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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屯,我的家乡/黄喜峰(编辑亚静)

 乡愁文学 2020-10-07

​小西屯,我的家乡

作者黄喜峰

我的家,处在东北平原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人家有一脚踏三省,而我的家却一脚踏三乡。这样的特殊位置有时会一鸣惊人,有时候是爹不亲,娘不爱。她属于后者。

她没有厚重的历史,记载下来的文字少之又少,就是口口相传的也无非是南面的八百垧曾经有胡子出没,曾经的草原野兽遍地跑。没有谁能称得上土著,大多是这里的开拓者,我的家族也只是从爷爷辈挑着担子来到这里开始了,那段历史叫闯关东。

对我来说,这个屯子百年多的历史,犹如一场梦境或一个无法言说的谜,包括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一直伴随着我的生命,我是属于她的,虽然只有二十余年的光阴。即使我现在生活在隔着千山万水的远方,但那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牵连着我生命里无尽的悲欢离合。冯家三爷爷走了,后院的老刘大爷走……孙平在村里盖二层楼了,赵四哥家孩子找到对象了……人生就是这样的轮回。

出来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改变的只有乡音。但生于斯,长于斯,潜意识里,依然难舍那份挥之不去的故土情结,无数个凄凉的午夜梦回,我依稀回到了我亲切的故乡,那样的真切,那里是我的根,那里还生活着我的亲人。

小村的土质不肥沃,默默地养育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贫瘠却是热土。这里的人如同生生不息的庄稼,在一茬又一茬、一年又一年地生长,不管年景如何,坚强而不屈。那熟悉的乡音,那亲切的笑容,都会把我带回一种原始且真诚的记忆中去。那情,那义,那难以言表的惦念和关爱,就像一坛陈年的老酒,没喝,闻闻就醉了,即使回去短短的几天,也将我浑浊不堪的心洗荡得清澈见底。

屯子里,从早到晚都散发着泥土、青草、庄稼和羊牛粪味,混杂在一起,这是我熟悉的味道,让我感觉特别坦然和舒服。即使是屯子西头的沙坑,每年回去也要去看下它,是否装满了水,水上是否有浮着的鸭鹅。顺路也到村外转上几圈,到不远的田地里走走。尽管有的地方已没了当年的模样,可我还是觉得寻找童年玩乐过的地方有着无穷的乐趣,点点滴滴都会让我怀念,同时也会产生太多的迷茫和感伤。每当看到挂满灰尘无人居住的房子,看到一片片荒芜,杂草丛生的田地,我都会不由自禁地问自己,这还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吗?也许从前的那种无忧无虑,在田野里寻找野菜的快乐时光己成为永远的回忆了。毕竟人生于自然,长于自然,改变这世界的是人,可还原这世界的却是植物,回归自然永远是人本性不变的追求。

每一次回到故乡身旁,发现故乡又老了一些,分明能读得出几分沧桑。老家的人,也变老了,这是一群留守的人。学校从乡村的撤并使得孙子辈的上学成了难题,儿子辈便选择了到县城,最差也得到乡镇学校去陪读。当年他们没遗弃自己的孩子,而他们却被自己的孩子遗弃了,这是谁的悲喜呢?

“赶凉”是长我几岁的同学,他家是我小时最爱去和住的。他这几年过的不怎么如意,三个孩子,是踩着腰来到他家的,见到他时,他放下手中的活,对我笑了一下,说老三来了。我应了声,却发现我们之间的话题还是不自觉的回到小时候,我问问他的这几年状况,得知他前几年得了脑血栓,这才发觉他的口齿有些不清,右腿也有点跛。在他的家里,看到他家桌柜上小时候的照片,不由得让我又沉浸在过去的时光中,边看边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这些碎片串起来就是我们不断增长的年轮,想到了小时候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老家的生活现在是吃的饱了,吃的也好了,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是什么呢?

重提旧事却已物是人非,各奔东西,我已在千里之外觅食,而他已 是一大家子人了。我带着一种奇特而多了几分沉重的心情出了他的家门,他依然扛着锄头收拾家里的一切,背影虽然有些蹒跚。他说他最难过或无奈的是三个孩子中还有一个的终身大事还没有完成,这是任务。他说在农村娶个媳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的,而且又都不爱上学了,一旦到了十八九了还没订婚,就算是大龄了,如果家庭条件不好,娶不上媳妇的可能都有。现在娶个媳妇得十几万的,这对屯子里的条件来说,真的是很难的。他给我算了一笔帐,家里现在种的几垧地,年头好时,收入也就是两三万元,我有些愕然,更有些不解,这就是大环境,其实和城里必须得有房有车是同样的道理吧。心底还是感到深深的无奈起来,故乡还是那个故乡,人也是那些人,变的是什么呢? 

回到老家,我就成了一个无用的人,当然更是我最爱过的三个饱两个倒的生活。每天大多时间爱蹲在房沿下的阴凉里,和杨家大叔,或者艾家大哥,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看匆匆忙忙的人,甚至一个来卖东西的喊叫声也让我惊奇地去寻找他的方向,并好奇地去打探一番,有时能拎上几条半死不活的鱼回来,虽然不吃,都让我有种小有成就的感觉。

最热闹是晚上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屯子里顿时活了起来,喊孩子和唤鸡鸭的叫声,牛羊哞哞咩咩的叫声混杂在一起,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家家开始张罗晚饭,锅碗瓢盆合奏,晚饭时间也是每一家子人最安稳的时候。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家里的主妇,在饭前说啥也得来上二两小烧,一口下去,脸色红润,悠然陶醉,这也许是一种惬意的生活吧。

它叫小西屯,是我的根。

我爱她早晨湿漉漉阳光中袅袅升起的炊烟,爱她西沉的黄昏。离开她便开始想念,想念它那里的蓝天白云,想念它的恬静,以及没有任何污染的空气。它与世无争,日出,人们都起来劳作。日落,都早早安睡。没人去仰望头顶上那亮亮的北斗,那条有着故事的银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在一步一步地遗忘。故乡在年青中却老去了。房子虽然都加盖了屋顶,少了过去用碱泥抹房子的辛苦,吃的也变得好了,但总感觉她的美好未来还是那么的遥远。但农村是熟人的社会,比城市有人情味。在这里,能滤尽了我的丑陋及因丑陋而生发的自卑,能滤清我的浊思及由其带来的重荷。

小西屯,我的家乡。 在这里,每个人的生命终将会被还原成草,被还原成风,被还原成一切自由而又无为的本原,没有半点粉饰和矫情。

作者简介:黄喜峰,吉林扶余人,博士,现就职于长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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