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题 文/黑石
有人为你卖良心，有人为你去坐牢。 钱啊，你这杀人不见血刀！ ——迟志强《钞票》 发小是一个商人，凭着他的机智、果敢、和灵敏，20年来，在生意场上打拼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都说小兔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撵出来的，一次小聚中,二两小酒下肚后，他给我们讲了他人生中的一段经历，满桌听后不禁汗颜。事关人性及一些职业及道德的思考，这是一个大的命题，我不想以叙事、议论或其他可能带有感情性，甚至评判性的方式来讲述和表达，就以这种类似小说的形式来展现，以飨读者吧。接到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的时候，阿宽正陪生意场上的朋友在喝茶呢，他听出了办公室主任那蔫蔫的语气，感到了有些意外：“怎么回事？这声音怎么感觉死眯洋眼的。”死眯洋眼是当地常用的骂人的一个语气词，意思是颓废、缺乏精气神。宽总名叫阿宽，是猫街镇的一个名人，开过货车，开过小馆子，宰过牛，卖过牛汤锅，后来开客车，再后来公司开到了外县去了，弄得风生水起。“什么，你再说一遍，怎么可能啊？！”阿宽懵了，输了，怎么可能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果然没过多久，大概就是一个多月吧，法院的传票就真的到了。被传唤人：阿宽；案由：经济纠纷传唤；事由：开庭；应到时间X年X月X日X点X分；应到场所：XX中级人民法院第X庭。以下是注意事项，林林总总几点，总之如不到庭后果很严重！阿宽起诉和起诉阿宽的是他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了，当然现在只能叫“朋友”了，名叫和义。他有一个口头禅，万事和为贵，朋友戏称他“正合意”。“正合意”是阿宽到了外县发展结识的第一拨朋友，之所以叫“第一拨”，是因为阿宽结识的朋友众多，而“正合意”是他到外县结识的最早“那一拨”而已。后来与他跟另外3人一起合伙开了个旅游客运公司，阿宽是大股东。“正合意”自己是做建材生意的，前些年在房地产的黄金时代赚了不少钱，后来他开始多元化投资，买房、置地、开超市、旅游文化等等都有涉足。后来，随着大环境，全国经济下行压力，各行业都不景气，他周转就遇到了困难，他知道阿宽手头还宽裕，就向阿宽开口借钱50万。“利息就算1分吧，按月付息，3个月后还本，行吗宽总，帮帮兄弟这一回？”“行吧，也不是什么外人，你说多少就多少吧，我也不跟你争了。”阿宽爽快的答应。“行了行了，别跟我整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按时还我就行了！”阿宽大大咧咧的说道，然后转向另外两个在场的股东说：“你们两个就是证明人了，就两三个月时间吗？借条不借条的就不耐烦写了，没问题吧？”“没问题的，宽总，”两个股东说道，然后又接着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正合意’，你也知道借钱的难，这是宽哥仗义，你小子一定要守信用，用完了按时还！”就这样，阿宽到银行把50万转给了“正合意”，利息一个月5000，到月底他自己打到阿宽给他的账户上。时间很快，三个月马上就到了，第三个月的月底，他给阿宽打了个电话：“不好意思宽哥，我还想再向你开口借200万，我这边又有一个新项目，最多半年就能回笼我的资金了。”“这次……,利息就按两分给你嘛，好吗宽哥，你就再帮兄弟一次吧！”“正合意”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怎么啊，宽哥，难道你还怕兄弟还不起你啊？我那栋房子还有那片地，将近100亩，你知道的嘛，宽哥，起码也值两千万吧？”“我知道你刚从银行贷了400万，短期内你也用不了这么多嘛是吧？”“好吧，”阿宽终于经不住他软磨硬泡，想了一会儿说：“不过这次你小子要给我写借条和保证书了，这金额不小，再说前面50万你都还没还我呢，别到时候又赖我一次哦！”“没问题嘛，宽哥，我到时一并还你就是了，谢谢了，宽哥！”第二天刚好是次月的一号，写好借条和保证书,阿宽就从建行把200万转给了“正合意”。因阿宽这次刚好符合条件，从建行贷了笔款，400万，利息也比较低，而阿宽生意上，刚贷出来的200万再加他手里的资金周转半年也有余，于是就答应了借给“正合意”这200万。但这次不同，上次的50万是从农村信用社用自己的自有资金借的，且50万的借款日期在月中。而200万则是在月头，两笔借款前后相差刚好半个月时间，所以“正合意”还利息也就自然分开了，不在一个时间也不在一个行，还5000是月中旬，在信用社;而200万的利息4万则是在月初，建行。就这样两个行，两笔借款的利息如期转到了阿宽的两个账户，又半年很快就过去了，“正合意”又向阿宽诉苦说：“没办法，宽哥，再宽限我半年吧，我资金还没回笼。”阿宽有些生气，但也没有办法，都是做生意的，况且还是合伙人，生意场上谁还能保证一生不会遇到一点难处啊，再说利息他一直按时还过来的，只好再给他宽限半年。可又半年过去了，“正合意”说他在外面做工程，还有两三个月就完了，回来就还。就这样又还了三个月利息，但却不那么按时了，都是电话催几次才慢慢转进帐来，第四个月阿宽打电话催他还利还本金，电话里他说：“宽总，我没钱，你看怎么办吧？”“喂，你怎么说啊“正合意”，你狗日的还跟我耍横是不是？”说完那边就撂了电话，再打去就占线了，阿宽这个气啊，没办法，只能向法院起诉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那法官还是阿宽的熟人呢，原本想着是手到擒来的事，所以阿宽都没亲自出庭，就让他的助手代替他出庭，却没想到结果会如此大大出乎意料，对方居然还反过来起诉自己，这不是黑白巅倒吗？这就是王法？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道理？阿宽心里想。
起初，对方仅就是否存在借款事实展开一轮轮拉锯战式的辩论和搏击，正合意的律师认为，阿宽借款250万给“正合意”的事实不存在，银行流水中反映出阿宽所转款项属合伙人之间的正常生意往来，后来经阿宽出示借条及保证书及“正合意”支付利息的凭证后，法官裁定200万借款存在，要被告限期偿还本息，但50万不存在，属于合伙人正常款项往来。就这样，阿宽稀里糊涂就蒸发了50万。可就这样，“正合意”一方都还不罢休，休庭十分钟后，对方律师更是先发治人：“请法官注意， 原告从银行贷款后提高利息转借给我方当事人赚取利差，存在扰乱金融秩序行为，我方反诉原告方高利转贷。”这是何其致命的一招，更是何其狠毒的一招！只因“正合意”知道阿宽借给他这200万确系银行贷款而来，什么时候哪个银行利息多少金额多少他都清清楚楚。如果坐实阿宽高利转贷，那阿宽面临着可不就只是丢失钱的问题了，而是将面临的是吃几年牢饭的问题！不幸的是，阿宽真的败诉了，钱要不回来不说，阿宽还可能面临六七年的牢狱之灾。然而，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光后悔着急和骂娘是没有意义的，好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阿宽还有机会上诉。直到现在阿宽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对方完全知道自己的底牌，而自己对对方却一无所知，就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那是老理了！什么善良、仗义，这些现在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和讽刺。人常说借钱会借出仇人来，可这些在目前阿宽的面前都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阿宽直接是借出个牢狱之灾，这真是……万能的法律啊！冷静下来，阿宽开始捋思路，对手这是蓄谋已久的，为了这250万，一步一套轻轻松松将阿宽套入其中，现在从头回忆起来，自己真他妈的成了个十足的250。首先，当然是绝对不能再轻视对手，对手请的律师是在经济案件中全州最有名的律师，自己之前太轻视了，这得改，必须改！就在这当口，对方通过七拐八弯的渠道递话过来了，只要阿宽放弃赔偿，他可以撤回高利转贷的诉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伪装已经撕下，对方已露出了他的青面獠牙，那狰狞的面孔，带着得意的嘲弄盯着阿宽，盯着那250万，似乎要把阿宽和那花花绿绿的250撕噬。
对于阿宽而言，一边是丢250万，一边是面临几年的牢狱之灾，这两个选择于他而言都是完败！痛定思痛，阿宽决定迎战反击，哪怕是最终面临坐十年牢，甚至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不能让这奸佞之徒得志，否则这世间就真的没有真理了！阿宽放下手中一切事宜，专程到省城找律师，这一次，阿宽请的是一个律师团队，在全省经济类型案件中最出类拔萃的律师团队，但费用也是不菲，80万！阿宽已下定决心，干了，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跟“正合意”这小人干到底！律师团队建议：首先第一步，提前把阿宽的400万银行贷款还了，这样借给正合意的钱就是阿宽自有的钱，自然就不存在高利转贷；第二个问题，对方在庭上辩述只存在200万的高利转贷，并不承认之前的50万借款，称那只属于阿宽和他只合伙人之间的正常款项往来。经律师团队及阿宽认真查找，终于在往来款项中找到蛛丝马迹。即借款之后9个月及后面又付了3个月利息。好再跟后面200万不同银行、不同账户、也不同时间！法庭反问：如50万不存在借款，“正合意”为什么会按阿宽方所陈诉的时间和金额偿还利息？这下“正合意”终于辩无可辩了。二审阿宽终于胜诉，判决结果：阿宽高利转贷不成立，和义立即赔偿啊款借款本金250万及利息413291元。但“正合意”不甘心失败，申请再审称：阿宽套取银行信贷资金高利转贷给其，行为涉嫌犯罪，当移送公安机关处理，且曰因其本人和义维权意识差，未保留好相关证据，才遭阿宽算计，二审判决缺乏公平合理云云……阿宽及阿宽的律师团队针锋相对，向上级法院请求驳回和义的再审申请，最终，上级法院裁定驳回和义再审申请。终于，这起旷日持久的民间借贷纠纷终于以阿宽的完胜划上了句号，拿到了裁定书的那一刻，阿宽却异常安静，呆了足足五分钟，他的助手感觉不对劲，用了手拐了他两下：“宽总！”阿宽才一激灵，目光慢慢地活泛过来，看着律师缓缓问道：“这就是终审判决了吗？”“不能了，宽总，这就是终审判决，我们赢了！”律师答道。“那这个要庆祝，必须庆祝！”他交代助理：“你去通知下去，公司放假一天，晚上皇城大酒店吃饭，全体员工参加！”说完，他又转向律师：“你们律所的也要参加，晚上必须到场！”“我累了，现在我要睡觉。五点钟前，任何人任何事不准来打扰我！”说完阿宽起身回家了。第二天阿宽没来公司，据说出道至今，阿宽还从来没有这么醉过。
阿宽人物原型是我的发小，我们大概从六七岁就在一起玩，一起睡，一起上学，就如他向外人介绍我的话一样的，我和他是从小光屁股睡长大的。本故事根据发小亲身经历整理而成，但小说毕竟不同于新闻或报告文学一类。事件必须按原样还原，我没有按原状去还原案件的始末，因为那基本只有专业的法律“玩家”们，譬如律师、法官们才有那些专业能力去还原，而且似乎也无必要，因为我所写的本就不是案件本身。古往今来，法律一直都是维护一国社会秩序的重要依据和手段，然而法律包罗万象，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难免留下死角，形成漏洞，于是就需要有裁决和堵漏辩护的人，于是法官和律师就应运而生。然而，法律中形成的那个小小的漏洞，于普通小老百姓而言，极可能成为埋藏于身边的陷阱呐！那陷阱如一个隐藏的黑洞，那黑洞藏于身边，似乎与行人并无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但一旦行人不小心踏入其中，那黑洞就可能忽然间扩大，或者在“玩家”们的撕扯下慢慢扩大或缩小，然后将行人吞噬，之后又恢复的令人看不见，摸不着，继续隐藏于人的身边，真是细思极恐！而那把隐藏的黑洞忽然间扯大或缩小的人就是那堵漏的人——法律的“玩家”—－律师，而最终决定那洞是该扩大或该缩小的人则是那法官！而作为小老百姓的我们只能听之任之，无能为力 而无论扯大扯小，这洞对于“玩家”们而言是职业、是饭碗，而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这洞却都市陷阱。于是，问题就来了！“玩家”们是否应该遵循一点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什么标准？怎样遵循？又如何评判？我之所以细思极恐，是因为如果发小换成是我，我能扛得住那压力吗？如若扛不住。被律师扯大的那黑洞是不是就将我整个的成功吞噬了？那么道德和法律，是都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呢？亦或是二者谁赢谁输了呢？而这一切，是人性的陷阱还是法律的陷阱？代表“正义”的法律，在“玩家”们的挥舞下真是只维护正义的吗？而人性还真如我国古代思想家荀子所言，是“性本恶”的吗？而代表“正义”的法律，在现实生活中，是助推了“恶”还是助推了“善”呢？等等……问题太多，闹的我傻傻分不清，此篇题目应叫什么为好？我生性愚钝，因此，我还是把这问题留给尊敬的读者来解决吧！黑 石
作者简介
黑石，本名陈俊宏宏，男性，大学文化。医务工作者。医疗扶贫公益事业志愿者。云南省丘北县宏济医院院长。业余喜欢阅读、旅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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