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技术（6） ——东西方文化传统之比较

因为东亚的封闭地貌，东方文明是农业文明；因为环地中海的开放地貌，古希腊文明一半是农业文明一半是工商业文明。地理地貌的差别，使东西方文化有着天然的差别。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说：在人类几百种文明中，东西方文明最具有极端性，反差最大，兼容性最差。

人类缔造文明的用智形态有二个向度，一乃扩大内向的合作范围或团结群量，二乃扩大外向的探索范围或求智深度，前者将虚构的故事伸展为重德或信主，比如中国传统文化为重德文化，古埃及、古巴比伦传统文化则为信主文化；后者将虚拟的思境伸展为精密逻辑的爱智，即呈现为假设与证明的哲科思维。比如古希腊、古罗马；两者必定同时展开，而各自的侧重都有所不同。西方文化是爱智文化，注重自我意识的提升，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相应产生一种哲学科学思维体系；东方文化是重德文化，是过渡精致的农业文明，是少年老诚型文化，关注点放在协调人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上，注意人伦常理，从而遮蔽了对自然学的向往，产生的是一种技术艺术思维体系。

黑格尔说：自我意识是人类文明的开端，按黑格尔的说法，东方文明处在朦胧状态。自我意识就是把人和自然完全独立开来。自轴心时代开始，西方文明就是这样一个思路：征服自然，追求真理，这是西方文明的开端。古希腊人最先把自然作为一个独立于人的东西加以整体看待，把自然界看成一个有内在规律并可以为人们把握的对象。古希腊人开创了科学精神之先河并最早对世界形成了一种不同于神话而又系统的理性看法，创造了一套数学语言来把握自然界的规律。

中国一开始便不能将自然和人独立开来，认为它们始终是联系在一起的，正所谓天人合一。农业社会完全靠天吃饭，不能说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只能寻求对自然的适应，甚至保持对自然的乞求。中国的自我意识不明，君君臣臣，尊卑有序，血缘宗法结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是农业文明得以生存的基石，它既然是这样一个文明生存体系，它的追问自然只满足于天地平衡，人伦稳定。当然不会去仰望星空，当然不会去不断的追问那些跟我们眼见为实不相关的事，没有西方早年古希腊的那一脉追问自然的思路，

中国传统文化要维护农业文明必须是一个重德体系，而不能是一个爱智体系，农业社会人口暴涨和资源紧张带来人伦道德关系上的复杂关系协调处理，在思想形态上不能深入展开哲科思脉，而成为一个技术操作系统。古希腊半农业半工商业文明，不像农业文明只能在局域获得资源，它是跨局域获得资源，因此，生存条件相对宽松，再加上他们的商业创新制作，需要解放思想，于是他们出现了对自然学和人类智慧的探讨这一脉思路。

技术不能改变观念，因而历来不能成为变革社会制度的要素。技术是经验模型，经验模型不改变思想，中国的四大发明全都是技术，技术变革不引起文化变革，中国当年宋代的技术发展不足造成文化变革。哲科是思想模型，哲科模型是在思想变革式逻辑变革的基础上才能进行，这种素质决定了技术和科学对人类文化的影响力。古希腊以来的哲科思维是通过思想变革，才能引起技术操作变革，因此它首先造成的是思想文化的影响，其次才造成实际操作上的影响。思想文化带动制度变革，制度变革才能带动社会系统转型，于是社会才能整体展现一个新时代的力量。

在西方哲学史上、主流哲学界，听不到实践出真知这句话。这句话中国人叫的最响亮，因为中国的文化体系是一个技术体系，是一个具象的实际操作体系，是一个经验体系。科学从多种技术中吸取营养，但超越他们，是在技术所开辟的意义世界中实现的一种高级的文明形式。科学不只是一些方法上的、技巧性的东西，它是一种文化，它既面对自然，以理性态度看待自然，它也深入人性，提倡为追求真理而不屈不挠的献身精神。为了求知，为了解开自然界的奥秘，将科学自身作为目的，正所谓“为科学而科学”。与此同时，科学也成功的应用于实际，派生为应用科学和理论科学，前者使科学愈来愈成为技术，后者使科学仍保持为关于世界本性的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