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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馀年丨张呈川:理发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0-09-23



除了七情六欲,理发也算得上是人的头等大事。

小时候理发,地方就在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里。父亲是理发师。一把手动推剪,一把梳子,一件蓝粗布的旧围裙是他的全部家什。

每逢年底,本家的小孩子们一个个被大人押到我家里。顿时院子里好不热闹!大一点的孩子吵吵嚷嚷,蹦来跳去,追逐嬉闹;小一点的娃娃哭哭啼啼,撒泼耍赖,倾身欲逃,好似剃头是一件掉脑袋的事!

我都是第一个坐在椅子上,脖子里围着围裙,正襟危坐,一丝不动,生怕父亲的推子给我留点记号。

父亲右手拿着推子,左手拿着梳子,估量好长度,用木梳梳起一簇头发,右手用劲,推子发出嚓嚓的咬合声,有节奏地一合一开,一簇簇的头发便滑落到地上。一会儿功夫,一个漂亮板正的小平头便出现在镜子中,我也得以顺利解放!

母亲把我的头摁到早已盛好温水的脸盆里,手心里挤上一团海鸥洗发膏,在我头上温柔地涂抹均匀,一股香气就飘到我的鼻子里,泡沫洗去,再用干毛巾一擦,整个人神清气爽,倍儿精神!

第一次到理发店理发是上了初中。周末约了同学一起去镇上的理发店。店面是两间的小平房,门口上方挂着一块木制的牌匾,用红油漆刷了三个大字:理发店。

屋子里西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整整占了一面墙。一张长长窄窄的搁物台固定在墙上,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理发器具:电推剪、刮刀、海绵、剪刀、电吹风等等。

理发师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像个天上下凡的仙子。鲁迅先生笔下有一位“豆腐西施”,我们私下里便叫她“理发西施”。

理发前,她总是先把你的头洗一下。墙上固定着一个水桶,水桶底部靠上一点装了一个水龙头,事先把滚沸的热水倒进里面,再混入凉水。

她的手艺也是极好!剪刀打薄造型,电推剪找平,在她的翩翩起舞中,我们的头发被剪出了一个个喜欢的模样。于是去她的店理发成了我们最期待的一件事,有时候就心急:自己的头发为什么长得那么慢呢!

现在,理发对我来说是一件贵事。

理发店早已改了名堂,大街小巷跟头发有关的门脸都叫某某工作室、某某造型……理发师也改口了叫设计师、造型师。穿着打扮清一色,韩版修身小西装,装饰小领带,再配以个性化的发型,时尚潮流。

进了门是热情地欢迎声,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立刻一杯热水递过来,宾至如归。躺在舒适的洗头椅上,服务生把水调好温度,轻柔地给你把头发洗净,擦干。

造型师询问你先生要选择什么样的发型,还会专业地建议你留什么发型,什么样的发型适合你的气质,再不还建议你染个发,做个护理!

我心里笃定,不管你咋说,我就是理个平头!想赚我的钱没门!三下五除二,造型师给我剃了个平头。

我去柜台付钱,掏出一张五十的票子,盘算着再怎么样也得找我四十吧!“先生这是找您的钱,收你五十,平头设计20元一位,找您30元,请收查!”

我的老天爷!我手里拿着三张十块面额的人民币从店里出来,下次再也不来了,这头可真是值钱!

父亲的手动推子早已锈迹斑斑,理发西施的连衣裙估计现在也穿不上了,工作室的门口放着动感的音乐。

从黄毛顽童,到青春萌动的少年,再到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头发理了一茬又一茬。比较起来,似乎还是父亲的理发手艺最棒,母亲的手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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