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茁是曾经与我并肩攀登博格达峰的伙伴,他在中国业余登山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他攀登技术娴熟,擅长攀登技术型山峰。不幸的是在2005年12月29日,他和向导在攀登四川四姑娘骆驼峰时遭遇雪崩同时遇难。遇难时正是他和妻子鲜文敏以登山的方式庆祝他们的新婚蜜月之际。
2003年7月,他应邀来到乌鲁木齐,协助我组织攀登博格达峰。(左:王茁、右:王铁男) 经过十几天的攀,全队8名队员登顶。这是我俩从顶峰下撤的照片。(左:王茁、右:王铁男)
王茁的博格达峰登山手记 博格达峰位于新疆乌鲁木齐市附近的天山东段,海拔5445米。最早于1981年由日本登山队首登,1998年以乌市登山者为主的国内队伍登上了顶峰,至2002年共有13名国内登山者登顶。这座山由于她的技术难度而著名,也逐渐吸引了更多的业余爱好者前来。
今年乌市登协王铁男老师联系我做协作人员参加攀登活动。我非常喜欢这类以技术为主的难度型山峰,因为攀登本身的成分更多一些。提前3个多月开始跑步训练,主要目的是为了提高心理兴奋性,做足准备工作。前后共跑了2个多月,运动量基本上达到了每3天12000米的强度,在出发前一个月开始逐步减量,让身体有充分的积累过程。 D-2(24日):到达 到达乌市是下午2点多钟,由于时差的原因,新疆的作息时间比北京晚2个小时。住城市饭店,标间140。乌市下着中雨,据先到的队友讲,下雨已经持续了两天,不禁有些担心明天的进山。队友们和老王的态度都很亲热放松,原来不少人都是参加过老王以前组织的活动的,反倒是我这个“协作”,需要和大家磨合一阵了。 D-1(25) :出发 早上起来发现是个好天气,非常高兴。我们今天搭乘一辆中巴车进山,车上还运输了大量的物资装备,此外20日先期进山的队友已经运输了很多东西,这种规模和后勤保障条件都是堪称高规格的。 车子从乌市出发,开上通往达坂城的高速公路。从柴窝铺下高速公路,我们在这里吃早餐:著名的柴窝铺“大盘鸡”。 饭毕继续上路。从土路驶上戈壁滩,沿着或深或浅的车辙向远方的群山前进,目的地是三个岔乡。这个哈萨克牧民的村落,就是我们开始徒步进山的起点,海拔大约2000米。 扎营、做饭。天慢慢黑下来,气温也降低了。今天我们从1000米的乌市上升到3000米的达坂下,应该是可以接受的适应过程。全程约10多公里,走了4个多小时,看来大家状态都不错。饭后收拾装备物资,因为夜里降温,我们带的蔬菜和食品必须妥善保存、以免冻坏。 老王有比较丰富的高山反应经验,饭后就不停的烧水,让大家多喝水。多喝水、多排尿能促进身体排除体液中的碳酸根,减轻高山反应、特别是水肿症状。 晚上睡的很好。经过一天的时间,我觉得和老王配合的不错,仿佛在一起已经有日子了。不错的一天。 D0(26): 进驻大本营 今天的路程不多,只要翻上前方不远处的三个岔达坂,就可以到达博格达大本营了。早晨起来天气很好,晴朗而微寒冷,有一点小风。
我和老王跟随驮队大约10:00出发。先是一段坡度不大的平路,然后来到垭口下的大石滩。冰川融水就在巨石下面流淌,间断形成各种形态规模的瀑布。从右侧的山坡直上,就可以到达达坂上面。爬上达坂是另一番壮美的景色:眼前是博格达群山的南侧山体,左侧是陡峭的4613峰。
博格达旁边的一座山峰。标高4613米,据说日本人上去过 达坂上的风比较大,气温略低,冰湖还没有完全融化。我们从冰湖的右侧绕着湖边走,一直走到有冰盖的地方,从冰面上走到对岸。新疆由于地理位置靠北、内陆气候明显,登山季一般是在夏天,因为春秋季天气还冷,不适合常规登山。尤其是博格达峰,常规攀登季节更短,一般是从7月低到8月中最合适。根据先期到达的队员报告,他们在7月20日进山的时候,冰川湖还没有融化,大本营的生活用水还比较困难,而仅仅几天之后我们进山的时候,冰湖就化的差不多了;如果赶上相对暖和的年份,冰湖全部融化,则进大本营需要从冰川融水河上涉渡。攀登季末天气也会逐渐变坏,晴天减少、降水和大雾天增多,为攀登带来困难。 从冰湖的对岸再爬一个小山坡就可以到达大本营了,先期进山的队友已经建立好了BC营地,搭了大大小小5、6顶帐篷等待我们进驻了。营地在博格达群山(由3座毗连的峰尖构成一个西南-东北走向的山体)的西脚下,紧靠着冰川融水形成的一个小水塘。营地就是著名的白水墓所在地,她于1981年攀登博峰时掉进冰裂缝身亡;西面的山坡上耸立着3座衣冠冢,是为了纪念1998年遇难的3位香港登山者,他们是由于登顶欲望强烈、冒险在夜间突顶,结果失踪。这座山素以技术难度高著称,但我认为导致这些山难的原因更主要的是人的主观问题。 12点多到达BC,今天的路程约2个多小时。下午收拾公共营地,储存物资、将要带上山的装备分类打包,调试发电机、电台,整个营地一篇繁忙热闹的景象。 约下午6点多,前往C1的队友陈翔回来了,全队人员汇齐。在随后的几天中,我们相处合作的非常愉快,成了很好的朋友。 傍晚天气变坏,下起了雨加雪。 今天活动强度不大,BC的海拔是3500多米,适应很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夜间温度不是很低,0度以下。一般5、6000米的山在常规登山季,好天气都不会太严酷;登山者在日常如果有机会在恶劣环境下训练(比如北京附近的小五台山地区在冬季可达到-25C度以下和6、7级以上大风),对培养恶劣环境下的生活能力是非常有益的,有了这样的经验在高山上遇到恶劣环境会有充分的心理承受能力。 关于进山的时间表,我们是采用的2天方式,比较保守而稳妥,在3号羊圈宿营也有助于适应高度。就路程而言,从三个岔沟进山距离较近(比从天池方向进山)比较方便,如果从乌市早出发、路上抓紧时间,一天就可以到达大本营,不过这样做的风险是,在下午涉渡冰川河时有可能遇到大水。对于时间不是很充裕的队伍,一天进营也是可以考虑的方式。 D1(27):全体队员向C1运输物资,并进行行军适应 早晨起来天气非常好。晴朗,小风,昨夜的雪在日照下开始逐步融化。原计划今天休整适应,但因为大家状态都不错,老王决定今天直接向C1运输并适应高度。 早餐后准备路绳,我们的路绳是国内生产的,500米一大捆,需要自己截成合适的长度。我们一般选50米或100米一段,短的适合横渡或转折多的地段。 队友小吕咽喉发炎,点滴抗生素,留在BC休整。这次队伍中没有专职医生,但医疗物资准备非常丰富,应急药品如地塞米松针剂等都背到了C3。其实我个人认为,在BC充分适应的条件下,我们的垂直上升速度不快、山峰的绝对高度并不是很高,在上面几个营地发作高山病的风险是比较小的。陈翔昨天上了趟C1,今天也在BC休整,处理完病号和物资,我们共12人于11点多出发上C1。我带了20多面路线旗,准备插到冰川上。
老王在前面带路,我们从营地前面的冰川末端上冰面,沿着和山体近似平行的方向横切冰川。冰川地形起伏曲折,中途有一些冰川融化形成的水流将冰盖切割开来,冰盖下面也被掏空,好象“浮”在下面的暗河上,白水就是掉进了暗河而遇难的。 队伍走的不快,雪面厚而且又软又粘,没有挡雪板的靴子粘雪都很严重,走起来比较费劲。我的冰抓配有挡雪板,情况好一些。冰川上有很多巨大的冰漂砾,可以作为地标和休息点。 第一天上C1,冰川上需要布置路线旗。大伙在一块冰漂砾上休息。 一路上队员们休息了3次,我则一直边走边停插路线旗。中午的阳光强烈,路上几次听到雪崩的巨响,象沉闷的雷声,但从我们这里看山的北坡并没有雪崩,应该是在南坡一侧,那里日照厉害,肯定是雪崩的高危地区。 因为我们都不结组,所以对暗裂缝也比较小心。对付暗裂缝就是用雪杖试探,然后再把裂缝掏出来,在旁边插一面路旗做标记。 约3:00到达冰川和山体的交接处,海拔约3900米。从左侧的碎石坡上升,经过近2个小时艰苦的攀登,到达4300米的C1。 C1营地扎了一顶TNF Mountain tent,位于一块面积很小、基本平整的岩石上,用雪锥和绳子固定,岩石下面是40度的雪坡,再找一块帐篷的营址还颇费脑筋。天气开始变坏,云层笼罩了四周,能见度下降。大家把高营地的装备都留在C1,立即下撤。下去就轻松愉快多了,大家都用坐姿直接滑降。 C1,4300米。 返回的路仍然显得漫长,到天快黑了才回到营地。大家回来都非常疲劳,决定明天全体休整一天。晚上讨论白天的行动,有队员反应路旗的间距太大,不能够很好地引导路线,我决定明天再上冰川补插路旗。晚上的天气仍然不好,雪比较大,气温略低一点。 D2(28):队员休整 早晨起来又是个大晴天。早饭的时候开会,讨论分组问题。为了尽量利用好天气窗口,按计划从明天开始我们将一天一个营地的上升,中间没有休整的过程;由于人员多、攀登难度大,想快速攀登跨越营地也是不可能的;总之就是按部就班、爬到哪算哪。三位香港队友和一位广东队友有时间限制、攀登的困难程度也超乎预期,决定上到C2作为学习体验的过程,其他队员都要求登顶。说实话这个安排让我松了一口气,如果全员登顶,其时间、营地、物资安排都有很大难度。 小吕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和我、老王一起运输适应。早饭过后上路,今天的行动速度比昨天快多了,路上只停留休息了一次,约2点钟就到达冰川侧的碎石坡。老王要把物资运上C1,我们下去插旗子。 2点多开始返回,途中天气变化很快,起大雾,能见度最差的时候只有几十米,这是整个登山过程中遇到的最困难的天气,幸好不是在后面的高营地和攀登线路上,否则只有被困住的份。上午的日照使冰川表面融化不少,有些昨天插的路旗已经倒掉了,脚印也难于辨认,我们只能根据罗盘的方向和偶尔大雾薄一些时隐隐约约看到的山体和砾石判断方向,间或可以找到昨天的路线旗。冰川的总长度有6公里,按照40面旗的安排,我们数着步子确定间距,一般150-200步插一面旗子。为了可靠一些,我不再用雪坑,而是采用冰锥钻洞或用石块堆砌的方式布置路旗。大约6点冒着大雾回到营地。此番上下都是坡度不大的冰川,但是由于能见度差只能摸索着前进,加上工作,返回的时间比上去的时间还要长1个多小时!老赵已经把晚饭预备好了,我却有点担心老王。他的对讲机电池用尽,不能进行联系。大约1个多小时后,老王回到营地,说在冰川上因为大雾也迷失了方向,用路旗做参考走回来的。晚上还是下雪。
D3(29):A组开始攀登,到达C1 从今天起我们要告别舒适的大本营生活,为了给我们送行,赵师傅早饭做了羊排汤、很多蔬菜,吃的极香。在山上我们基本就是靠方便食品和面包之类的,没有机会吃到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了。 物资基本已运到C1,大家都是轻装。A组队员共7人,老王和陈翔背了一些高营地食品,我带了自己的全套高山技术装备,计有:Nut5个,3-7号;WildCountry Friends 4个,1/1.5/2/3号;冰锥4个;雪锥2支;岩锥(piton)6个,2片(Blade)/2角(Angel)/2通用型,若干扁带和辅绳,8.3mm/50m登山绳一条,此外还有10几个修路用的岩锥。 老王带了一支木柄雪铲,我用BD金属雪铲,铲面大且握持舒适,效率高的多。用了一个小时把帐篷搭好,用雪锥、冰镐和 Friends固定好帐篷。进帐休息,约8点钟我们起来,精神好多了,天气也比较稳定,出帐去修路。 C1营地,4300。这块地方是刨出来的,头顶是一块巨大的仰角岩石 从C1营地出发就是连续的陡雪坡。路线沿着岩雪交接的部分直上,起始200米坡度略陡,有45-50度以上,在降雪少的年份里就是冰面。我和老王都是不用保护直接上,沿途找岩缝打岩锥,或者用岩石固定路绳。雪比较大,我们担心明天早晨绳子会被冻到冰面里。我们铺设了2条共150米绳子,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了,绳子用完,我们就沿绳下降。 傍晚的景色非常壮丽,回到帐篷休息。我们的Eureka K2帐篷比较大,住了4个人,广东队友小方和我们住,3名香港队友一起住,说实话,那个Mountain tent住起来可比我们的大帐挤多了。 D4(30):A组到达C2,B组出发到达C1 根据山上的实际情况,我的技术装备有些是用不上的,把大部分岩石器材和登山绳留在C1,带上去的包括全部岩锥、雪锥和2只冰锥。
天气很好,约10点多开始攀登,气温略低一点。我和老王背着绳子先上,陈翔老钟他们运输一部分物资跟在后面,用上升器和小锁辅助攀登和保护。在大本营的时候专门给所有的队友强调了上升、下降和过节的技术细节,可是在山上到底运用的怎样就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了。很快到了昨天路线绳的末端,老王拖着绳子上去了,我在保护,别人都一长串的挂在锚点和路线绳上,等待是寒冷而且令人厌烦的。这种登山方式就是这样,它利用团队的力量,提供机会以攀登超过自身实力的山峰,但以牺牲自由和风格为代价。
老王又上了几十米,固定好绳子,我们都跟上去。一片巨大的冰暴区(bergschrund)就在这段路线的右侧,前面的路线将从冰暴区上方横切一个较长的雪坡。冰暴区一般位于冰川的最上端,由于山体基岩角度变化引起冰盖折断或挤压,形成犬牙交错的巨大的裂缝。横切基本没有什么难度,但心理压力较大:这种坡度的横切可能破坏雪面、引起雪崩,如果滑坠则会落到冰暴区裂缝中。
横切路线中途有一块巨石,可以做为坚固的锚点。再向右侧坡度渐缓,但雪面上有隐约的颜色变化,怀疑有暗裂缝。我们只有一条绳子了,所以决定全队结组通过这一段。绳子是6mm的,双绳使用还有点不放心。老王一马当先,顺利通过了横切路段。
横切冰暴区上面的雪坡。大约在4500米 下面是沿着面前(山谷中线右侧)平整的雪坡上升,坡度不大,30-45度之间,2百米高,我们不再结组。由于已经是中午,太阳非常强烈,雪面比较湿,走的真是极度疲惫。这段路是整个登山过程中最艰苦的。
下午6点左右,我们终于到达C2所在的4700米。这里是主山脊上东北卫峰(4887)和主峰之间的鞍部,山脊的宽度大概有几米,比较平坦,另一侧(东南)是一个突出的小雪檐,下面是几百米高的陡壁。半圈巨石围绕着营地,提供了挡风和视觉上的安全感。C2营地搭一顶Eureka K2和我的Mountain24。我和老王、陈翔住Mountain24,其他队员住K2。这里是大风口,且需要住2天,帐篷必须仔细加固。我们用雪锥、冰镐、岩石甚至装雪的尼龙袋来固定帐篷。 今天走的比较疲劳,扎在帐篷里就不想动弹了。C2这个营地是条件最好的,至少不会有夜里翻身掉到山下去的危险。晚上的风确实比较大,但对我们的帐篷没有构成威胁。老王通过对讲机安排了B组的后续攀登计划。烧水吃饭休息,明天将面临最困难的技术挑战。 D5(31):A组下撤,B组到达C2。修通到达C3的路线。 早上天气很好,陈翔早早的带着A组队员下撤了,山上仿佛就剩我们两人,感觉很安静。约11点开始攀登。C2到c3的路线起步是个高200多米的陡坡。我们都是无保护直接上,冰抓用前齿,双镐握三通处,尾尖和镐尖入雪面。 雪比较硬,走起来还舒服,由于角度大,上升很快,一会就爬完了这个陡雪坡。降雪少的条件下,这个坡面是个冰坡,角度初期略大于45度,上面的部分在55度左右,是一个标准的AI2(2级高山冰)路线。攀冰技术过硬的登山者通过它应该不会有大的困难;但是,路线的正下方就是C1到C2路线的冰暴区,一旦在此冰坡滑坠,决无生还的可能,所以对于冰坡攀登,应该要采用绳索保护。今年因为降雪多,爬这种坡度是信心满满。 横切路段之后,就是今天的难点部分了。 山体上遍布着突出雪面的巨石、浮雪和薄冰的陡峭路线 从此以上是100多米的岩石通道,山体上遍布着突出雪面的巨石、浮雪和薄冰,岩石之间形成了各种形态的冰沟,地形陡峭,路线曲折,有一些以前废弃的路绳指引方向。路线绳可以固定在大量突出的岩角上。冰面有时很薄,我的冰稿数次劈碎了冰层,直接打到岩石上,镐尖毁坏的比较严重。路线基本上是向右上方在冰沟中曲折前进,中间有混合攀登路段。第一和第二个难点为烟囱通道、第三个难点为垂直岩面,最后一个则是非常光滑的倾斜岩板,难点之间以横移路段连接。前面我一直采用free方式,即不用线路上的固定绳来借力,直到最困难的石板部分利用了路线绳,这也算是这个登山过程中的一点缺憾。在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进行技术攀登,对登山者的技术和心理都有较高的要求。 翻出了狭窄的冰沟,眼前是一个高30米、45度以上的雪坡,老王站在雪坡尽头,前面是一个大雪檐,C3营地就在雪脊的另一面。到达这里已经下午6:30了,不知不觉中今天已经攀登了7个多小时,我们下降回C2营地。 两个人沿着白天铺设的路线绳下降。在通过石板路段的时候,老王有一个剧烈的摆荡,那两根细细的6mm绳子在锋利的岩缘上被切削了一次。我心里对自己说,明天一定要再加两根绳子。 一路下撤到路线绳的末端,这里还比C2营地要高几十米,但坡度较缓,所以并没有铺绳子。脱离路线绳时不慎滑倒,在软雪面上用铲头制动成功,虚惊一场。 回到C2营地。B组的队员早都到了,现在C2共有9人,住的有点挤。 晚餐很好,B组带上来赵老爷子做的肉酱,吃得满头大汗连呼过瘾。此前我们的正餐一直是俄罗斯“列巴”和方便面之类的,前者很甜,热量高、耐储存,是很好的高山食品,只是与中国人的饮食习惯略为不合,已经有点腻了。肉酱则迅速提高了士气,功劳不小。 吃完晚饭,老王召集了全体队员开会,隔壁帐篷的弟兄通过对讲机通话。我介绍了路线难点,并强调,在陡峭路段的路线绳上,大家只能同进共退,中途下撤、在路线绳上交换位置是困难而有风险的。大家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晚上有风。 D6(1):今天全体登顶队员到达C3 根据昨天晚上开会的意思,老王将根据队员个人状态决定他是继续攀登还是劝令撤退,所以我和陈翔在前面开路,老王在最后收尾。 今天为了节省体力、提高通过速度,我使用了上升器,只用右手一只小冰镐,另一只冰镐插在背包上。 早晨起的比较早,今天的路程虽然不长,但全部是在路线绳上攀登,这么多人速度必然受影响,所以只能早早出发。我们将背运2顶K2帐篷上C3,留Mountain24在C2做为下撤据点,存了少量食品和气罐。为了避免无人照管的情况下强风把帐篷吹走,我们松开帐杆、将帐篷放倒并压上大雪块。 大家排成一路纵队出发。昨天我和老王上去时的脚窝还在,踩着它们能轻松一些。我的背包里装了2盘绳子,石板路段还要重新加固。路线难度在那里,谁也走不太快,队型比较紧凑。 4900米左右。下面是大雪(冰)坡。 头盔是博峰的必备装备,狭窄的路线上,上面的人踩下的碎石、浮雪、冰块都会威胁下面队友的安全。到达石板路段,又多增加了两条8mm的绳子,大家都顺利通过了难点,到达雪檐之前的最后一个锚点。老王在队伍的最后,看来只能由我来完成这一小段的领攀了。我有一些紧张,这个雪檐下面有一些雪洞,看起来并不是完全可靠;另外也担心国产绳子能否保护冲坠。手忙脚乱的爬过雪檐,姿势一定极难看。眼前就是C3营地,海拔5080米。它位于东北山脊的肩部,是一个20度左右的小雪坡。我把冰镐插到雪里做锚点,保护队员们依次上来。上面风比较大,感觉很冷。没办法,还得挖营地。我们从上坡面铲下整块的硬雪,然后再把它们垒到下坡面,以增大营地的面积和平整度。这个活很累人,大家只能轮流干一会就换人。 扎好两顶K2帐篷,进去休息,已经是8点多了。大家匆忙烧水作饭。可能是因为疲劳,或者明天冲顶的心理作用,吃的都不多;整个登山过程到了现在已经是达到高点,相应的心理兴奋性和身体状态也要走下坡路了。老王一边烧水、一边和大本营及乌市的朋友通话,看来竟然是精神抖擞。老王的夫人成大姐昨天也和一只队伍一起进驻了大本营,她和很多朋友都在关注我们的登顶活动。
直到12点多才睡觉,也睡不了多长时间。 D7(2):冲顶日 早晨4点多钟起来,觉得有点疲劳。烧水之后简单吃点东西就出发了。天气很好,早晨的气温比较低,风不大,这样有利于快速通过最初的比较陡峭的积雪坡。
从C3的雪檐上沿着山脊走,先要下一个小凹谷,再沿着岩雪交界的路线上升。我们把剩下的全部路线绳都背上了。老王和我结组保护着前进,固定绳索然后后面的队友用路线绳保护上升。路线的坡度不是很陡,下面的在30-45度左右,上升200多米后,已经可以看到上方的山脊线了。此处有2种爬法,98年的路线是从左侧岩石较多的部分上去,但据老王说,上面的山脊岩石暴露,要在林立的风化石柱上蹦来蹦去。另一条路就是沿着面前的雪坡直上,坡度比较陡,有50-55度,暴露感也比较强,不过要容易一些。爬完这个雪坡,眼前就是顶峰了。
博格达的顶峰分真假两个顶,假顶是一片开阔的小平台,有几十米长宽,再向前走一点是个2、3十度的小雪坡,几十米高到顶才是真正的顶峰。我们的绳子刚好全部用完,最后用雪锥和冰镐做了固定点,大家都依次上来了。
队员们结组向顶峰冲刺 大约在3点多登顶。大家都比较高兴,对着对讲机喊话,拍登顶照。顶峰是个大雪檐,没人愿意再往另一面看。停留了近1个小时,云层慢慢从下方升起,这种“上山风”一般都会带来大雾、降水等坏天气;气压也逐步下降,这意味着大风也将要来到了。我们留了一根雪锥在假顶上,作为最后下撤的锚点,也算是为了感谢博峰让我们平安顺利登顶奉献给她的礼物吧。希望她也能保佑我们平安顺利的下山。
D8(3):返回BC 早晨起来大家都有点疲惫,但没有平安回到大本营,就不算一个圆满的登山。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强打精神也要认真对待下山的路。早晨没有开伙,喝点热水、吃点干粮就开始下撤了。 老王第一个下降、我在最后一个,其他对友依序排在中间。老王大约下降了2、3个锚点,一个老式锤入式冰锥被拔了出来,老王坠落了一段距离,脊背撞到岩石,好在有背包抵挡没有大碍。我跟上去将锚点重新处理了一下,大家继续向C2下撤。在C2休息汇齐人员,将所有物资装备垃圾分配妥当带下山。老王把一些“列巴”埋在了C2营地,也许明年会有队伍用的上。上午天气还好,而从中午开始又是云雾弥漫,能见度下降。C2下方的雪坡积雪深达大腿,走起路来很费劲,甚至坐滑也很困难。直到有路绳的地段,因为陡峭一些,积雪较薄,下降的速度才快了一些。路线绳的作用,在下降比上升中体现的更为重要。 C2-C1下降 C1下面的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可就在这时,博格达给了我一个教训。我放开步子在冰川上走,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一块雪面和旁边的颜色、状态都不一样,一脚踩空就趴在冰裂缝的边缘上了,胸口硌的生疼、嘴唇也咬破了。手忙脚乱的从裂缝里爬出来,有些后怕。这块雪面比较干净,而旁边的地方则是冰渣、碎石泥土混合的乌涂涂的颜色。经历了这个,只能告戒自己,任何时候的松懈都可能带来危险。 顺利回到大本营。晚上庆祝,饕餮大餐,开怀畅饮。大家围着聊天,有队友就说,我们固然登上了山顶,可是这种一路推上升器的方式意义有多大呢?我是这样想的,通过整个攀登过程,体会技术型山峰的特点,能够增长见识、开拓视野。针对我国登山传统中的重高度、轻难度、重登顶、轻风格、重体力、轻技术、重协作、轻个人的沿袭,这座山峰能够给山友带来另外一种感受。 D9(4):今天返回乌市。 早晨把所有的个人装备都打包,由驼队运走,人员步行走大东沟出山。3名队友不顾身体的疲惫,将前往黑沟搜救遇险的乌市老山友关雁,老王他们还要收拾大本营营地,并提供后援。 约11点钟,我们从营地后面的山坡上起程开始出山。路过香港山友的坟茔,他们长眠在博格达冰雪晶莹的怀抱里;我一次次回头凝视雪峰,感谢她赐予我们平安快乐之旅。 大东沟是优美的天山北麓牧场,风光壮美,路上经过了高山砾石区、沼泽、草地、溪谷,一路下降1000米到达著名的天山天池。中间在哈萨克牧民杰肯的毡房休息。杰肯平时就在大东沟放牧,牧民都有划定的草场,杰肯的是海拔最高的,因此也和登山者非常熟悉。 闲聊中杰肯说他过一段时间打算举家迁往哈萨克斯坦,我们没有就这个话题深聊,毕竟那里是他们民族的母体国;我由衷希望,我们的西北边陲能够平安稳定,人民幸福安康,这样我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来新疆登山。陈翔对我说,也许有一天,杰肯不在了,但“杰肯毡房”会作为一个地名一直流传下去。 右图:可以清楚的看到3个营地和顶峰的位置 晚上回到乌市,登山活动正式结束。 总结 就此次登山活动而言,我个人认为,成功主要源于3个有利因素:1是老王对山峰和路线非常熟悉,修路和攀登过程中没有走弯路,使整个登山活动能够按照预先安排的进度顺利进行。2是天气窗口把握得好,在整个上升过程中白天都是好天气,夜间的降雪虽然较大,导致上升过程体力消耗较大,但也降低了一些路段的技术难度。3是队伍团结协作,很多外地队员之前都参加过乌市登协的活动,队员之间、队员和协作之间互相都比较熟悉,有的队员有比较丰富的高海拔经验、自主活动能力比较强,在建营、运输等方面承担了不少工作。 博格达峰是标准的阿尔卑斯类型的山峰,海拔不高。从现在的攀登条件而言并不十分艰难,参考法国标准可能是AD,整体坡度在40-55度、冰雪岩的混合地形,个别比较极端的路段都有前人留下的固定绳(并不可靠!)。总体而言,路线类型比较丰富、趣味性强:冰川部分相对平缓、简单,裂缝少;冰雪坡部分比较陡峭、路线不很长,但暴露感强、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基本功;混合路段我个人认为是最具挑战性也是最有意思的部分,对技术要求比较高,背负着大包攀登这种路线,对体力和力量的要求也比较高。 我们这次攀登采用了半围攻的方式,在C1预设了营地,后面的攀登则是比较快速的。这是和队伍的规模、技术能力相关的。该峰的攀登记录中,只有2002年的4人组采用了半阿尔卑斯方式登顶,那支队伍应该说是业余登山者中实力最强的组合。我倒是希望,在不远的将来,能有山友用纯粹的阿尔卑斯风格,甚至是纯粹的Free风格把这座山爬下来。那样的登山者可以体会到纯粹的乐趣,而不是现在关于登山的满耳“痛苦”之声。
最后修改于 2008-03-28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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