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老人 ................................. 在日本艺术史中,另类、超然、卓越的艺术家还真不少,继上期的《大愚良宽》后,俘获了粉丝数万。这期再与朋友们特别分享一位同样也是另类、超然、卓越的艺术家,他叫熊谷守一(1880-1977)。被誉为日本的“画坛仙人”。
熊谷守一和他的妻子晚年生活在东京池袋附近的千早町。和世上所有的老年夫妻的生活相比并无太大差別,都是陈规守旧,粗茶淡饭,日复一日。
终年97岁的熊谷守一,他最后的30余年几乎未出过家门,他活的如此自慢,如此自我,对普世那种司空见惯的生活方式视而不见,只是坚守着自己那一方净土。他说他家的庭院是比天地还宽广。 他拒绝所有活动以及国家给予的各种勋章和奖项,也拒绝被艺术史收编。 他会在别人委托他写字的时候,写出别人不愿意看到而只写自己想写的字。 于是人们就像看稀有动物一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感受生命的喜悦
................................. 我的心里有一座庭院,能装下的人很少。我的世界很小很小,但对我来说刚刚好。在熊谷守一不到30平米的小院中,人们只是看到他独来独往,在无聊的岁月中消磨时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妻子说,熊谷守一白天是不画画的,只有晚上才会画。 白天,他一心专注于大自然,无论是飞鸟小鱼,甲虫知了,还是花草树木,都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感到无比充盈和富足。清代作家沈复的《浮生六记》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这正是资深宅男熊谷守一的境界。蜗牛与野菊花,1954 年,板面油画他可以连续数月,侧躺在地上看蚂蚁如何爬行。后来惊喜的发现蚂蚁爬行时,总是先迈左边的第二条腿。
豆蚁,1958 年,板面油画 知了,1958 年,板面油画 他发现雨后水滴的律动的可爱之处。
雨滴,1961 年,板面油彩 甚至觉察到蜻蜓的呼吸和蝴蝶颤动翅膀的节奏,发现苍蝇的美感。蛇目蝶,1970 年,板面油画 有时候铺一块席子在田地午睡,让阳光照射在身上。他看到婆娑起舞的树叶,会问树叶:“你们一直在这里吗?” 有时候一粒石头就能让他停驻许久。捡到一块石头子儿,他陡然发问:“你是从哪里飞来的?”熊谷守一在随笔集 《苍蝇》里说:“展览会中没有被买走的‘苍蝇’二字,其实写得蛮好。
我觉得‘苍蝇’的形体富有美感。然而,一般人并不这么想。生病时,苍蝇在地板四周‘嗡嗡’地飞动,我就觉得特别有精神。这时,没有了它们,我就感到寂寞了。
苍蝇,既可以写成精力充沛的,也可以写成无精打采的。因为苍蝇也有有精神和没精神的时候。” 把“苍蝇”二字郑重其事地写成一幅书法,说明艺术家齐物而观的“平常心”和绝不从俗的“反叛精神”。童年的熊谷守一 ................................. 1880年4月,熊谷守一出生于岐阜县惠那郡付知村(今飞弹一带),家境殷富。中学三年级时,随父进京,在位于庆应义塾附近的私宅中,跟父亲和次兄锐雄一起生活。 童年的熊谷守一只热衷于绘画和剑道,愿望是将来报考东京美术学校(今东京艺大前身),尽管实业家出身的父亲怎么阻止,他仍然不改初心,一心要去学画。1900年8月,守一考中东京美术学校西画科,从此走上了艺术的道路。比如在他的同学中有青木繁、伊达五郎、和田三造等人。了解日本近现代美术史的人会知道,青木繁是一位流星般划过美术史天空的短命天才,与熊谷守一私交甚笃,在艺术上颇有共鸣。熊谷守一的一些油画作品中,时而出现的一种阴郁而激烈的调子,很可能是受过青木繁的影响。他早期的创作,基本以油画为主,有点表现主义的味道。色彩也从早年的晦暗,到出现鲜明的明暗对比,光影交错,时而又透出印象派的一些特征。1919年 风景 因此初期的熊谷守一被日本美术史上认为是日本野兽派绘画的代表。绘画技巧娴熟,且不乏视觉冲击力。裸妇与向日葵
他也画了大半生的裸妇,他说可以在女人的身体上看到江河山川,也可以在看江河山川时,看到女人的身体。在一天回家的路上,年轻的熊谷守一目睹了铁道旁一个女人卧轨自杀的过程。这对他产生了很大触动,一生中他画了很多这个主题和结构的画面,并且也对后期的人物画及画风产生了影响。 从这幅画开始,熊谷守一的画风产生了明显变化,画面中开始出现更明确的轮廓线,更简洁的构图(注意人物轮廓“细细的红线”)风景,布面油画 1922年 9 月,熊谷与富家大江为次郎的次女,秀子结婚,那时他已经四十二岁。婚后,育有五个子女。油画《从火葬场归来》创作于1947年,是日本美术史上必谈的作品。 九年后(1956年)才在第二回现代日本美术展上首次展出。从火葬场归来,1947 年,布面油画 画面上三人,分别是熊谷守一、长子黄和次女榧。黄双手捧骨灰盒,榧抱着用布覆盖的遗像。三人均没有面目,但观者可看出白色是熊谷的胡子和长子手中的骨灰盒。基调是暖色,背景中的房子和路,路旁的树木和天空,分别以深红色的轮廓线呈现,去掉了所有冗余元素。间接描画了三位亲人从火葬场出来后,默默走回家的情景,悲哀而克制,也透出某种生活的无奈。作品本身是具象的,但画中所有的要素都被抽象化,抽象到高度纯化的程度。大致也是从这个时期起,画家开始以片假名“モリカズ”(守一)签名,因此被画坛称为“モリカズ様式”(守一样式)。虽然说来容易,但“守一样式”从摸索试错到最终确立,其实也经过了悠长的岁月。
拙笨也是绘画
.................................“不求美即美也,求美即不得美。”这是熊谷守一的艺术座右铭。语出《淮南子》的“求美则不得美,不求美则美矣。”他一生只画不写,唯一一本自传《拙笨也是绘画》,是在《日本经济新闻》的传统栏目“我的履历书”上的连载,不过是画家口述,由记者整理成书。
风景,1950-1960 年,板面油画 真正的成熟不是圆滑世故,而是看透一切之后依然选择单纯。
他晚期的画风突变,简洁朴素,构图越来越随意。颜色也趋向明亮饱和,仿佛出自孩童之手。
月夜,板面油画 熊谷守一对外无欲而对内又充分觉知。勾勒出他独特的世界观,使得他的作品也因为大繁至简而被世人称道。形成具有鲜明个性特征的”熊谷守一式”绘画风格。 鸡蛋 1959年 日本前卫艺术“教父”级大家兼小说家赤濑川原平,是熊谷守一的忠实粉丝。他很早就听说过熊谷守一,可并没有特别关注,直到某一天,突然看到熊谷的一幅作品,就觉得被强烈震撼了一下。他是这样描述看见作品时的感受:“那画乍看上去,明明是很普通,但你会隐约觉察点什么,当你再去看时,就会觉得真是好厉害。以后,他的画会一幅幅的印在你脑子里”花卉,1973年,板面油画 “我能用很短的时间,就画的像一位大师;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像孩子那样画画。”如是,熊谷守一的天真稚拙,其实质是返璞归真的人书俱老。
水 墨 因 缘
.................................熊谷守一的书法宛若空谷幽兰,有着不可言说的禅之慧光。 他在五十八岁那年,无意中看到了空海大师的“真言七祖像赞”,于是他提笔写下了平生第一幅书法“一行阿阇梨耶”。从那时开始,他大量书写禅句、和歌、俳句。 无一物,纸本 他每天要做的一件事是烧“垃圾”。他把自己拥有的东西视为“垃圾”。他说他什么东西都可以烧。烧“垃圾”是一个仪式,练习自己的心对任何外物都没有执取之心。这就是那个写下“无一物”的熊谷守一。福寿,纸本 他一生从未打坐参禅,更没有念经拜佛。但他书写的“南无阿弥陀佛”竟然有着亦禅亦佛的妙境。
熊谷守一说:“不是因为喜欢画才画,我是在画的时候玩儿。比起画画儿来,我更喜欢玩儿这件事”。 燕子,1942 年,纸本淡彩 1977年熊谷守一辞世,享年97岁,其宅邸捐赠给东京都丰岛区,开设了熊谷守一美术馆,他的次女榧任馆长。那里是一间“守一样式”的特别空间,不仅墙上挂满了画家的作品,连走廊和楼梯拐角处都陈列着熊谷守一制作的雕塑、陶艺和手工艺品。熊谷守一的作品成为传世之作被永远留存。他在日本近代美术发展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是他始终坚持做自己而得到上天的最好恩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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