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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纪事:沈起凤——此生写戏不如戏

 吴越尽说 2020-10-12

沈起凤:此生写戏不如戏


作者:李昉     


                                 





    沈起凤(1741—1802年),字桐威,号薲渔,又号蓉洲、红心词客,别署花韵庵主人,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或许很多非文学研究者并不熟悉这个名字,然而他所撰写的一部志怪小说《谐铎》,却是明清笔记小说爱好者案头的必读书籍。




戏曲寄情



    沈起凤是明朝湖广按察副使沈启的后裔,祖父沈惊远曾担任淮安府教授,父亲沈悫是苏州城内的私塾先生,尤擅谜语。而教授他举子业的是苏州名师张鹏,其门下累出折桂之士,如“连中三元”的钱棨、状元陈初哲、会元严福等。正统而全面的文学素养为沈起凤后来的戏曲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不仅在年少时即投入戏曲创作且早有才名,而且后来在扬州做幕僚时,还编写过供乾隆皇帝观看的戏文,足见造诣之深。

▲沈起凤


    沈起凤一生的戏曲著述颇丰,其弟沈清瑞曾称他“所制《才人福》、《无双艳》、《书中金屋》诸传奇,不下五十余种”,可惜的是中年以后,沈起凤对之前所创作的戏曲很是不屑和鄙夷,因此不事整理刊刻而任其散佚殆尽。现今存世的作品仅有四部:《才人福》、《文星榜》、《报恩缘》、《伏虎韬》,合称《红心词客四种》(又名《薲渔四种曲》、《沈氏四种曲》)。从这四部作品来看,他的戏剧作品结构缜密、排场紧凑,使戏曲的文学性、思想性和表现性完美融合,取得了雅俗共赏、寓教于乐的艺术效果。

    戏曲理论家吴梅先生在《文星榜跋》中论述道:“观其结构,煞费经营,生旦净末丑诸色,皆分配劳逸,不使偏颇。而用意之深,如入武夷九曲。”


▲吴梅


    随着创作数量的递增,沈起凤的戏曲才名盛誉远播、风靡当时,石韫玉在《红心词客四种序》中描写道:“当其时,风行于大江南北,梨园子弟登其门而求者踵相接。”然而戏剧创作所获得的成就,却始终无法替代沈起凤对于金榜题名的冀望。虽然他的作品中大多以功成名就、终归眷属的喜剧收场,但是他的现实人生却始终不如作品中的情节那么圆满,一生致力于戏剧创作的沈起凤,其人生却并不如戏。






闺房记乐



    沈起凤的妻子名叫张灵,字湘人,她的父亲是一名小小的地方官吏,很早就已亡故,母亲素来体弱多病,所以一应家务尽由年少的张灵操持,也历练出了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性情。



    十八岁时,张灵嫁与沈起凤为妻,贤惠淑敏的她自然深得丈夫喜爱,而才华横溢的沈起凤自然也是这位身出书香的妻子理想中的丈夫。在沈起凤的散曲《闺约》中,记载了一段令人感怀的往事:婚后,夫妇二人琴瑟和谐,张灵仰慕丈夫才情,又自喟身为女子不能读书之憾,就恳请丈夫教自己读书写字,而沈起凤戏谑妻子须用陪嫁的金钗作为礼物,张灵竟慨然允诺。

    自此,沈起凤成为妻子的闺中塾师教她读书作诗,并时常互作唱和。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灵诗才大进,沈起凤也给予了很高评价,说她的七言诗效法杜甫,而五言诗逼似王维和孟浩然的诗风。尽管后来张灵的诗稿逐渐遗散,但是晚年鳏居的沈起凤依然记得妻子曾为他作的送别诗:

吹笛向江楼,春风起暮愁。

何人折杨柳?江水自孤舟。

薄俗无青眼,高堂有白头。

临行重怅望,空作稻粱谋。

    沈起凤十四岁考中秀才,但后来的十余年间,虽然屡应乡试,但始终名落孙山。直到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沈起凤终于得中举人,自此在功名道路上戛然止步,尽管他先后五次再入科场,但每次铩羽而归。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初春,年仅三十七岁的张灵满怀眷恋和遗憾溘然长逝,沈起凤偕带着年幼的女儿沈纕悲痛欲绝,也从此断绝了对科场的幻想。妻子的离世,幻灭了他对生活的憧憬,更摧毁了他求取功名的精神支柱。





“谐铎”讥世



    饱尝了命运的苦痛和人生的颠沛之后,步入晚年的沈起凤终于释放了自己苦求仕进的耿耿之心,发出一声“予五荐不售,已不作春明梦想”的感叹,于是,他将毕生才情专注于一部短篇笔记小说集的创作,并最终成就了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这就是《谐铎》。


▲《谐铎》


    “谐”是诙谐、谐谑之意,“铎”为古代宣布政教法令时用的木铃,也是教导授业的学官的象征,引申为教育之意,显然,作者旨在以谐谑的文字讥讽世道从而教化世人。他将一生所经历的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以三分实七分虚的故事情节来揭露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不仅以自己的亲友弟子为主角,且以佛道鬼神和牲畜禽兽等为重要角色来演绎神奇诡谲的故事,从而产生了与《聊斋志异》同样的“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的艺术效果。

    因而鲁迅先生将《谐铎》归为“仿聊斋”的一种,而《青灯轩快谭》云:“吴郡沈桐威《谐铎》一书,脍炙人口,《聊斋志异》以外,罕有匹者。”评价之高,可见实为志怪小说中的翘楚。


▲《谐铎》虎痴


    《谐铎》全书十二卷,收录短篇小说共计一百二十余篇。该书虽在沈起凤五十岁时付梓成书,然而所录文章却是他大半生以来的积沙集腋之作,其成熟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在该书中得以全面体现,那就是儒家的“五常”道德观念和佛教的因果报应思想。

    一生不幸的沈起凤又是幸运的,正如韩愈评价柳宗元说:“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同理,如果沈起凤仕途顺利官运亨通的话,他必然碌于朝堂而疏于辞章,更不会留下《薲渔四种曲》和《谐铎》等传奇之作而卓然成家了。事实上,许多位居高官的儒士未必名垂千古,而那些科场失意的文人却因时运不济而专心著述,最终成其才名而流芳百世,唐伯虎如是、蒲松龄如是,沈起凤亦如是……


          来源:《方志苏州》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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