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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水浒之八十七:《水浒传》中的“舒气杀势”

 雅雨书屋 2020-10-15

      在小说戏曲等叙事文学作品中,情节的安排应当错落有致,既不能把很多紧张的情节连续安排在一起,又不能总是缓慢平板,呆滞无神。

在《水浒传》第四回“鲁智深大闹五台山”中写鲁智深两次酒后醉打山门,搅散禅堂,笔墨酣畅淋漓,把一个粗犷豪放、疾恶如仇的鲁智深写得跃然纸上,把一个混乱不堪的五台山禅院写得触目惊心,形成两个精采热烈的段落。在这两个段落之间,作者插入一段关于饮酒过失的诗文和议论的闲文:  

        昔有一名贤,走笔作一篇口号,单说那酒。端的做的好!道是:从来过恶皆归酒,我有一言为世剖。……解嘲破惑有常言,“酒不醉人人醉酒”。但凡饮酒,不可尽欢,常言: “能成事,酒能败事。”便是小胆的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

 这一段闲文是否败笔,前人有过不同看法。叶昼在容与堂本这一段旁批了一个“腐”字,意思是作者对饮酒过失的看法为酸腐之言。可是金圣叹却嘲讽叶昼的批语为“村里小儿”见识,他说:“不文之人见此一段,便谓作书者借此劝戒酒徒,以鲁达为殷鉴。若闻此言,便当以夏楚痛扑之。何也?夫千岩万壑、崔嵬突兀之后必有平莽连延数十里,以舒其磅礴之气;水出三峡,倒冲滟滪,可谓怒矣,必有数十里迤逦东去,以杀其奔腾之势。今鲁达一番使酒,真是捶黄鹤、踢鹦鹉,岂惟作者腕脱,兼令读者头晕矣。此处不少息几笔,以舒其气而杀其势,则下文第二番使酒,必将直接上来。不惟文体有两头大、中间细之病,兼写鲁达作何等人也?”其实,叶昼和金圣叹的意见各有道理,只是角度不同而已。单从这一段闲文本身来看,叶昼的话并没有错,《水浒传》作者这番对饮酒坏处的数落的确有些道学先生的酸腐气味;但是如果从情节安排和谋篇布局的角度来看,这篇闲文就有了使两个紧张情节之间有一个过渡和缓冲的调节作用。他的言外之意是说,情节的发展要有张有弛,要有节奏感,不能一紧到底,让人喘不过气来。也就是说,这篇闲文的价值并不在其本身是否道学,而在于它在两个紧张的情节中间起到了过渡和调节作用。从这个角度来看,金氏的见解似乎略高一筹。叶昼被人戴上这顶“村里小儿”的帽子也并不冤枉。

正因为如此,金圣叹在评点《水浒传》时经常注意从情节节奏的有张有弛的方面来评价作品。如第四十二回“还道村受三卷天书  宋公明遇九天玄女”一节中金圣叹说:“上文神厨来捉一段,可谓风雨如磐、虫鬼骇逼矣。忽然一转,却作花明草媚、团香削玉之文。如此笔墨,真乃有妙必臻、无奇不出矣。”又如第二十三回写武松遇见兄嫂一节,金氏又批道:“上篇写武二遇虎,真乃山摇地撼,使人毛发倒卓。忽然接入此篇。写武二遇嫂,真又柳丝花朵,使人心魂荡漾也。”这些都是从这个角度出发,要求情节发展应使惊险与平和、紧张与舒缓、激烈与悠闲相互映衬,在对比和衬托中产生节奏感与和谐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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