觉当然是跟偶遇的美女或者妓女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她自己一直不说,每次都希望男人能认出她来,尽管男人总是让她失望,她却自始至终不肯放弃希望。即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她也独自承受,只因为“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要你这一生但凡想到我的时候,心里是没有忧愁的。”翻译者张玉书在序言中这样写道:“这个陌生女人不俗不凡,不把爱情视为商品,视为交换手段。她无所企求,无所畏惧,她追求的是理想的爱,是和这崇尚物质的时代相悖的爱。”我觉得这样的理解是有道理的。 相信每位读者看完这本书,肯定都会对茨威格的语言风格有非常深刻的印象。这种语言对读者的心灵是一种强烈震撼,作者对人物心理描写的简直达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程度,把现实的虚幻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像中国工笔画一样,一笔一笔描画,一层一层渲染,精谨细腻,妙穷毫厘,女人的心理活动细致入微跃然纸上,让人叹为观止。女人像岩浆一样炽热的感情却只能在海底深处爆发,她的感情谁知道?她房间门上的小孔知道,门口她跪过的小地毯知道,门前的几米走廊知道,男人房间里的花瓶里的白玫瑰花知道,而她的母亲不知道,她的朋友不知道,她最爱的这个男人更加不知道。 小说字里行间的那种悲伤那种惆怅,深深的打动了每一位读者的心。高尔基读了这篇小说不由得拍案叫绝,在给茨威格的信里,他写道,这篇小说“以其动人的诚挚语调、对女人超人的温存、主题的独创性以及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具有的奇异表现力,使我深为震动。读着这个短篇小说我高兴得笑了起来——您写得真好!由于对您的女主人公的同情,由于她的形象,以及她悲痛的心曲,使我激动得难以自制。我竟然毫不羞耻地哭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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