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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7月1日)

 简心素文 2020-09-27

【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

(7月1日)

前言:

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的最简单后记:

我们离开了省城,回到了马尔康。我的一个同学从金川给老公带了些土鸡蛋来,每个蛋都用废旧报纸包好放了满满一纸箱。我没有说话,心里充满了感动,我每从纸箱拿出一个鸡蛋放进冰箱,都知道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同学情、朋友爱。此生唯有记在心里才不负这样的情意。

对病房日记,做了一个简单的整理。如同我先前所说的一样,病房也是人生的一个舞台,只是在这个舞台上上演的人间戏剧要更悲苦一些,伤感一些,能让人更深刻地理解史铁生残疾的一生更是智慧的一生——充满爱的一生。

2014年7月1日

老公今天的诊疗非常轻松,除了输液并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老公下午想去人民公园玩,我知道他无非是想去公园那个人工湖畔叫作鹤鸣的茶坊里坐一坐,喝茶,看报纸,掏耳朵,嗑瓜籽儿。

吃过早饭,大家都等着输液。刚到上班时间,主任就来了。这是我们事先不知道的,对于我们病区的病人来说,主任就是我们心中的太阳,我们的救星。主任的意外到来,让我想起一个不太恰当的成语:蓬荜生辉,坐着的都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主任。

主任步履匆匆,冲我们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直接到了刘叔的床边,对刘叔与他的女儿说:“今天得做一次血透,把肌苷降一降,把水肿拉一拉,再说进一步的诊断与治疗。”说完又匆匆地走了,我知道他一定很忙,是真的很忙。不管社会怎样评价医生,医生总是不能停下他们匆匆忙忙的脚步,总是很忙,在医生中你绝对找不到华威先生。

今天早上,刘叔的老伴也来了。刘叔老伴个子不高,胖,像大多数川东南的农村女人一样,穿着朴实,说话带着浓重的乡土口音,从面相上看纯朴和善。刘叔的老伴来了以后,刘叔的大女儿就走了,等她再回来时,拉着一个黑色的拖杆箱,拖杆箱不是十分精致,倒是她穿的那条深绿色长裙,风儿一吹翩然飘逸有些好看。刘叔的女儿放好拖杆箱后,说要出门办事。

刘叔的女儿走后,我们仍然东一句、西一句摆着闲龙门阵,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医疗费上,刘叔流露出隐隐的担忧。

我说:“不用担心,你三个儿女不会不管你的,这点药费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是大问题。”

心直口快的刘叔老伴又说:“昨天晚上我跟他们几个都商量自己老汉儿药费的事儿,他们几个都说,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老汉儿救活。”

我如释重负,快乐地说:“肯定的,就是砸锅买铁,他们也会给自己的父亲治病的。”

三个病友的液体都挂上后不久,我们的主管医生带了一帮小医生来查房了。主管医生只有三十岁左右,皮肤白净,说话细声细语,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她可是个博士,主治医师,面对这么年轻的博士,我不得不在心里反思一下,年龄至此,职称为副主任医师的我,从事临床医疗近三十年,有什么成就呢?

对于老公与郑叔,今天没有更多的信息传递给我们。明天我们要做一个ECT,针对老公心室前间壁部分反向运动而做的一个检查,做了那个检查,他们就会给我们一个具体的治疗方案,然后出院。我十分清楚,所谓具体的治疗方案,主要得由自己操作,将养是最重要的。就像昨天刘叔的女儿问医生“我们能不能吃海带”时,医生说“吃清淡一点”,他这样的回答等于不回答。四川人的清淡,可能更多地是指盐少一点,没有麻辣,没有麻辣的海带算不算清淡呢?如果有一天一位伟大的医师发现了慢性肾功能不全病人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时,他或者她也一定能获得诺贝尔医学奖。

主管医师查房查到刘叔的时候,问刘叔的尿量。刘叔说,不到250毫升哟。主管医生给刘叔以及他的老伴、大女儿解释说,刘叔的病可能是新月体型,也就是前几天所说的那个急进性肾炎。

查完房,大家都静静地输着液,老公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开始看昨天在书城里下载的电视剧《边城》,当然此《边城》与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完全是两码事,好几个地方都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属于抗日神剧。刘叔的女儿与郑叔的女儿开始玩手机,我们都算是手机控,刘叔的老伴就跟刘叔摆起了他们才听得懂的龙门阵。

下午我们没事,我们没去人民公园而只去了与省医相隔不远的一处茶楼。我要了一杯花毛峰,老公要了一杯素毛峰,没喝几口,倦意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我丝毫没有抵抗的力量,于是斜在椅子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我看见杯子里的茶在茶楼柔和的灯光下清亮有品,想想,这茶并无五味,清清淡淡,却让中国人爱了几千年。人生如能如茶,于内心简约,于生活简单,何偿不是一种幸福?

从茶楼回来,病房里没人,老公躺回病床,我坐在陪伴椅上。一阵穿堂风吹了进来,病房一阵阵清凉,窗帘如温和的水波随风而动,我们似乎就在这样的水波纹中等着送晚饭的车咕噜声。郑叔略略佝偻着腰背回来了,慢条斯理又略带痛心地说刘叔去做血透了,肌酐又长了两百多,现在七百多了。我们都没说话,我实在也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送晚饭的车咕噜终于咕咕噜噜地来了,随即就是营养师让我们去端饭的清亮声音。刘叔还没回来,等我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刘叔回来了,虽然一如常态地佝偻着腰,脸上的气色却不错。

吃过晚饭,大家又在一起闲聊起来。刘叔的老伴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她进起了刘叔的病史,说刘叔命苦,生下没多久被家里人扔在墙脚根儿下,过了几天又去捡回来也没死。扔了几天没有人捡也没有死可能有些夸张,但被扔出过家门然后又被捡回来可能是事实。71年犯了胃病,76年加重,家里卖了大肥猪得了60元钱才做了手术。刘叔做了胃大部切除术,当时医生说最多活不过十八年,没想到三十八年过去了,还活着。说着说着,就高兴起来,赚了二十年的活场呢。这是咱们老百姓的知足,也是四川人的乐观。刘叔当年患的病很可能就是个胃溃疡,按现在的医疗技术水平是完全可以不做手术的。

吃完饭我们收拾了病床上的饭板,去楼下大厅里散了一会儿步。一楼的大厅非常大,通明的灯火照在光洁的地板砖上,映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几盆盆栽的幸福树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许鲜活,但远不如我们山里七月阳光下活色生香的山树,任随一株也能让大厅里的盆栽植物无地自容。大厅里贴着很多健康教育的宣传画,主要是腰腿疼痛方面的,简明扼要,简单易懂。我们在大厅里转了几圈后,坐在大厅的候诊椅上,两个保安坐在大厅的另一方,从他们脸上时不时浮现的笑容来看,他们俩一定闲扯着他们都感兴趣的事。这时两个小姑娘来到大厅,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在大厅里玩,她们的眼睛清澈明亮,哪里有一丁点儿疾病所带来的无奈与悲苦。大厅里并不热,但我还是轻摇着别的医院打广告送的折扇,一股股清凉的风抚着我的脸,也抚着我老公的脸。我们没说话,静静地享受着晚饭后的这一段清凉时光。

再回到病房时,刘叔的小女儿女婿与孙女孙儿来了,小孙子大概八九岁,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儿,病房里有了他就明显地有了生气。

生、老、病、死原本是自然规律,即便科学发展到能用体细胞克隆一个脏器再置换上去,我们也要思量: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是无限延长人类的寿命而遭到人类伦理的反对?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都不死去,我们怎么能把更多的希望与追求让位于我们的子孙?

作者:唐远勤

【日记】住在省医院的那些日子(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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