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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田国彬:山药

 菊野文化传媒 2020-09-27


山 药

文 /田国彬

编辑/落英小桥

朱山药高中毕业,没考大学没去打工,就和他爹要钱,说,我娶媳妇的钱,上大学的钱,相加一堆,总得几十万,只要爹出了这几十万,以后娶媳妇不要爹管了。他爹朱老稀思忖,不叫爹管了,哪能行?朱老稀是谁?是村长,脸面朝外的人,而且又爱好喝酒,结婚不弄一百桌他甘心吗?娶媳妇不弄鼓乐班吹打吹打行吗?他个朱山药懂个球,不依靠老子他娶哪门子媳妇。

     他说,不给,娶媳妇就得靠我张罗,你是不是准备搞旅行结婚?朱老稀啥场面没见过,这村里就有一个后生,没搞酒席,领着媳妇到外面转了一圈,说是新社会新风尚,殊不知村里人谁不笑话,搞一百桌酒席才是现实最时尚的。
    朱山药说,爹,结婚是我一辈子的事,你把钱出了不是好啦?朱老稀说,不出,说啥也不出。山药说,你不出,行,我去打工走啦!说着就往外走。谁知朱老稀心疼儿子,他想儿子没出过远门,没干过重活,到工地干活,哪受得了,心一软,说,小子,我可拿你没法了,这家里就这几十万,是我一点点攒下给你娶媳妇的,你可别打了水漂。朱山药微微一笑,说,这不对啦?这才象个爷们。

    朱山药得了这笔巨款,就去找钱黑子的闺女钱爱,说说他办合作社的事,谁知他一进门,钱黑子躺在竹椅上,说,干嘛?山药说,还能干嘛?找我媳妇。山药和钱黑子的闺女钱爱搞对象,农村人没过门,只要男女谈定了,就叫媳妇,话糙理不糙。钱黑子说,谁是你媳妇,你说清楚?山药说,还能是谁,钱爱呀!钱黑子说,你再说一句?山药说,钱爱是我媳妇。钱黑子一拐扙抡过去,山药两腿朝一边一蹦,躲过去了。说,钱爱就是我媳妇。钱黑子张嘴要骂山药,谁知钱爱从草房走了出来,说,山药,你干嘛气我爹。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她真心喜欢山药,山药既然来找她,肯定有事情。钱黑子听闺女向着自己,说,我闺女找个有钱的,不会跟你的,你会干啥?一没技术,二没钱,你要真心和我闺女好,先掏二十万彩礼钱。山药现在手头有这些钱,但不是用在结婚上,他憎恨农村人的陋习,结婚大操大办,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全用在婚事上,讲排场,讲脸面,旧思想,旧封建,可又一想,钱黑子家的确穷,住着破草房,钱爱在家做娃娃们穿的虎头鞋,挣个加工费,钱黑子腿拐,干不了活,望着这家,山药觉得钱黑子养大闺女不容易,要几十万彩礼并不过分。可光为要这彩礼钱,并不真正致富,要把眼光放长远点,让老丈人真正富裕,盖上小楼,扬眉吐气。

    说干就干,他在他家地头盖了几间房,挂了个农业合作社的牌子,而且还买了个无人机,专给农户喷农药。
    过去钱黑子喷农药,他就开着拖拉机,拉着一罐水,叫钱爱抻袋子,在梨园里抻来拽去,爷俩可费劲了,他还生气,骂钱爱,还弄一身湿,这下可好了,山药给钱黑子喷了梨树,钱黑子这回见了山药,笑了,他望着山药,小伙子头脑灵活,两只眼晴很明亮,把农村当战场,靠无人机去挣钱,真正的一代新农民,要是钱爱爱上这么一个小伙子,他觉的值得,应该鼓励,可不能光为钱去掰开这对新人。

       这天,他来到山药的合作社,去给朱山药喷药的钱,再者他还想看看无人机,稀奇,山药站在他的面包车上,用手摁着健,无人机就顺着路线飞来飞去,过去他喜欢放风筝,现在他的欲望又微微地开启了,自己也买个无人机玩玩,哎,他来到合作社,山药没在,他爹老稀在,说句实话,他不喜欢老稀,老稀身为村长,眼光很窄,他把钱看得重,要是山药在,估计山药不会要这钱,钱黑子也会装出一本正经地背着胳膊出现在山药跟前,即便钱爱以后嫁不嫁给山药,起码在乡亲辈跟前,山药也会叫声叔叔,再说了,山药给他喷了农药,省了他力气,以后就要山药喷,十亩梨园,他和钱爱得喷一天,累得精疲力尽,每次喷药,他都操急,他也五十多的人了,过去的青丝,如今的发白,让他一说喷药,就怵,如今山药站在地头上,按下键,十分钟就喷十来亩,真正的省心省力,他欣喜,他满足,要有这么个养老女婿真正对心。过去看不起山药,现在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望着老稀说,山药呢?老稀说,找他喷农药的人多,天一明就走了。钱黑子说,给这喷药的钱!老稀去接,钱黑子手一缩,说,这是给山药的,回来给了山药,你别贪污了。老稀是个村长,一说`贪污'这两字,特别敏感,说,我贪污村里的钱叫贪污,我贪污我儿子的钱怕什么?再说了,山药的合作社刚刚起步,我支持儿子的工作,正缺资金,不会贪污。别看老稀是个村长,两家离得很近,又是一辈,他从没把老稀当村长,什么村长,我不会长着高粱叶舌头,去舔你屁股,我穷,我也不矮你半头。

    这次买了无人机,山药还得要个入他合作社的人,老稀一看无人机能挣钱,就要入股,而且手痒痒,多好玩,可山药却让钱黑子入股,钱黑子可高兴了,他开着电动三轮车,摁下电钮,飞机飞来飞去,过去自己的心是灰色的,现在畅快多了,有了一份职业,看女婿也好看了,他便把山药叫女婿,村民们有的嗤之以鼻,还没过门,就女婿长女婿短的。钱黑子过去用的老年机,现在配上了智能手机,可与山药视频,跟着山药干了一年,他便买了十万砖,蹲在了街道,村民们见了他,也笑嘻嘻地和他搭话,他也象个人了,他说他明年盖楼,气脉很盛,农村里盛不下他了。
   山药开着面包车载着无人机,东跑西颠去喷小麦,玉米、梨树、花园。此活不累,玩着玩着就赚到了钱。
    山药要做新一代农民,摒弃陋习,他和钱黑子有时就亮明自己的观点,他要与钱爱结婚,不给彩礼,不搞吃喝,不搞排场,领了结婚证就是夫妻。可钱黑子不干,他觉得自己富裕了,自己住上了小楼,有了钱就得把闺女好好嫁出去。

每次老稀在街面上见了钱黑子,给他个黑脸,似见了仇人,的确生气,自己掏钱让山药办了个合作社,不叫当爹的加入,反而让村里最穷的钱黑子入股,他真想不透,而且还看上了钱黑子闺女,他反正不承认这门婚,丢人,真丢尽了颜面,你山药长的浓眉大眼,你怎么看上长相一般的钱爱。老稀说,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钱黑子说,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老稀说,山药是我儿子,你学什么话?钱黑子说,山药是我儿子。嘻皮笑脸的。老稀说,放屁,怎成你儿子了,你没有儿子,你想儿子想疯了吧?钱黑子说,反正山药是我儿子。嘿,不要脸,还挭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话,好象真是你儿子似的。他一想,不行,莫非山药与钱爱结婚了,把山药当女婿,女婿汉也算儿。


    他找到合作社,钱爱正在择菜做饭,他往卧室一看,墙上贴了红喜字,而且床上两床被子,糊弄谁了,两床被子其实晚上是一床被子,早钻到一起了,年轻人,谁没过过年轻。他质问山药,说,你结婚了?山药说,可不。说着把结婚证拿了出来。他肺都气炸了,说,咱结婚总得办得排场些,象你这样素素的,让我的脸面扔那里。他使劲扇自己的脸,说完他咚一声给儿子跪下了,说,你是我爹,管不了你了。老泪纵横,山药把他强硬扶起,他就不起,执扭起来,你别拉我,我今天死给你看。说着头向地磕去,山药看爹瘦骨嶙峋,想不到爹的力气蛮大,想把山药撞倒,一没拉住,他咚一声,头皮撞在了地上,头撞破了,山药赶紧开上他的面包车,把爹送到了医院。

    老稀躺在了病床上,说,我没病,住医院干嘛?山药说,村长,你别动了,你头上刚上药包扎住了,得输液消炎。
    老稀见儿子说自己是村长,他真得精神劲上来了,别的病友一同看他,他摸了把胡子,说,给我刮刮脸。山药给他刮脸,洗头,还是儿子,谁管。他望着儿子,他笑迷迷的,眼睛细细的成了一条线,他真没出息,接连放了几个屁,肚皮平了,肚里没气了,心情舒畅些。病友们便搭讪起他,他是村长,他是官,人人高看他,给足了面子,老稀就爱面子,要没了面子还怎么活,喜极而泣。钱黑子提着牛奶来看望他,说,孩子们结婚了,我现在也想透了,搞排场有啥用?你用十辆车,他用一百辆车,都是租的车,不都花钱!钱花在刀刃上,婚礼上大操大办应该制止。钱黑子你是谁,你教育村长。他说的话一句也钻不到老稀耳朵里,你速来速走,不能看你这张黑脸,你沾了我儿子的光,你盖上了楼,你富裕了,你才肯把闺女嫁给山药,当初托人说你家闺女你不干,你嫌山药没技术,现在山药有本事了,你才让闺女嫁给了山药,里场风。
    关于婚事大搞排场,山药与爹讲这个道理,他说,你身为村长,你带头从简是正确的,村民们挣的汗水钱,应正确指引,可你喜欢脸面,觉得谁家婚事大搞一场才好,再一个你呢?别人家结婚,你出了份子钱,趁我结婚把份子钱挣回来。老稀一看说穿了他的底,他脸颊一红,说,放屁。死不承认,山药说,就说脸面吧!我老丈人家是村里最穷户,年年吃救济款,你身为村长,应该打赢脱贫这场战斗,我带领人家脱贫致富了,你不但不支持我的工作,你还想入合作社,把我老丈人挤掉,对我老丈人有情绪,你想,老丈人家过去住草房,现在住上了楼房,我给你这个村长挣回了脸面,他穷你有脸面吗?是吗!他转不过这个弯,他想,他穷与我有关系吗?自己讲的道理是沿袭了村民们走的路,自己没有不对呀!你山药讲的道理是你个人的一套。村民们有这种思想吗?山药还说,你当村长是怎么选上的,我还不知道,你家家户户送选票,嘱咐人家选你,选上了你,开车拉村民们去大饭店搓一顿,这是你的脸面,我都替你脸红。老稀觉得这很正常呀!有什么不对吗?每届选村长,都是这么走的道,不对吗?山药还说,你当村长,你真正为村民服务,把村庄建设成美丽乡村,咱村有一条土路,坑坑洼洼,你怎视而不管。老稀想了想,眨了眨细长的眼角,是呀!每届的村长谁也不管,我这个村长也不管,有错吗?村民们怎不指责我呢?山药说,你当这个村长,愿意贪污点公款,让自己小家富裕,让儿子说你好,靠这个钱致富对吗?他问老稀。老稀说,对吗?当村长不捞好处谁去当,不都是这个理吗?他觉得不丢脸,山药说,俺五岁时,煮上一个鸡蛋,你和我挣抢着吃。老稀脸皮红了,从病床上一跃而起,说,不住院了,我没病,说这些干嘛!他气愤了,一个村长,被儿子训来训去,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他望着儿子说,你对,你讲的理对,你这一套在农村吃开了吗?村里的村民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你想打破,打破了吗?他现在生气了,说,你好,你穿着乞丐裤,一个农村人,谁穿成你这样,你对,我不对,好了,我不住院了。说完走了。
   病友们说,他老了,是一种老思想,他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你别和他一样哩!爹生气了,山药笑了,说,没事,他放几个屁,肚里就没气了。他望着他爹的背影,他爹病重了,吃山药也药不好这个脑袋。

作者简介 : 田国彬,河北藁城区贾市庄镇耿家庄村,生于一九六一年,农民,曾在一些杂志上发表小说。

菊野文化传媒编辑部组员

韵律诗评:

大筱   罗学贵  北地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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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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