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婆的马家冲 路边草 外婆的马家冲，一个民居地名，现在己卖给了时间，只有每年月半节和清明节，血缘才会催醒对那片炊烟袅袅村落的记忆。 一进两横，上下吊楼有楼梯，格局是湘南的格局，傍水而建。右边一口人工挖掘的水塘，左边一泓终年不断的溪水被水坝恋留，回报一坝清冽碧水。羊肠石板路从屋门前穿过，从永兴寺那头延伸往苏冲方向。 对这座撒下欢乐的建筑记忆，我没有我母亲和舅舅们多，但他们现在都永远带走屏蔽祯祯画面，而舅舅们的子女后裔们，押根就没在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庄生活过。我的印象是我自己用少年童趣绘制的，也仅仅限于跟小脚外婆来这里祭奠先人和清扫祖坟。 都是胡姓人家，而辈分又有参差，那个以补锅为生的胡光书跟我外祖父同是光字辈，他儿子厚徕几跟我舅舅有字辈同谱。厚徕几与我一年出生，外婆却压迫我叫厚徕几“舅舅”，很不自在，叫不出口，只是跟他玩。和厚徕几到那水坝里捉鱼，还打了这个比我个头还矮的舅舅一巴掌，没有犯大的指责，只是半个多小时互相不理，转背他又喊我去吊青蛙。 马家冲屋场右边有座山堡，相地的说是白虎抬头，只发达外出的，居家必有凶煞，时间应验了那个地仙的“胡说八道”，真真切切外发内灭。 我分不清马家冲胡姓人家分支走向，只记得原有七八户人家。杀猪请吃杀猪饭，月半请吃月半饭，清明堂屋插代表祭奠的五色纸花坟条，正正常常的农家大屋沁透湘楚文化。 我外公九兄弟姊妹，男丁三人，即外伯祖父和叔外祖父加上我那他兄弟居次的外祖父。他们三兄弟原本外伯祖父胡光烈福气最好，生了五个儿子，按福禄寿喜富依次排列取名，很是羡慕许多农家。我外祖父和叔外祖父各一个独生儿子，自然那大外公大外婆有优越感，为琐碎，仗人多欺负我外公子幼女少。内哄使我外公被亲侄儿们群伤吐血而逝，那时舅舅三岁。 胡家人都是老满家人丁发达，不论男女。叔外公自年轻就外出做生意买卖，家中锁匙放在我外公手中，于是才有大外公一家人嫉妒，继而我外公付出命归黄泉的代价。叔外公一路生意，越走越远，一路辗转到了贵州遵义定居，一九三五年红军长征到达遵义，大外公帮红军做过军帽。至于我舅舅十二岁投奔他叔叔是外公过世以后的事。 若大的马家冲逐年有人流徙在外，在家的不时应验“犯煞”，人口惭惭减少。那个补锅的堂外公，本是一家其乐融融，一家都罹不测，大女儿四妹几嫁出发了精神病，儿子在一场流感中夭折。还有一家人更离奇消亡，户主叫胡光月，说是六0年饥荒没有吃的，一次他弄到一顿好吃的，吃饱胀胀的，高兴了，便去跳高，结果说是“肠子撑断”去了后背山上，他妻子改嫁他乡，他儿子也随母下堂，他儿子叫亿徕几，也是我玩伴。 原本我大外公家五个儿子令他们骄傲，在民国三十三年即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打进衡阳时，全家出去逃荒，其实就是讨米。先是全家七人一起走，向广西方向，遇日寇轰炸，就散了。大外婆带大儿子胡有福和四儿子胡光喜存活下来，胡光喜参加了中国远征军，随部“吃粮”去了缅甸，搁下三块光洋安家费。大外公那四人音信全无，只有大外婆带她大儿子胡有福回来，独享那原本三家的地盘。 胡有福高大，小时头上长了赖子，头上斑斑驳驳灰灰白白，很是讨别人不喜欢。他一直未娶老婆，又懒，连养活老娘都不了。马家冲归泥湾生产队，到了大外婆晚年，母子都吃五保粮食，度日艰难，却母子皆长寿，一个九十多，一个八十多。 大外婆一直念念不忘她那“吃粮”去了缅甸的四儿子，盼望其荣归故里光宗耀祖，一分一分地存钱，为儿子讨一房媳妇。年年盼年年失望，终于在一九七八年前后听说中央出了个胡耀邦，便一口咬定就是他儿子，因为他四儿子小名就叫邦徕几。于是老人家天天缠大队干部要上中央见儿子。大队干部说“你儿子是有字辈，人家是耀字辈，隔了一代”，老人家说是他吃粮时年龄不大，记不得了辈分和马家冲了。农村很多好事者，趁机逗老人开心，编了段子，说胡耀邦来永兴寺找过，没找到，更激起大外婆老太妃荣光，硬要上北京认亲，掀起了永兴寺人饭后茶余笑谈一池开心。 马家冲早已物不是人己非，出外谋生的都枝繁叶茂，芸芸几十大家散居雄鸡地图上，遵义有近亲，祁东有近亲，桂林有族亲。唯遗憾是这栋老宅，己变成一块稻田也旱作了，只有那依稀可辨的屋场廓形和那仍然溪水潺潺水坝水仍然清澈透底，在诉说历史，在编排胡姓家族来龙去脉和分房分支。 台湾那个歌手“外婆的澎湖湾”唱出了外省人对外婆家的思念和眷恋，我非唱歌艺术家，也非笔走龙蛇文字家，但对外婆的马家冲，那片赋予心田深处的温馨，铭刻很粗，时不时翻出来蒙太奇，那是我血缘发祥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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