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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中炊烟袅袅

 高骏森 2020-10-10

                   晚风中炊烟袅袅

                      文/落叶半床

我一直以为怀旧是一种病。现时流行的说法是,只有老人才会徒然地怀旧,怀旧是一种心态变老的标志。虽然如此,我每每还是忍不住回望来时路,抚摸岁月留存的斑斑痕迹。我欢喜这样的怀旧,其中也许会有忧伤暗流,然而扩散的记忆多半无限地省略了季节的更迭,一古脑儿涌上来,看似寻常的生活,想来是干净而纯粹的。

昏黄的灯光有什么不好呢,在那样的年代,人心多是淳朴善良的,而不是像时下的很多人一样忙得一无所有。几间不怎么宽敞的矮房子里,欢声笑语总也是不断的。小孩子四处疯玩,村落里的犄角旮旯里遍布孩童的脚印。树林里的地面总是光光地,后园的空地上也都是光光地,连树皮也一任地光滑。每次离城回老屋,我总是特别想看到那些儿时的印象。然而一无例外地,那些过往终究都成了过往。别说树林里了,就连后园也都成了荒郊野外一般,野草丛生了。河沟大半干了,即便不干的,也是脏得变了色。儿时的那些澄明鲜活的印象,都哪里去了呢。难道真的一辈子躲在我的头脑里再也不肯出来了吗?种种变迁的迹象,一览无余地表露心生的遗憾,一时之间,就连逢年过节的那种欢喜劲儿,也都淡了,远了。

站在老屋的后脚门望过去,后园小河沟一带那片废弃的房屋,只剩了百草丰茂:水干了,屋也坍塌了,曾经的小路也无影无踪了。那条小路,遥遥地,弯弯地,通向爷爷奶奶的房子。每逢过节的时候,总是爷爷站在灶前掌勺,奶奶坐在矮凳上烧火。劳作的时候,他们总忘不了斗嘴,斗嘴的当儿爷爷还总不忘给奶奶讲怎样做好那些节日饭菜。我猜想,奶奶大概是学了一辈子,也没学会吧,我没见她正经八百地烧过一次大场面的饭菜。也是啊,有爷爷在。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奶奶有的是时间串门和闲聊。她几乎不收拾家务。及至爷爷去世,奶奶才觉出自己的悲凉来。整日的泪水不断,以致于家人都无法和她相处了。她终究还是没能打开心结,走不过两个年头,郁郁而终。而今那条路啊,还是悠长悠长地,拉长了我无尽的思念。爷爷奶奶灶前烧饭的情景,常常夜半入的梦来,依然是那样地恬静美好。可是我知道那一片属于他们的住处连同房屋都被公家收回,两位老人在世的最后那段时光,充满了凄风凄雨。通往他们住处的幽然小路,渐渐在心底荒芜起来。

当然河沟一带也不尽是些伤怀事。年底队里撒网分鱼,喜欢坏了孩子们,也乐呵了辛苦了一年的大人们。那一天河沟边上热闹极了,每个人都望眼欲穿地跟着撒网队,欣喜地看着一网网地撒开去,拉上来大大小小活蹦乱跳的希望。那一条条鱼,在撒网人的手中慢慢浮出水面,猛一下摔到岸边,尽收眼底了。每一网沉下去再浮上来总会带出人们的欢叫惊呼声。那样的年头啊,鱼长得真是喜人哪。从春天撒苗到冬天收网,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年底,盼到了收成。可不是呢,都盼了一年的鱼了,有多少希冀在里面啊。看着那些鱼从大堆分成大中小三堆,再从三堆分成无数小堆,每户人家都在想着自己应得的那份子。黄昏时候,家家户户都分到了自己的那份鱼,一家人提溜着盼了一年的鱼,欢天喜地回去了。随着日光下沉,家家的炊烟,陆陆续续,在晚风中袅袅升起,灯火也跟着次第亮起,一天中最宁静温馨的空气散播开来,温暖着裹着严寒的每一个人。天气越是寒冷,就越是觉出沁入心脾的温暖。

忽又记起一个刚下完雨的夏日,空气里湿漉漉的。我的心情也似那空气一样,满满的都是潮湿。于是我打电话问妈妈,老屋那边的花草还有吗?妈妈回答说,没人照管,夏季下雨把盆里的土冲得满院子都是,太阳花最多。噢,太阳花,最早的那盆还是爷爷送给我的。当时他可是带着无限的希望把满盆的快乐送给了我的哟。于是我眼前迅速闪过她们的笑脸,黄灿灿或是红彤彤的。就着温润的光阴,夏日花影的灿烂令我的思绪迅速飘飞,飞到那个留存于记忆里的遥远年代,牵扯出异于这个年代的又一个又一个平平常常的黄昏。那些远去的炊烟,在晚风中袅袅升起,依然如同儿时一样的干净纯粹,给我希冀,于每一个昏黄的路口,鼓舞着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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