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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沙趴鱼，一名双关：一，肉多，圆咕噜嘟的，连刺儿都是肉质的。二，这鱼专趴沙地，有时不小心转悠到有泥沼的地盘，一拧身柔韧性极好地掉回亮晶晶，黄灿灿的沙地，小时候，我潜下家乡的那条清亮的沂河，多次躲在小树林子般的水草丛后观察过它们如此的举动。 儿时上学，补充营养最好的是肉沙趴鱼。每次考试之前，父亲总要到绕村而过的沂河里去逮几网肉沙趴，一年四季，无论秋冬。我还记得父亲撑着小木船把水面上的薄冰"喀嚓喀嚓"地撵碎在船头的情景。把冰撵碎了，就用竹篙往水里一点点地拧，耳朵靠在竹篙上，听到"沙沙沙"声了就是沙地，就下网子。网子是"迷魂阵"的样式，两边是两扇墙似的纱布衣子，中间是一条纱布裹在竹圈上的筒子，鱼通常会遛墙根似地遛进竹圈洞里，筒越往后越小，小到一个只容得下一条沙趴鱼穿过的洞，洞后连接着一个鱼篓。鱼只要进了篓子就再也找不到回头路了。这叫"宽进严出"。父亲下好了网子后就把船撑到别出在河面上敲起了铜锣，先用碎锣声把沙趴鱼叫醒，然后就敲起紧锣，沙趴鱼以为出了什么大乱子了，就人一样慌不择路地"跑"起来，活动范围就扯开了，就有一部分活动到鱼篓里了。 那时父亲是沂河两岸逮沙趴鱼的好手。我"呱嗒呱嗒"地嚼着母亲炒熟的沙趴鱼时父亲通常会对我说多吃一点，再吃一点！河里还多着呢！他不说锅里还多，他自信地说河里还多着呢！可是，他只是在一旁说着，他一条鱼也没吃。 从小学到初中我成绩一直呱呱叫，开家长会，父亲总当选为代表上台发言。父亲最有名的一次发言的结尾词是："最后要说的是，我没有什么好点子教育孩子，我是大老粗，我只在接近考试那几天老寻思着给他弄点沙趴鱼吃吃,……感谢老师，感谢沙趴鱼，同时也感谢我的儿子为在下长了脸。"父亲看过古装电影，为了表示谦虚，称自己为"在下"。现在回想起来，我鼻子酸酸的。 我参加高考那年，父亲的关节病让他几乎站立不起来了。父亲在他驾轻就熟的小木船上摇晃着，颤抖着，没能稳定地站住，靠水吃水的父亲上不了船，下不了水了，父亲逮不了沙趴鱼了。我把父亲扶下船告诉他我一定会考上大学时，父亲的眼泪，成串地流出，流在他黄色的脸上。像一群群刚从沙地上游来的沙趴鱼。 我没有吃沙趴鱼，我考上了大学。 大学中，我常常在梦中想起那香味沁心的肉沙趴鱼和捕鱼给我吃的用心良苦的父亲。 前些天，收到从家乡寄来的一个小邮包，打开一看，是一包炕熟了的，焦黄焦黄的肉沙趴鱼，付着父亲找人代写的一行工整的字："河快干了，我在河床上逮的沙趴鱼鱼，熟的，浸了盐和作料了，就着馒头吃吧。" 我操！我操！我操！黄沙又不是黄金他们运去干什么嘛！三吹两打说话都把唾沫都喷在我脸上了！ 这里交代一下，我爸的腿有水湿关节炎，遇到水我爸就呲牙咧嘴，很灵验的。所以他很少靠近水。我把逮鱼的任务主动请缨下来时，我妈说，你爸还流了眼泪。搞笑。他流什么眼泪呀？但我爸擦干眼泪早找到经常把生意做到县城的四喜给他老表讲了，沙趴鱼，你等着，保证能吃到，保证。 暑假到来的时候，我们还忙于逮沙趴鱼，还是鱼影子也没捞到。爸爸有点不放心三吹两打他们，就去乡政府的垃圾堆里搜索了几张价格高的烟盒子，很是认真地折成三角形，送给了三吹两打。三吹两打笑纳后，说，我和狗蛋发过咒的，你不给我们三角形，我们也会奉陪到底的，猪大头，你放心，我们一定能逮到沙趴鱼，你老表保证能吃上，保证。 记叙到这里，我不得不羞愧得头都要钻进自己的裤裆了来告诉你们，整整一个暑假我们只逮到一根肉沙趴鱼。我们把沙趴鱼供养在每天都要换三遍水的渔缸里。这个工作由小柳来做，鱼放在小柳家里。不能放在我家里，因为我家里有一只猫。 但，我爸沉不住气了，脸色一天天不好看起来。他说要不不逮了，要不进城给他老表赔礼道歉去。他还叹气，唉！城里就这一家亲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唉--唉--唉！ 我说，不！我们已经逮到一根了，河里一定还有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第五、六、七、八、九……三吹两打把我报的数字接了下。就在他们数到十的时候，小柳的哭泣打断了他们。 小柳哭着说，我换水的时候，狗蛋，你，你家的老猫闻到了腥，就轻手轻脚地跟踪我，它……它把那条沙趴鱼给……给吃了！ 我、三吹、两打把这个没爹没娘只有奶奶的小柳三双手按到地上，我们的身体疯狂地压到她小柳的身体上去，狠狠地。我爸拽了好长时间才拽开。 小柳已不再继续哭了，一点眼泪都没有了，我还看到小柳的脸上绯红绯红的，小柳拿手对绯红绯红的脸进行遮遮掩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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