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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深处,一本厚书

 简心素文 2020-09-27

岁深处,一本厚书

    人退下来,身子闲了,脑子似乎也闲了不少,于是便有时间想东想西,有时不经意思绪还会自由飞翔,跑到千里千年之外。这不,今早看了杨澜对宋丹丹的一次访谈,听宋丹丹以母亲身份谈养育之辛苦和亲情之幸福,很有心灵共鸣,也更增加了对宋丹丹本人的喜欢。中间杨澜提到宋丹丹写过一本自传《幸福深处》,这本书我没看过,但料想买的人应该不少,明星嘛,有了知名度和粉丝,角色有人看,书也会有人读。转念又一想,不一定能卖出去的都是名人自传,前些日子去世的高玉宝,以一个部队士兵身份,以读书一个多月的文化水平写成的长篇自传小说《高玉宝》,鲜活了一个经典人物周扒皮,全国几乎无人不晓,在国外还有十二个国家用十五种文字出版。哦,等一等,《高玉宝》,对,就是这本书,勾出了我长长的回忆。

那个时候,我读小学,在本村。 

我能记住一年级的那间教室,记住教我们的那个和善的女老师,还有后来头上裹羊肚毛巾的老头儿白老师,白白净净的市里下放户郭老师,还有后面要提到的杨老师。可我想不起学习成绩啥样,只记得得了一次一百,拿着那张打满红对号的卷纸满脸绯红满头大汗跑回家让爹娘知道,只记得白老师对另一个老师说的一句“这小姑娘可聪明了”让我幸福骄傲了好多年,只记得教过一年级的高老师把我带到高年级讲台范读课文,我在一屋子哥哥姐姐羡慕的目光里享受老师的夸奖,但我肯定成绩不拔尖,因为第一批第二批红小兵没我的份。今天在我脑子里清晰起来的,是杨老师教我时的一段记忆。

杨老师现在七十了吧,那时刚中学毕业,是个帅气又腼腆的大男孩,后来娶了个漂亮媳妇。

我那时最怕写杨老师留的作业,感觉那作业年年月月天天永无止境,自己当了老师才知道不留作业的老师是没有的。我还怕在校外遇到杨老师,那次他打了好大一筐猪草经过我家门,我们一帮小女生像老鼠见猫一样纷纷藏匿,多嘴的哥哥跑前去告了密,倒把小垛一样的草压着的老师羞得够呛,低头红脸笑着从我家门前走过去。

杨老师文化很不错,是重点中学毕业的,擅长数学,初中又教过我物理,只是读课文从未用过普通话,这让一向喜欢普通话悦耳之音的我多少有点怅然。

可能那时候斗私批修蔓延势盛,五七指示执行深入,文化考试变得不甚重要了。在那一段时间里,每天下午有一节课,老师就给我们读这本厚厚的《高玉宝》,现在猜想,老师可能也喜欢那本书吧。

从那时开始,我知道有个苦孩子叫高玉宝,有个坏地主叫周扒皮,地主的儿子是伪保长,地主家还有一群长工,那个机灵好学的苦孩子高玉宝就在富有爱心的长工中间。

在那个时候,在那间教室,我享受每一天也是整个少年里最美好的时光。我穿着粗布旧衣,肚子里有时装不满食物,和我同教室的孩子比我也好不了太多,但到了读书时间,冷和饿早已不存在了,整个世界只有杨老师的乡土音和书里的美好情节。我入境于一个勤劳朴实的人家苦难坚强的日子,感受妈妈的慈爱、姐姐的懂事、爸爸的困斗和挣扎,为高玉宝夭折了的读书生涯忿忿不平,对好心的教书先生充满敬意,对撕了高玉宝的书、半夜钻鸡窝学鸡叫的周扒皮强烈鄙视。当听到周扒皮被长工用妙计一顿胖揍,心里比夏天吃冰棍还要痛快,当听到狗仗人势的地主崽子淘气被忍无可忍的高玉宝治得告怂求饶,我从心里佩服高玉宝的智慧和勇气。从那个时候我开始相信,只有共产党才能让无数高玉宝这样的穷人解放,我盼着书里东方红太阳升,太阳就是共产党,太阳就是毛泽东。

在那个时候,我也常常仰望着老师手里那本厚厚的书,对它充满敬畏和向往,书中流淌出来的文字,慰藉着贫瘠而纯真的时光。我也开始知道,在那些厚厚的书页里,有数不尽的知识数不尽的美妙,那个有点旧的方形物,有醇醇的香,在它的魔力下,我是甘心被吸摄的魂灵。不知道杨老师在当时抑或后来有没有想到,他的给予,触动了一个人几十年生命里的生长点。

那本书不知什么原因没读完,最后结局我不得而知,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大抵是我走向文字吸引初始的伊始。这以后,我在更多的时间里读了更多的书,欣喜地领略书呈给我的神奇世界,我也更加崇拜那些嗜书如命博学多才的人,喜欢我身边勤奋读书的朋友,但最远的最真的也恰恰是我最怀念最珍惜的。

一晃,人已老,远望青山,宁静淡然。我身边的少年们,正在多种文化载体里贪婪着兴奋着,他们肯否抱一本寻一隅独坐,拥一片静好濡一片书香,没有答案,至少,我希望。

作者:一蓑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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