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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课堂】邓敏老师讲《史记》之十三

 珠溪语文 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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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见不鲜

邓老师讲《史记》之十三

邓敏

      “数见不鲜”这个成语与汉代辩士陆贾有关系。据说《史记·郦生陆贾列传》记载,孝惠帝时期,吕太后专政,想封吕氏族人为王,大臣莫能议。陆贾审时度势,称病回家。他相中一块肥沃的田地,就把家安在那儿。他有五个儿子,于是拿出当年高祖刘邦派他出使南越时所得的橐中财物,变换成钱,每个儿子平分得二百斤金,让他们从事生产。陆贾自己也留了部分钱财,他常常乘坐四匹马拉的车,让能歌善舞、擅长弹琴击瑟的十名随从跟着,他身上还佩戴一柄价值百金的宝剑。他跟五个儿子约定说:“我到你们家,你们只管给我的人马供应酒食,最大限度地满足我们的欲望,十天后我换到另一家。我死在谁家,谁就获得宝剑、车马和我的随从。一年中,我还要到其他地方做客小住,所以一般一个儿子家轮流不会超过两三次,经常见面就不新鲜了,这样你们也不会时间长了厌烦我。”

      “数见不鲜”,多么开明而智慧的老头儿!陆贾在刘邦众谋士中名气并不大,拿出谋划策、安邦定国的张良、陈平比他差远了,即便与昙花一现的谋士郦食其、叔孙通相比他也不如,但后世史学家却认为他是继“汉初三杰”——萧何、张良、韩信之后的第四杰,因为他在刘邦安天下的问题上功劳最大。

是他的一句“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骂醒了马上得天下而居功自傲的刘邦,并此后不断上言天下存亡之征,共十二篇,篇篇说到刘邦的心坎上;也开启了后世剖析秦的过失的先河。这十二篇奏疏辑成集子便是《新语》。他曾先后两次(分别于汉初定时和孝文帝即位后)出使南越,两次化干戈为玉帛,出色完成了使命,为国家赢得了安定的局面。在关涉大汉江山存亡的铲除诸吕问题上,陆贾更是功不可没。是陆贾给一筹莫展的陈平出主意,“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让陈平深结太尉周勃,最终平定了诸吕之乱。

      “数见不鲜”,这位外能治国、帮刘氏安天下的大外交家、政治家,其内能齐家的智者风范也体现在这个成语中。

      现代社会老龄化愈发严重,养老是一个巨大的难题。谁都有老而失能的时候,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位两千多年前的老人是如何智慧地处理这个问题的。

一、长远规划

首先,养老得有钱。陆贾有钱,有出使南越的赏赐。但那是死钱,吃不消一个大家庭的耗费。陆贾明白,活水才能长流,所以要让钱生钱,他相中一块好地可治产业。

养老还得要有人才行,得有人善待、服侍自己。这最好的人选当然是亲人,陆贾有五子。分金五子,让他们各自得以发展自己的生产,这不仅解决了五子的经济问题,同时也是为自己的将来置办下一份养老保险。你想,五子自己都养不活,如何顾上父亲的养老。

二、处事公平

养儿防老,但儿女多了也可能互相推诿、规避自己的赡养责任。在这个方面,陆贾就做得很好。他处事公平,不厚此薄彼。五子分金,分得均金,各自无话可说。轮流养老,各养十日,公平公正,五子均无可挑剔。

后来,五子不仅对这份轮流养老的协议无任何异议,不推诿、不懈怠;相反他们还争着厚养老父,这是为什么呢?

三、激励机制

不得不佩服陆贾的睿智。老不应是一种生命到暮年的悲惨状态,不应是儿女的包袱和令人嫌弃的“老不死的”。真正的养老不光是物质上的温饱,更重要的是老人心灵上得到的满足和温暖。所以陆贾的养老,不是养儿防老的低级层次,而是乐享自然优渥的老年时光。他所期望的养老生活是子孙争着迎接他,用最灿烂的笑容面对他,最丰厚的美食馈飨他,所到之家其乐融融,含饴弄孙。为此,他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十名歌舞随从,百金宝剑配身,并允诺一旦归西这些随身之物都将归属那家伺候的儿子。陆贾的随身资产可不少噢,而且这个能干的老父此后还不断有朝廷的赏赐,难怪家家争着抢着要赡养这个值钱的老头儿。

四、数见不鲜

一系列措施之后,最最佩服的还是这个老头儿的潇洒和开明、乐观的生活理念。他不要子孙腻味他、厌烦他,他要一个快快活活、潇潇洒洒的老年生活。所以他跟子孙们说,我还要开着我的豪车、带着我的乐团走亲访友,踏遍名山大川呢,所以一年中在各家总共待不超过两三次,见多了就不新鲜了,让你们对我这个有趣的老头儿有些念想。

       真是位不给人添麻烦,相反让人想念的十分有趣、开明、智慧的老头儿。他的这种养老观念,即便现代人都不得不啧啧称赞。据说陆贾是学黄老之术的,对于治国安邦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简称“自然无为”。他认为,国家管理应当顺应自然,对经济、生产不要做过多的干涉,巩固国防,做好“守夜人”就行了;法律制定不宜繁琐,越详细琐碎,执行越苛刻,天下越容易乱;应当学习虞舜治理天下,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超然好似不把自己当君王,不自作聪明干涉百姓的事务,但天下太平大治。他向往这种鸣琴垂拱而治。猛然发觉,他的养老规划、家庭内部管理已然实现和践行着他的理想和抱负。分金五子,放手让他们发展生产;与儿子的约定清晰而简约,很容易操作;宝剑佩身,歌舞随侍,周游天下,不干涉儿女的事务,一年不过轮流赡养两三次,数见不鲜。这些不正是陆贾终生提倡和践行的“自然无为”的政治理想吗? 

      这个老头儿走南闯北,为刘氏天下游说诸侯、出谋划策,不仅功勋卓著;在生逢乱世和介于各种严酷的政治斗争中,他能保全自身和家族的安危,并颐养天年、寿终正寝,不得不慨叹其“数见不鲜”中包含的睿智和远见卓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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