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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另一个“我”

 一花牧场 2020-10-09
45. 另一个“我”

    毛老师发了一张图,问我去不去婺源玩滑翔伞。
    我说,看看油菜花开了没有,开了就去。
    她又问:这是要在空中看油菜花的,你敢不?
我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我是坐了缆车都会心跳加速的人,而她浑身是胆,曾经蹦过极。我与她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说:“这是我唯一鄙视你的地方。”她还把03年蹦极的照片找出来发给我,用以炫耀她那无比强大的内心。我坐在电脑前,都把脑袋往领子里缩了一缩,心想,你给我一百万,我才肯跳。不说一万,是因为她这家伙等会真的会在我面前甩出一万,让我蹦极给她看。一百万,她也没有呀。
原本,在她面前,我是一个“女中豪杰”。被她看穿,是2018年的暑假,我们一起登泰山。下山选择了坐小缆车。在“巍峨东岳高,秀极冲苍天”的泰山坐过山车,可与其他山不同。群山峻秀,林峦翠木,浩然大气。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看见——因为,我闭着眼睛,双手紧箍着凳子,大喊大叫,害怕一不小心就从车里甩出去。毛老师坐在我的对面,不解地看着我。
我知道,那天我的表情是极为难看的。又恰逢细雨飘来,好在风是不大的。我稍稍睁开眼睛,我对面的四个女子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等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的时候,把“啊啊啊啊”变成了“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她发现新大陆似的把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说:“你一花也有被我笑的时候。”
就这样,我在她眼里,英雄形象尽毁。她常常要提一提这事,还问我:“你是真害怕还是故意的?”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求同情,何须装?我是真的害怕。怕高,怕摔,怕死。

我不仅怕高,还怕鬼。
谁都知道,这世间并没有鬼。但我真的害怕。
小时候,围炉夜话,大人们最喜欢讲古。我听多了,内心深处就仿佛住下了一面镜子,可观脑海联想之物。村里的大人常常在外奔波,他们去的地方常有荒郊野岭。于是,那些故事里,就有了半夜披着毛发的女子在路上拦车、某处有人曾经上吊、算命先生的话真应了……
这样的“怕”,爆发于我上班的时候。17周岁师范毕业,要去富岙工作。从村子到镇上有两条路,一条公路,一条山路。山路2.5公里,先登百步岭,翻过一座山,就到镇上了;公路5公里,要走一个多小时。这两条路都有故事,那故事无异于在身上绑下一个定时炸弹,每周行路,那炸弹便蠢蠢欲动,想要喷薄爆发——山路上,有一道山坳,一座孤坟就在路旁。小时候听大人们讲,那座孤坟旁原本还有一棵树,后来,邻村有个女子吊死在那棵树上,于是那棵树就被砍了。公路则是另一个版本。距离村口还有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小亭子,那座亭子在我毕业的时候,装着许多废弃的柴木。大人们说,那里原先躺着一具尸体,是谁的孩子跳水自杀,无处停放。据说,后来,那条沿着公路的河,常常淹死人,就是那个溺水的孩子在寻伴呢。
一次,又到上班时间。那天天气有点阴阴沉沉的。我吃完中饭,左右摇摆,到底是走公路还是走山路。寻思着时间可以节约一半,我最后选择了走山路。
然而,等我还未到百步岭头,就已经后悔了。天气阴沉,越到山上,越是沉寂荒凉,整座山都觉得有一种鬼魅森森的感觉。走到山顶,再过一条小路,就会看到那座孤坟。我一边走,一边握紧手中的雨伞,心肺拥挤得很,似乎要从狭窄的喉咙深处跳出来。小鸟的叫声在山野里特别不合时宜,“鸟鸣山更幽”,我睁大眼睛,真想看看远处有没有人在田边做农活,哪怕看到一头牛也是好的。
越走越慌,越慌越害怕,越害怕,越觉得这整座山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我在深渊里难见天日,痛苦不堪。前路不行,后路难退,只有从旁而过。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那天的窘迫——为了逃避那座孤坟,以及无数次在脑海里翻滚的那棵曾吊死人后又被砍掉的树,我选择了走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在快要看到那座孤坟的时候,我爬上了一座小山丘,那座山丘到孤坟之间的树木,恰好可以掩去我看到它的视线。然后,跨过一片稻田。正值金秋,稻田里的恰巧已经收成,虽然没有人,但我总算是在刚刚过去不久的秋收里闻到一些人的气息。我在田野里奔跑,右手护住右眼,生怕右眼的余光没有遮挡地就见到了那座孤坟。等我再上一座山丘,下得山来,浑身热汗直流。看到那头的村子隐约可见,才放下心来。但泪水已经溢满眼眶,觉得自己孤独一人跨越了千山万水,却没有那种胜利的喜悦,满是悲伤。那天,我在心里发誓这辈子要与这条山路绝交。
回过头来想想,人有所怕也是好的。你的性格、经历和心态,都是你最真实的朋友。有些害怕,真是毫无来由的,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决定了,打算跟毛老师说:你去半空看油菜花,我在地上看你吧!

(毛老师向我炫耀的蹦极照片,女人诶,容我膜拜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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