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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东游记 35:四海同春,在印尼体验中国年味

 超人的旅途分享 2020-10-16

2016年2月7日,我起了个大早,从斯里兰卡搭乘飞机前往印尼首都雅加达。这一天是比较特殊的日子,因为它是我们中国的除夕,也是中国人阖家团聚的日子。从小到大,除夕一直都是在家里过的,这次是第一次自己在国外过春节。虽然尼甘布让我流连忘返,但是毕竟没几个中国人在那儿,过年肯定热闹不起来,于是我就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目标去过个热热闹闹的海外中国年。

和先前走过的国家不同,整个东南亚是海外华侨华人最多的地区之一,占总人数的73%。其中印度尼西亚是全世界拥有华人最多的国家,华人总数近1000万,光是首都雅加达的华人数量就在100万以上。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到雅加达去过除夕,希望能够过上一个别有风味的中国年。

说起印尼,这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家。印尼的华人华侨有超过50%来自于福建省,约35%来自于广东省。如果再细分到城市的话,祖籍泉州的比例无疑是最高的。

作为中国第一侨乡的泉州,在整个城市里面充满了“侨”的气息:泉州的最高学府是华侨大学,市区的体育馆叫侨乡体育馆,市中心有叫华侨大厦的酒店,中山路上有侨光电影院……华侨们虽然远在异国他乡,却不忘故土,回报社会,为泉州的建设添砖加瓦,我们今天的美好生活离不开海外华人华侨们反哺家乡的游子情怀。在我从小的记忆中,华侨都是爱国爱乡的成功商人。

此外,还有很多归侨居住生活的地方:华侨新村、华侨农场、华塑新村,还有遍布各个大街小巷的番仔楼……在归侨中,绝大多数都是在五六十年代印尼排华时期回到祖国的,从此在泉州安居乐业。

如今,印尼归侨的二代和三代已经完全融入到泉州的社会当中,但是依旧保留了在印尼的生活饮食习惯。有不少归侨经营着印尼餐厅,中国人又都爱吃,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对印尼的认识就是从“吃”开始的。其中,有经典的沙爹肉串,还有诸如沙茶面、千层糕、太阳花、肉粽等特色小吃。

沙爹

关于“沙爹”名字的由来,还有个小故事:沙爹是一种南洋风味的烤肉串,早在上个世纪初的大街小巷,小贩们就挑着扁担卖着沙爹串烧,整个街头肉香扑鼻炭香弥漫,热闹非凡。当时由远方来的早期福建移民,看到马来人在烧烤肉串,由于语言不通,后来看到肉串上有三块肉,就以“三块” (闽南话念“ Sar Tae”)命名,久而久之就被人们称为沙爹了。再往上追溯其源头,沙爹源自于中东一种被称为“Kebab”的肉串, 后经海上丝绸之路辗转流传至东南亚地区,然后再经由华侨把这道美食带到中国。可以这么说,海上丝绸之路也是美食之路。

摇身一变百万富翁

即便如此,我对于印尼的了解还是相当有限。印尼的总人口有2.64亿,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穆斯林国家,虽然在印尼华人华侨总数高达千万,却也只占了印尼总人口数的5%,并不具备代表性。现实中的印尼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对我来说还是个谜。

历时四个多小时的飞行,我终于落地雅加达机场。印尼的签证是此行所有国家里面最轻松的一个,它对中国护照是单方面免签,在入境的时候直接盖个章,就可以有一个月的停留期限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随着中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的不断增强,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对中国免签。届时,手持中国护照就可以像唐僧西天取经的通关文牒一样,畅通无阻的走遍世界。

在机场的ATM机随便取了点钱,出来了一叠的万元大钞,把我给惊呆了,瞬间变身百万富翁。印尼盾跟人民币汇率大概是2000:1,随便吃顿饭都是好几十万上下的。看来,接下来在印尼应该不用再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为了方便过年,我把住宿的地方定在了历史最悠久的草埔唐人街(Glodok),这里也是印尼最大的唐人街区。

在海外的华人街区多以“唐人街”命名,这又有什么由来呢?唐朝时期中国空前强盛,海外影响巨大,唐朝以后海外国家外国将中国或与中国有关的物事称之为“唐”,称中国人为“唐人”。其实,对于中国人到国外生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朝时代,汉朝时期,汉武帝加强和西方国家的沟通交通,每年都有使者和人民的来往,明朝郑和下西洋后海上贸易逐渐发展起来,中国商人、水手和东南亚地区往来越来越密切,很多中国人定居下来后成为了海外移民,一直到今天,华人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如果按交通方式来说,陆上丝绸之路的历史最为久远,但是海上丝绸之路便捷的海运使得大规模的人口和货物的交流成为可能,华人最多的地方也就是海上丝绸之路贸易最繁荣的地方。如今,该称呼虽普遍不如中国人、华人常用,但仍见于各国地名,例如唐人街。此外,海外华人对中国大陆本土习称为唐山。

雅加达市区

在乘车前往青年旅社的路上,我好奇的向车窗外张望。在自己的想象中,雅加达应该是充满了浓厚东南亚风情的城市,但是实际上,它是一个拥有1200万人口的现代化大都市,是印尼的经济中心,也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城市。

雅加达是一个现代风格和传统风格完美融合的城市,城中有很多的高楼大厦,既有殖民时期风格的建筑,也有很多伊斯兰风格的建筑,还有很多中式建筑,是一个超级混血儿。雅加达也是个贫富分化严重的城市,林立的高楼当中随处可见低矮的楼房瓦屋,好像是没有规划的城市一样,城中村还有不少。

金德院

来到位于草埔唐人街的青年旅社,这儿唐人街令我感到诧异,不仅没有电视中看到的充满中国元素的牌楼,里面的街道也破败不堪。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前往前台询问,看看这儿的除夕夜会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呢?

前台的一名工作人员看了我的护照,很亲切的说:“Hey, You are from China! My grandfather is also from Taiwan.”

于是,我就用闽南语跟他说:“是吗?台湾和福建一水相隔,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他听得一头雾水,我紧接着用普通话又说了一遍。他还是听不懂,不好意思的说:“Sorry, I do not understand Chinese. ”

看来,雅加达的华文教育并不咋地,很多华人都已经不懂得说中文了,我们也只好切换回英文模式。我问道:“你知道除夕晚上这儿有什么庆祝活动吗?”

他一下也愣了,想了半天:“我也不大清楚耶,但是我想你可以去寺庙看看。”

随即,拿出一张地图,跟我指示寺庙的位置。金德院离青旅很近,走路的话也就10分钟左右的时间,看来晚上是可以过去看看。

下午,世界泉州青年联谊会的陈联发副会长特地跑过来请我吃饭,我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他一时也回答不出来:“我们一般除夕就是一家人在家里吃个团圆饭,至于有什么活动也不大清楚,晚上你可以到街上随便逛逛,或者明天去老城广场看看。”

我就这么大老远飞到印尼雅加达来,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年了?看来老是不做攻略就到处跑,总也是会有撞墙的一天的。

烧头香

晚上,我先是到大街上走了一圈,没有原本想象的游街或者舞龙舞狮之类的场面,除了偶尔能看到几个广告牌上面写着“Gong Xi Fat Cai”(恭喜发财)字样的标语,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过年的气息。我想,毕竟华人在这里只是少数族群,哪怕在雅加达也只占了不到10%的人口比例,印尼人不过中国春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是到唐人街看看去吧!

回到唐人街已经是晚上九点来钟了,巷子里面灯光昏暗,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几家餐厅依旧还在营业。如果在国内,这个时间早已经吃过团圆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了。或许,这儿的华人也只是简单的在家过年吧!走着走着,突然间人慢慢多了起来,好像整个街区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原来,我走到了大名鼎鼎的金德院啊!

金德院始建于1650年,原本是一间观音庙。1740年,荷兰殖民者迫害华人的时候,这间庙曾经被毁。1755年由大批定居雅加达的华人重建,创办人是如松大师和振耀大师。正如传统的中国寺庙一样,金德院也融合了儒教和道教的元素。

金德院可说是雅加达华人道教徒心中的第一庙,三百年多来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从香客的年龄来看,老中青三代都有,甚至也有小朋友一起来拜拜,传统宗教民俗文化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和延续。印尼拜拜的风俗和方式跟泉州很像,偶尔还可以听到有人讲闽南话,仿佛回到了泉州的关帝庙一般。

随着除夕夜新春的钟声响起来,进香的人流也达到了高潮。人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抢着上丙申猴年的第一柱香。烧头香以除夕之夜抢烧新年头香为主,是重要的汉族民间习俗,不少人相信在大年初一第一个将香插在庙里的香炉,可为自己带来一整年的好运。烧头香从形成到现今依旧传承不衰,在中国已成为一个特定习俗。我想,家中的母亲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关帝庙拜拜吧。

此时此刻,虽然远隔重洋,不论是雅加达,还是泉州,只要是全球有着华人华侨的地方,都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以各自的方式祈求来年的好运气。四海同春,共度中国年。

胶囊间

热闹过后,我老老实实的回到青旅。雅加达的住宿不便宜,为了省钱,我找了个最便宜的青旅胶囊间,住一天仅需60多人民币。以前住青旅都是睡床位,胶囊这可是第一回体验。所谓的胶囊,就是一个仅容一人大小的密闭空间,人在里面可以躺着,可以坐着,但是就站不起来了。胶囊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不仅有充电插座,也有电灯和风扇,只要把帘子一拉,就是属于自己的小空间,这样的住宿非常适合我。虽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但是还要把印尼除夕夜的资料整理发送给报社和电视台,也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忘记一个人在国外过年的孤独。嗯,工作使我快乐!

法塔西拉广场

大年初一,我前往雅加达北部的老城,寻找中国春节的味道。雅加达老城是原荷兰殖民地的中心,荷兰人当年曾幻想把雅加达打造成东方的阿姆斯特丹,有不少18世纪的荷兰式老建筑随意散落在街道两侧,见证着雅加达的变迁。

雅加达老城在15世纪时建立,最初只是个小渔村,是输出胡椒和香料的著名海港,称为巽他格拉巴写(Sunda Kelapa),意为“椰子林的世界”。16世纪初,穆斯林首领领导印尼人民打败了葡萄牙殖民者的舰队,收复了巽达加拉巴,把这里改名为雅加尔达(Jayakarta),意思是“胜利之城”,雅加达的名称就由此演变而来。1619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征服了这座城市,并重命名为巴达维亚(Batavia,荷兰的罗马名),巴塔维亚被定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府驻地,这也是雅加达老城的前身。直到1945年印度尼西亚宣布独立以后,雅加达这个名字才得到恢复,并定为首都。

法塔西拉广场

来到老城中心的法塔西拉广场,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是令我比较诧异的是,这里既没有红灯笼、中国结等节庆装饰,也没有舞龙舞狮等传统民俗节目,反而是聚集了五花八门的街头艺人:有民族风的、有Cosplay的、有悬浮系的、有恐怖系的……他们纷纷卖力的表现自己,通过和游客合影赚钱,这简直就是一场狂欢节嘛~如果再细看广场上的群众,他们的肤色和服饰也都跟我们不一样,几乎都是本土的印尼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随着近些年华人在印尼的地位逐渐提高,就连雅加达的市长也是我们华人了。在2003年梅加瓦蒂总统执政期间,正式将春节设为法定假日,大年初一全国放假。10多年来,春节的庆祝活动在印尼越来越热闹,它也成为华族与其他友族共同欢度的节日,除了华族之外,其他各族人民也在雅加达的广场上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一起庆祝春节。于是眼前呈现出这么一番有趣的场景:蜂拥而至的印尼人在荷兰风情的广场上过着中国的春节。

雅加达街头

再到街上走走,因为放假的原因,大街上的人也格外的多,利用节庆的商机,沿街的小摊贩也各显神通,或者推着小车,或者挑着担子,兜售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各色小吃。在印尼的生活相当便利,随时随地都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商品和食物,如果不去计较小吃的颜值的话,其实都还蛮好吃的。印尼人的英语水平是我走过所有国家中最糟糕的,交流上基本只能靠肢体语言,他们对于跟外国人交流时甚至还会有点害羞,让人一种性格温顺的感觉,实在让人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国家曾经发生过排华事件。

雅加达跟先前走过的印度孟买的相似度可以达到80%,唯一的差别就是它的人口密度低些,环境相对整洁得多。而相同的地方则是它们都是乱中有序,虽然摊贩看似杂乱无章的沿街摆摊,也没有城管维持市容市貌,却也别有一番秩序;雅加达和孟买都是高楼大厦与贫民区并存,两地的贫富差距都很大,但是印尼的人均GDP差不多有印度的两倍左右,所以印尼的贫民区要稍微少些,条件也相应好点。

Grand Indonesia

再来到Grand Indonesia商场,里面不仅大,而且种类多,汇集了各种国际知名品牌的门店,跟中国一线城市的商场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印尼华人掌控着80%左右的经济,商场作为高端消费场所,其主要客户群体自然是来自于华人。商家们为了迎合中国春节,装饰着诸如狮子、灯笼、鞭炮,到处一派中国红,在这儿反而更有过年的味道。

对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进过商场的我来说,突然间有点从原始社会进入现代社会的感觉。走出国门以后,才知道钱并不是万能的,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钱是买不到所需的东西的,尤其是专业性很强的器材,只有到大城市才有可能购买到,而且多少也要靠点运气。在国外,能够花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然而,运气并不是万能的,为了避免麻烦,我一路上都是把需要添置的装备从中国提前发到计划前往的城市。虽然基本上都很顺利,也曾经在印度孟买遇到过派件不顺畅的问题,但是在印尼雅加达遇到的却是最麻烦的情况:因为派件失败,快递包裹返回到仓库,然后就找不到了!也正是为了处理这个事情,我在雅加达住了一个星期,托了各方朋友的关系去处理都没有办法拿到,最后直接人间蒸发了。这一路上关于装备的补给问题,说出来都是一段血泪史啊!

雅加达的交通

言归正传,再把话题转回到雅加达。据英国汽车润滑油制造商Castrol发布的全球最拥堵城市调查报告,印尼首都雅加达高居榜首,因为雅加达的基础设施建设速度远落后于汽车保有量的增速。雅加达的堵车之厉害,甚至连总统都被波及了:2017年印尼总统在参加庄重的阅兵仪式时,车队被堵在了3公里外,只能无奈的下车步行抵达会场。

我自然是不能错过这独特的堵车盛况,只要在交通高峰时段,找一条比较宽敞的马路,往天桥上一站,就可以看到底下堵得一眼望不到边的车流。被堵的车虽然很多,但是却严格按照各自的车道行驶,没有出现加塞的现象,更不会占用公交车专用车道。堵车的时间非常漫长,一公里路往往要堵上个半小时,可是却听不到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也听不到司机抱怨谩骂的声音。人们仿佛把堵车当成是一种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早已习惯随遇而安了,雅加达的堵车也被誉为“最文明的堵车”。

当我沿着步行道一路往回走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雅加达,交警的警力完全不够,交通灯也不多,在马路上甚至还出现了“业余警察”在帮忙疏导交通,司机们习惯性地听从他们的调度,有的司机还会从车窗递给他们一点小费,以示感谢。在令人烦躁的大堵车中,印尼人却又能够不急不躁,呈现出充满人情味的一面。

伊斯蒂克拉尔清真寺

独立广场是雅加达的心脏,高达137米的民族独立纪念碑大老远就可以看到,成为雅加达的标志。我循着纪念碑向着广场走来,旁边的巨大的圆顶清真寺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清真寺——伊斯蒂克拉尔清真寺(Masjid Istiqlal),Istiqlal的阿拉伯语的意思是“独立”,清真寺为庆祝印尼独立而兴建。印尼的人口2.5亿,其中有87%信仰伊斯兰教,是世界上拥有最多穆斯林人口的国家。想要了解印尼,必须先了解伊斯兰教。

走进清真寺,一层是供信徒祷告的地方,为了避免被打扰,游客是不能进入的。外国人进入清真寺以后,会有英文导游引导,如果着装不符合规范的会提供长袍。非穆斯林只能上到二楼,但是可以随便拍照,过后只需随意给点捐款就行。清真寺的圆屋顶的直径达到45米,大厅面积达到1万平方米,全寺最多可以同时容纳12万人礼拜。站在清真寺里感受它的恢弘气势,人如同蚂蚁一般渺小,仿佛整个清真寺就是全世界一般,体现出宗教的神圣庄严的一面。在宽敞的走廊里,又是很生活化的一面,由于东南亚炎热的气候,清真寺也成为人们纳凉避暑的好去处,有许多穆斯林在这里休息、学习。

清真寺的马路对面就是哥特式的雅加达大教堂,这样的场景在中东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记得在中东时,Makeeno曾跟我说过:“在吉达,我们从来没见过基督教堂,小时候我们曾经对着一座据说是教堂的房子扔石头,其实那只不过是个废弃的房子罢了。”作为一神论宗教的伊斯兰教,从根本上对于异教并不是那么包容的,拥有全世界最多穆斯林人口的印尼为何能够做到如此自由呢?

印尼狭长而破碎的地理格局,导致不同的宗教在各个岛屿上能够相对自由的发展,其中既有早期从印度传入的印度教和佛教,也有14世纪随着穆斯林商人传播开的伊斯兰教,16世纪的荷兰殖民时期传教的基督教天主教,还有华人下南洋带来的孔教,孕育出多元的文化面貌,也确立了印尼政治兼容并蓄的价值观。印尼实行政教分离原则,信教自由,以“五大原则”建国,即信仰唯一的真主、人道主义、民族主义、民主和社会公道。承认六大宗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天主教、印度教、佛教与孔教),伊斯兰教也不是“国教”,应该属于类似土耳其一样的世俗国的范畴。

印尼的穆斯林是自由派的伊斯兰教徒,从大街上女性的服饰就可以看出其较高的世俗化程度,有的女性带着鲜艳的头巾,有的则不带,而且她们也可以穿着得很时髦。相对于其他穆斯林国家不跟异族和外教通婚的情况,印尼要来得宽松得多。于是,有许多下南洋的华人就娶了当地的印尼人为妻,而且也不用改信伊斯兰教,这样的外籍新娘在我们泉州就称之为“蕃仔婆”。

带着电饭煲旅行的奇葩

在雅加达转了一圈,没能寻找到太多的中国年味,很遗憾的回到青旅,却在大厅里闻到了中餐的香味,这个香味来源于一个电饭煲里面煲的鸡汤。青旅里面往往是各路神仙的聚集地,我自认为已经见多识广,但是能够带着一个大电饭煲旅行的背包客,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够对于“吃”抱有如此执念的,必须只能是中国人了。除了鸡汤之外,还有一大桌的丰盛的海鲜和炒菜,香气四溢的一桌饭菜把青旅里面的旅客都吸引了过来。

难得在青旅遇上同胞,不免得上去寒暄几句,原来他们是刚刚在印尼兜了一圈结束旅行回来的背包客,一个劲的跟我抱怨着,出了雅加达以后就基本没有会说英语的人了!我也郁闷了,就算在雅加达,我也是靠着肢体语言行走江湖的,接下去如果骑行到乡下该怎么办?然后,我又向他们打探了一些景点的旅游情况,结果都不容乐观:因为正值春节假期,印尼对于中国又是免签,属于说走就走的国家,尤其是巴厘岛这样的热门旅游景点更是完全被中国人挤爆了。看来,我要另辟蹊径,去寻找一处没有太多游客关注的净土。

慢慢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也有点不好意思,邀请大家一起吃。只不过,僧多粥少,众人也只能是看看就好,满大厅的来自不同国家的游客就围绕着“吃”聊了起来。

一个来自美国的背包客好奇问我:“中国人吃蛇吗?”

我很淡定的回答道:“吃啊,蛇蛇那么可爱,怎么不吃呢?”

在美国人还惊魂未定之时,跟我同屋的一个德国小哥附和道:“嗨,我去过中国,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这次轮到我好奇了:“哦?有什么让你觉得印象深刻的食物吗?”

德国小哥一脸兴奋:“有啊,是鸡爪!一开始我也很纳闷这个都是骨头的玩意儿怎么吃,没想到竟然如此美味!天哪,我爱死鸡爪了!”

看来老外们到了中国之后,都会解锁许多他们对于食物的认知,想想家乡的洪濑鸡爪,我的口水也快留下来了……

慢慢地,旁边还有很多亚裔也加入了关于“吃”的讨论,看来只有“吃”才是世界性的话题。我们一群亚裔都是用的英语聊天,让欧美人士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应该都是说的中文吗?其实,在这里面就有来自新加坡、韩国、台湾、香港等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亚裔,只是长得像而已,文化和语言却是大不同。

我们又从“吃”聊到“玩”,最终有一名台湾小哥和一名香港妹子决定明天跟我临时组队,一去好好逛逛唐人街。虽然雅加达过年不是太有气氛,但是深入了解一下当地华人的生活和历史也是挺有意义的,毕竟这是我迄今为止到过的华人最多的城市。

我曾经常被人问到,老是一个人走,如果孤独怎么办?其实青年旅社就是招朋引伴的好地方,只要你有一颗爱玩的心,就不怕约不到伴。比较有趣的是,在我们三个人中,台湾小哥会说普通话、闽南话和一点英语,香港妹子会说粤语、英语和一点普通话,而我则是四种语言都会。我们把四种语言轮番上阵,最终还是要用英语才能都听得懂。精通越多门语言,也就越容易交到朋友。

草埔唐人街

说起草埔唐人街,它可以说是历史最悠久的唐人街之一。据历史记载,一千多年前已经有华侨居住,至明朝灭亡后,大批中国人包括反清复明志士,来到雅加达。

在殖民时期,荷兰创造的商业机会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涌向如今的雅加达城区,他们已经意识到华人买办和中间商的经济活动将关系到这个贸易城市的生死存亡。

1740年,随着这个城市贸易活动的引力不断增强,华人人口数量竟然超过了欧洲人,这引起了殖民者的恐慌。在一次对华人的残暴屠杀后,华人被驱逐到了城外,在那里建立起了华人聚居区。由于殖民者实施“分而治之”的政策,华人不能随便跨越这个区域迁移到其他地方去居住。现在这个地方仍然是雅加达华人区的中心,称为Glodok。Glodok这个名字来自巽他语“Golodog”,意思是“房子的入口”,因为雅加达曾经是古老巽他王国的门户。


草埔唐人街

穿梭于唐人街上,可以感受这里悠久而曲折的历史。早期中国人按照明清模式建造的老房子,基本荡然无存,仅有一些难于拆迁的寺庙得以保存下来。唐人街上残败破落,公共设施不足,环境恶劣,面临旧城改造。

在唐人街上可以见到很多居住着许多华人,有的甚至已经繁衍9代,已经不会讲华语。他们经营祖辈们们留下来的生意,在超市等现代商业的冲击下,惨淡经营度日如年,沦为无助的弱势族群,但是谁能知道他们的祖辈,昔日为建设发展雅加达老城区作出的历史功绩。

因为雅加达新区日新月异,交通方便,而老城区道路堵塞无日无之,令不少消费者却步,老城区的生意日渐淡薄。尤其不临街的后巷的商铺,日子更加艰难。久居该地的华人不是华人巨贾,而是普通的中低收入者,因为故土难离,只好在那里延续其祖辈相传的生意,过一天算一天。


草埔唐人街

草埔唐人街的中心是一条商业街,布满了华商小店铺。小家电、食品、服装、中药等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商铺街的氛围和商品就跟国内的小商品市场差不多,热闹而杂乱。在商业街上可以看到很具有年味的商品,其中有中国的农历日历,有节庆用的糖果点心,有代表猴年的孙悟空玩偶。在卖红包的商铺前围满了前来购买的人们,他们依然沿袭着春节发红包的习俗,传递中国春节的喜庆气氛。

传统的中药材商店是唐人街的特色。有些老店甚至已经经营快二百年了。中药店店名和药材名全用中文书写,有些药店还会请老中医坐诊。顾客不仅有华人,也有原住民。

联通书局

商业街上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联通书局,也是雅加达唯一的中文书店。当地懂得中文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而老一辈已经太老了,所以,书局的经营越来越困难。

走进书局,跟负责经营的李老先生聊了很久。如今华人的小孩大多送到天主教学校读书,哪怕在家里有说中文,但是大部分都已经不懂的书写。尽管困难很多,他们还是自己编写汉语教材,尽力推广。书店里所有的书都是老李亲自到北京采购带回的,来之不易啊!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的是书局的老板——杨兆骥先生。由于中文在上世纪60年代遭到印尼当局的禁锢,持有中文图书成了危险的事。瓦希德总统上台后,逐步“解冻”中文,杨兆骥才看到在印尼推广中华文化的希望。禁止华文的局面持续了30余年之久,不说中文、不出版华文、不进口华文图书,最直接的后果是让几乎三代印尼华人不认识华文。

联通书局

开禁后的2000年,中国国际图书贸易总公司经印尼教育部批准,准备在印尼举办中国大陆中文图书展,已经处于退休状态年近70的杨兆骥应邀协助。这是华文在印尼中断32年来的首次中文书展,受到印尼华人热烈欢迎,短短几天便销售了二千多本图书。

由于华文在印尼遭禁锢32年之久,即使有少数人可以说中文,也不具备读写能力,因此联通书局一路走来,可谓惨淡经营。随着老年读者不断减少,来买书的人越来越少,书店的利润已经远不能支付成本,为了长久坚持下去,杨兆骥不得不关闭了泗水和棉兰的书店,只留下了雅加达唐人街一间。即便如此也仍然入不敷出,每月需要补贴六七千元人民币。中华文化在海外的传承实属不易,只有像杨兆骥老先生这样的“阿甘”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才能留下雅加达这最后一个传播华文的阵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随着“一带一路”建设与印尼的合作日益增多,学习华文将能够更便利的拓展中国市场,华人们可以重拾久别的华文,将中华文化持续发扬光大。

联通书局老照片

只有走出国门,亲身走进唐人街,才能感受到华人在海外生存的艰辛。从荷兰殖民时期和苏哈托时期华人受到的排挤和欺凌,再到60年代起对华文教育的打压和迫害,几百年来下南洋的华人努力的保存自己的文化和维护本族的生活方式,以及近十几年来华人老一辈和年轻一代逐步恢复和弘扬中华文化和语言。我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在海外漂泊的游子对于故土的依恋之情,并由此而迸发的坚韧不拔的毅力。

金德院

我们一行人转着转着,又来到了曾经在除夕晚上到过的金德院。在除夕晚上因为信众太多,光看到人了。故地重游,正好可以好好的看看寺庙。再次来到大殿,看到旁边贴着一张报纸,上面有着醒目的标题《浴火重生 金德院重建动工仪式启动》,原来金德院曾经遭遇过火灾啊!除夕晚上我也在纳闷,香火如此旺盛的寺庙为何会如此寒酸呢?抬头一看,大殿是没有屋顶的,只留下被烧成黑炭的房梁,诉说着火灾的猛烈与无情。

金德院是印尼华人建设雅加达的历史标志,见证了雅加达诞生、成长和发展的风风雨雨,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和精神文明。金德院不只是庙宇,也是教育华人子弟的场所,19世纪这里办了一个私塾叫“明诚书院”,学习四书五经。八华学校是20世纪初印度尼西亚华人创办的第一所“新学”,但明诚书院在此之前早已成立,可以说是印度尼西亚华人最早成立的旧式学校。

金德院

金德院除了主殿之外,还有许多隔间,里面供奉着各路神仙。他们看起来似曾相识,有观世音菩萨、关帝神君、妈祖、城隍爷、广泽尊王等。有意思的是,名牌上面的印尼文译音即闽南语的发音,也许有不少神明还是从泉州分灵过来的呢!

印尼在华人还没有南渡迁徒之前,大部分地区是尚未开垦的处女地,面对杂草丛生、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华人们开垦过程所遇到的困苦是难以想象的。印尼华人为了加强团结,一些侨领都会带头倡议募捐建造寺庙,并派人专程返回家乡奉迎神祗南渡印尼,所奉迎神祗是华人尊崇的神佛,印尼华人寺庙的建成,使印尼华人团结在一起,成为华人移民势力的中心,也形成了印尼华族社群崇拜的出现。

闽粤人是迁徒印尼移民中的生力军,从闽粤传到印尼的神祗,其神话传说或多或少都强调了在印尼的灵异事迹,一方面是为了在印尼扩大影响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华人们怀乡思祖情感得不到满足,而不得不希望通过渲染家乡神祗的神异来弥补心理上的缺憾。

浴火重生的金德寺就如同华人披荆斩棘建设雅加达和印尼的精神一样历久弥坚,成为连结故土的纽带。海外华人都有一份念乡怀祖之情,他们虽然落地生根,根深叶茂,然而那些与生俱来的中华文化传统与故土风俗习惯,一代代地流淌在血液之中,早已成为生命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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