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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华堂·乡亲】王文孝:打酸枣

 棣华堂 2020-09-29








打酸枣

枣树,是太行山上,自然形成的一个物种。受环境等因素的影响,陵川的酸枣,以果大,皮厚,色艳,仁饱而闻名。

酸枣树全身都是“宝”,虽不算显贵,但在过去农村的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早春,酸枣树就吐出嫩叶,吸大地之精华,营养丰富,是喂养牲畜的绝佳饲料。饲养员手拿“桑杈”(割圪针的专用工具)出去不大会,就能满载而归。

盛夏,酸枣树小小黄花,满山遍野,争相斗艳,芳香四溢。小蜜蜂,从四面八方接踪而至,早出晚归,争先恐后为人们无私地奉献!

谁能买一斤纯正的“枣花蜜”,叫人欣慕。

秋罢,酸枣成熟,圆溜溜,红丟丟,叫人眼谗和嘴谗。

隆冬,树叶掉了,露出密密麻麻的圪针,叫人看着生寒。菜地边,猪圈上,院墙上,还有人把它编成圪针大门。需要防护的地方,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忠于职守,站岗放哨无怨无悔。

酸枣,有健胃消食的作用,酸枣仁是一种药材,安神补脑,治疗失眠有较好的疗効。

从我的记忆中,小时候,酸枣是很有味道的食品,总是期盼秋后,能吃个痛快,怎奈还小,没本事,只能靠家人和亲戚施舍。

记得有年秋罢,我去里头院大妈家耍,大妈把我叫住:“肉,(附城方言,对小孩的亲称)不敢走,我去给你拿点好东西吃”,我眼瞅着大妈从楼上端下一升(过去计量器具,一斗十升)红丟丟的酸枣,口袋装不下,大妈把我的上衣扣解开一个,让我用衣服包着。这时,小凤妹妹回来了,她撅着屁股,拽着腿不让走,哭着喊:“不要给哥哥,不要给哥哥”。大妈照着小屁股就是一巴掌,小凤妹妹被激怒,像头小驴驹,顺势爬在地下,翻不囊打滚吼着:“谁叫你吃我家的东西,就不叫,就不叫呀”。大妈没办法,上楼端下仅有的一斗酸枣,放在炕沿说:“这都是你的”。小凤妹妹慌忙爬起,两手紧抱住斗,破哭为笑。用脏手把泪水一抹,象个小花猫。我看着直想笑,大妈说:“还不回家”。我趁势往家跑,撒落了不少,听着小凤妹妹在后面喊:“你的没有我的多”。

过去在农村,秋罢,人们卸掉秋收的一身劳累,大姑娘,小媳妇,镰刀挑个竹篮,三五成群,结伴“打”酸枣,成了当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那年,还没收秋假,我和小伙伴们出来王街玩,见河坡走来一群人,有大姑娘,王玉凤,崔河香,等人,领头的是付文彬的新媳妇,叫李翠翠。

春天付文彬结婚,小伙们闹洞房,把李翠翠耍的笑了哭,哭了笑,付文彬深不得,浅不得急的没办法。又是拿糖,又是递烟,小伙们收礼不领情,照耍不误,还嚷嚷:“谁叫你媳妇长的俊”,“摸摸能少一块”,“滚一边,后挨事”。小孩们爱热闹,我看的也不回家。知道按农村老规矩,新媳妇要发“新人”钱,我上蹦下跳抢了两毛钱。正想着,李翠翠已经走到王街。

只见她:

一双凤眼小嘴翘,两条长腿水蛇腰。

 粉红内衣毛衣罩,两条长辫随风飘。

把王街光棍韩狗蛋看的:眼不转,心里乱,口水流了一大滩。大老远就打招呼:“翠翠去弄甚哩”明知故问,李翠翠虽然看不起她,刚过门,出于礼貌回了一句,“打酸枣”。

孩子们一听说“打”酸枣,聚了一大堆,都想去。大人们各拽各的往家走,有哭的,有闹的,不听话光想凑热闹。“快不敢去啊,后叫圪针扎流血”。孩子们一听说,圪针扎和流血,都有过教训,大部分跟着家人回了家,还有一少部分,天不怕地不怕,反正不用走多远,就能看到。

几个小伙伴,一遛风似的往西界(村西头的路)跑,秀秀跑着,还不忘喊着奶奶教的顺口溜:“打酸枣,打酸枣,黄节坡上圪照照”。

黄节坡上,问西北看,老杨河岸边,有个三丈多高的土崖皮,崖皮顶上酸枣树根深叶茂,一排排,一溜溜,手臂粗的大根,交织在崖皮中,象一张大网,两者互惠互利,相依为命,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崖皮更坚固,酸枣树更粗大。水,土,肥,光的充沛,酸枣结的又大,又红,又多,又好吃。只是上,下都艰难,得有过硬的本领。

李翠翠的娘家在深山区,过去是丈河公社,从小,上山砍柴种地,上山爬坡习已为常,未出门前,父亲是个打“乌灵芝”的高手,悬崖绝壁,虎口夺食,李翠翠经常去打下手,练就了胆识和夲领,“打”个酸枣,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这几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想跟她占个光,今天已是第三次出征,王玉风和崔河香都滿怀希望,心花怒放。

转眼间就到西岺山上,往下看土崖皮,头晕眼花,没有金钢钻,还真不敢揽这个瓷器活。李翠翠大致看了看地势,吩咐王玉凤和崔河香,用斧头和镰刀清理出一些落脚小路。自已在崖边找了一颗松树,系好绳索做好防护措施,把两条长辫,排在了头顶,粉红色絲巾,往头上一勒,朝着一片酸枣林奔去,左腾右跳,在崖边的一棵树杈上落下,歇了一会,拿过准备好的长杆,指哪打哪,个个熟透的酸枣,应声而下,发出“唰唰”的声音,王玉风和崔河香,不大会拣了两篮。

秋风徐徐吹来,把李翠翠的流海吹到一边,一张俊俏的面容,白里透红,两只炯炯有神的凤眼,在太阳光的映衬下,更加妖媚无比,可能是有点热,她扣开了毛衣上的纽扣,毛衣在风中舞动,内衣迎风紧帖在身上,苗条的身材凹凸有致,羞花闭月。好一幅《山川秀佳人》的画卷。

村上人,听说李翠翠“打”酸枣很有能耐,都到黄节坡看稀罕。

不知道什么时候,村支书王占坡也来了。

黄节坡上的小伙们热血沸腾,狠不得长双翅膀飞过河去,近距离一饱眼福。

村上团支书秦四海,高中毕业,是村上的知识份子,是村支书培养的接班人,前几天,喝醉酒还拉着翠翠,叫她当红娘。

今天看着李翠翠的娇姿,有点煞不住车,两手当个小喇叭,朝着李翠翠高声喊:“翠翠嫂嫂笑一笑,叫都看看俏不俏”。

支部书记平常就对李翠翠另眼相看,一直动员她当村妇女主任,李翠翠也很想当干部,就是付文彬不愿意,他知道支书,醉翁之意不在酒,为此,支部书记没少给付文彬“小鞋穿”。

以前他观察,秦四海对翠翠也有点意思,这一喊,王占坡有点吃醋,心想,这“一亩三分地”还没有交给你,就想乱不撩,得空也得敲打敲打。虽然这样想,但也不能明说,不说又怕秦四海钻了空,来个先下手,生米做成熟饭,那可不好收拾,今天无论如何得表个态。他咳嗽了一声,朝着秦四海说:“瞎喊甚哩,不注意一点影响,以后不管干甚事,都要掂量掂量”。然后朝着李翠翠大声喝斥:“疯的不轻,没个稳重样”。

李翠翠听着他们的话语,心想我招谁来,惹谁来,越想越气,拿起长杆,不论轻重,劈头盖脑一顿打,青红酸枣,圪针枝条打落一地,王玉风和崔河香不知为甚,抬头跟李翠翠说:“够了,够了,不要打了”。李翠翠也不理会,解掉保险绳,两臂一张,轻轻一跳,从空中落下。把黄节坡上的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支部书记心想,这小媳妇还有二分脾气,哪象我家那口,肥猪一头,一脚踢不出个屁。打定主意要吃李翠翠这口菜,他觉得以前采取的措施主要是哄,以后应该增加打的成份,叫他们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文彬家分到了,老杨河三丈崖皮下的那块地,一块六亩,是村上最好的地,有的说是文彬手气好,抓阄抓的。也有人说这里面有鬼。不管別人说什么,付文彬每天起早贪黑在地干活,他嫌酸枣树根乱窜,影响产量,把崖皮下的根刨了个净。冬天没事,他从土崖皮上开了一条小道,对酸枣树先烧后锯,然后再刨,大有斩草除根之意。

这恨意是不是还有其它成份,文彬不说,谁也不知道。

三十多年来,社会发展一日千里,酸枣树已失去昔日的光辉,刨的刨,烧的烧,找颗大的不好找。吃个好酸枣都很难,更没有“打”酸枣那出戏可看,是对是错,我不是专家,也不好下结论。

今年的疫情百年不遇,吃的动物多了,倒叫动物把人关到了笼里,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些亊情还是郑扳桥说的对:“难得糊塗”。

图片:网  络

文章:王文孝

排版:顽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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