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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国 往 事 ——汉密尔顿之死(二)

 阅读陪伴乐无穷 2020-09-27


亚伦-伯尔天才的竞选能力及孜孜不倦的努力,使他得到了超乎自己预料的收获。

1800年的总统大选中,他不仅帮助共和党人夺得了执政权,实现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次的政党轮换,而且他获得的选举人票居然和杰弗逊同样多。根据当时的美国宪法,将要由众议院投票决定谁来担任未来的美国总统。

这对于伯尔来讲是出乎意料的。按他原来的打算,最多也就是和杰弗逊搭档,成为一个副总统。所以,他曾经表示,即使和杰弗逊得到同样多的选票,他也会将总统的职位让给杰弗逊。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竞争不过杰弗逊,杰弗逊在共和党中不可动摇的领袖地位,伯尔是深知的。伯尔这样说,一是为了讨杰弗逊的欢心,二是做个顺水人情。

但是现在,可能成为总统的机会真的来了,伯尔又不愿放弃了。他对外表示,虽然他不会刻意谋求总统的位子,但是如果众议院决定他当总统,他也不会推辞。

伯尔这个时候已经了解到,联邦党人对杰弗逊当总统非常担忧,害怕这个激进的共和党人会把美国的宪法彻底推翻。为了阻止杰弗逊成为总统,他们愿意支持伯尔当总统。

汉密尔顿对于联邦党人的这个打算坚决反对。他了解到,伯尔现在已经破产了,如果让他当上总统,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洗劫这个国家,破坏这个国家的制度,为个人攫取权力和财富。因为伯尔这个人没有任何信仰和原则,做什么事情都无所顾忌。他希望联邦党人能够支持杰弗逊当总统。

可是,大部分联邦党人不这样看待问题。他们认为,正因为伯尔对金钱和权力的强烈渴望,所以联邦党人才可能和他达成相关交易。与伯尔的道德沦丧相比,杰弗逊的无神论和乌托邦思想更令人担心。机会主义者要好过一名可怕的思想家。伯尔比杰弗逊更安全,杰弗逊可能会重新制定宪法,让它更符合雅各宾派的原则。

汉密尔顿又一次和自己政党中的大多数人产生了分歧。他坚持认为,与伯尔相比,杰弗逊远不是那么危险的一个人,他有自己的原则,个人作风也还算比较正派。如果必须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汉密尔顿宁愿选择一个有原则的错误之人,而不是一个没有任何原则的人。

他甚至断言,如果支持伯尔,那么联邦党人等于亲手签署了自己的死亡判决书。

最终,杰弗逊还是当上了总统,不过他对自己的宿敌汉密尔顿没有任何感激之心,因为,他认为这是人民的选择,与汉密尔顿毫无关系。

伯尔也当上了副总统,实现了他最初的愿望,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欣喜之感了。如果没有汉密尔顿的反对,他也许还可能当上总统。他不会原谅汉密尔顿对他的使坏。

杰弗逊担任总统后,汉密尔顿真正尝到了被边缘化的滋味。和华盛顿合作的时期就不必说了,即使在亚当斯时代,虽然亚当斯很讨厌汉密尔顿,但是亚当斯的内阁成员几乎都是汉密尔顿的衷心支持者。即使坐在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亚当斯政府的一举一动汉密尔顿都了然于心,并不断可以提出自己的指导意见。

在杰弗逊时代,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再也没有人问政于他了。在政治上,汉密尔顿已经无可奈何地衰落了。

从国王学院发表第一篇文章起,汉密尔顿就一直是时代的弄潮儿。他曾加入华盛顿的战争智囊团,然后到联邦议会、制宪会议乃至第一届政府工作,他都干得风生水起,总是处于美国的权力中心位置。但现在,他被人们从主要政治活动中排挤出去了,一个伟大的将军后面却没有部队跟随。

虽然如此,汉密尔顿依然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他是不愿意将生命耗费在自己那小小的律师事务所里。汉密尔顿此时已经是纽约闻名遐迩的大律师了,他的律师收入已经可以足足维持他们那一大家子体面的生活了。但这不是汉密尔顿的目标。

于是,汉密尔顿办起了一张报纸——《纽约晚间邮报》,他以此为武器,成为了杰弗逊政府的反对派。汉密尔顿犀利而又无情的文字,自然也招来了共和党的野蛮攻击。由于失去了权力的依托,面对这些攻击,汉密尔顿只能默默地舔干净自己身上的伤口。

然而,一个重大的不幸狠狠地将汉密尔顿几乎击倒。由于反击共和党人对自己父亲的恶毒攻击,汉密尔顿的长子,年近二十的菲利普-汉密尔顿卷入到了一场决斗中,并在决斗中身亡。他的大女儿,因为哥哥的意外身亡,刺激太大,神经突然错乱了,从此再也没有清醒过来。这些无法弥补的伤痛,让汉密尔顿一下子衰老了。他的目光不再明亮,而是布满了忧伤,许多无法化解的忧愁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对自己的好朋友古维内尔-拉莫斯说:“我的命运真的很奇怪,也许全美国没有人能比我做出的牺牲和贡献更大,然而,我偶尔发些小牢骚,根本无法与我的反对者对我的咒骂相比。面对此情此景,我除了从舞台上彻底退出之外还能做什么呢?我越来越相信,这个美国人的世界不是为我准备的。”

与此同时,副总统伯尔的身影也经常在汉密尔顿的眼前闪现。汉密尔顿现在已经不再是联邦党人的领袖了,可是,他依旧认为自己在联邦党人中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虽然身为副总统,伯尔此时也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政客。杰弗逊原来就瞧不起他,在总统竞选中,这个家伙居然还想取代他,这岂是杰弗逊所能容忍的。虽然杰弗逊行事历来不动声色,但是眦睚必报的个性还是根深蒂固的,即使成为总统以后。

伯尔对这一切当然是心知肚明,所以他知道,自己要在副总统的位置上立住脚,必须要和国会中的联邦党人搞好关系。因此伯尔经常参加联邦党人的各种聚会,尽量附和他们的种种牢骚。对于副总统的光临,联邦党人也乐于接受,他们需要政治上的联合。

这对汉密尔顿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他担心伯尔想取代他在联邦党人中的地位。

1804年1月26日,伯尔和杰弗逊做了最后一次会晤。当他知道杰弗逊不会继续将他留在副总统的职位上时,就退而求其次,希望杰弗逊给他一些好的评价,说明他是带着总统的信任离开的。他抱怨说,由于汉密尔顿的挑拨,利文斯顿和克林顿的追随者们对他进行肆意的诽谤,他恳请杰弗逊帮他恢复声誉。

杰弗逊以他一贯的推诿口气告诉他,他从不干预竞选事务,现在也不会干预。显然,杰弗逊这是在告诉伯尔,在共和党内他已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了。

伯尔因此断定,挽救他的政治生涯的机会在纽约。他打算拉拢一些联邦党人和一些心怀不满的共和党人,竞选纽约州州长。

在伯尔的示好下,新英格兰地区的联邦党人经常和他一起共进晚餐。这时,伯尔通常会斥责弗杰尼亚的共和党派系,指出要建立一个北方联盟与其对抗是相当必要的。汉密尔顿担心伯尔试图把纽约和新英格兰地区联合起来,组成一个脱离联邦政府的邦联组织,以迎合联邦党人,捞取选票。因此,他对伯尔的一举一动,更加充满警惕。

要在纽约东山再起,伯尔明白他必须要战胜两个对手,一个是现任纽约市市长,老州长克林顿的侄儿小克林顿,另一个就是虽然声势不再但依然还有一定影响的汉密尔顿。

小克林顿控制着纽约最大的媒体《美国公民报》,这份报纸要利用汉密尔顿和伯尔的矛盾,从中挑拨,一石二鸟。

为了让伯尔在共和党内名声扫地,他们再次搬出1800年总统大选时,伯尔和联邦党人勾结的材料,还反复引用汉密尔顿的话,说伯尔是一个叛徒,使得伯尔和汉密尔顿本来就很紧张的关系更加紧张。

此时,伯尔已经四面楚歌,众叛亲离,对任何攻击都格外敏感。如果他无法挽回自己的政治声誉,也就无法挽救自己的政治生涯。1804年2月,他以诽谤罪起诉《美国公民报》主编奇塔姆。

奇塔姆居心险恶地回答说:“我不过是转述汉密尔顿的话而已,类似的话汉密尔顿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今后还会继续说下去,直到人们相信伯尔就是这样的人。”

纽约州的联邦党势力经过杰弗逊四年执政,已经被严重削弱,以至于找不到一个有希望的州长候选人。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让伯尔利用联邦党的支持,建立一个分裂联邦的北方联盟,汉密尔顿和一些人商议,决定支持共和党提名的候选人,以对抗伯尔。

《美国公民报》抓住这一点,又挑拨说:“汉密尔顿将军反对伯尔先生,并不因为他是一个共和党人,而是因为他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在政治上,都毫无原则可言。也就是说,没有党派能够信任他。”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伯尔竞选州长的决心。1804年2月,伯尔拉拢了一些对克林顿州长不满的共和党人,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加纽约州州长的竞选。

果然不出汉密尔顿所料,纽约州的联邦党人大部分都投向了伯尔,支持他竞选州长。这让汉密尔顿非常痛心。他决心不顾党内同仁的劝阻,全力以赴地支持共和党的候选人,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表达自己的意见。

汉密尔顿的选择,让许多联邦党人大跌眼镜,认为汉密尔顿大概是神经错乱了,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尽管汉密尔顿极力反对伯尔,但是,伯尔还是得到了纽约市的很大支持。伯尔的支持者兴高采烈地欢呼,伯尔的当选是纽约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这让汉密尔顿灰心丧气。

然而,随着选举的临近,共和党人对伯尔的攻击也日益加剧。他们甚至在报纸上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说,这些名单上的人都是被伯尔玩弄甚至强奸过的女人,可见伯尔是一个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在遭受媒体谩骂的同时,伯尔还不得不抵挡街上一拨又一拨素不相识人的谩骂,唾弃这个玩弄女性的浪荡子。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伯尔坚信,所有这些攻击都与汉密尔顿有关,但是他暂时不想理睬这些,他要一心一意地投入到竞选活动中去,不让汉密尔顿的阴谋得逞。

伯尔没有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他要展开一场正大光明的竞选活动。他对竞选对手的批评也是在合乎情理的范围内。他批判共和党在纽约的堡垒克林顿家族和利文斯顿家族的裙带作风,而给自己抹上一层平民主义者的色彩。他就是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向这些贵族门阀进行挑战。

可见,虽然遭到那么多的攻击和抹黑,伯尔对自己的竞选还是充满信心的。但是,在四月底的投票时,伯尔只是在纽约市小幅领先,在纽约州的其他地区,他都远远落后于自己的竞选对手。他输掉了这次竞选。

出乎意料的失败似乎敲响了伯尔政治生命的丧钟。他被杰弗逊赶出了首都的大门,又失去了纽约的立足之地。这一切应该怪谁呢?

伯尔第一个要迁怒的就是汉密尔顿。其实,就像散布伯尔的那些桃色新闻与汉密尔顿无关一样,伯尔的败选也与汉密尔顿没有多大关系。汉密尔顿这时在联邦党内的影响已经十分有限了。从投票可以看出,尽管汉密尔顿反对,但纽约联邦党人的选票大部分还是投给了伯尔。

真正影响这次竞选结果的人,还是总统杰弗逊。尽管杰弗逊对伯尔说,他从不干预竞选,但是他私下里向纽约州的国会议员暗示,伯尔已经被赶出了共和党。这样纽约州北部的共和党人都将选票投给了伯尔的竞选对手。

但是,伯尔并不这样看,他将自己的这些不幸都归罪于汉密尔顿,至少这个扫帚星要承担大部分责任。1800年他支持杰弗逊断了他的总统之路,现在他又出来和他作对,断了他的州长之路。表面上温文尔雅的伯尔,内心是个报复欲极强的人,他不会和汉密尔顿善罢甘休的。

1804年4月在纽约的一个私人晚宴上,汉密尔顿和几个联邦党朋友在谈到纽约州州长的竞选时,表达了对伯尔当选的担心。他们认为,伯尔为了当选,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那天晚上,在场的还有一位主人家的亲戚库珀医生,他对能当面听到几个联邦党大佬对时事的议论,非常兴奋。连晚就写信告诉他的一个朋友说,汉密尔顿认为伯尔是个小人,不值得任何人信任。

很快,这封信就被刊登在当地的报纸上了。库珀看到自己的信件被登报了,非常不解。问朋友是怎么回事,朋友称,这封信被人偷走了,因此泄密。这在当时是一种普遍使用的托词。

汉密尔顿的岳父斯凯勒将军认为,库珀是在挑拨。他写了一封信也发表在这份报纸上,称汉密尔顿早就表示过,他不会介入纽约州的州长竞选,因此也不会议论伯尔的。

库珀被斯凯勒的信激怒了,表示说,他在信中对汉密尔顿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大保留。“我可以向你保证,将军,”库珀回击说,“汉密尔顿还说了伯尔一个更加可鄙的看法。”

这个回击,自然也登在同一份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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