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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Somaesthetics?

 hercules028 2020-10-16

原文载于《哲学动态》2003年第9期

转自《哲学王》微信公众号,ID:zhexueking

实用与桥梁

——访理查德·舒斯特曼

舒斯特曼&高建平

2002年10月31日,彭锋、高建平、王柯平、章启群(以下分别简称舒、高、王、章、彭)等人与美国费城坦普尔大学哲学系主任,当代实用主义美学的重要代表舒斯特曼( Richard Shusterman)教授进行了座谈。座谈内容摘要如下:

彭:我们今天很高兴请来了舒斯特曼教授,与他座谈关于实用主义美学问题。

高:舒斯特曼教授的《实用主义美学》是我与周宪先生组织的“新世纪美学译丛”的第一本,彭锋是这本书的译者。此套丛书收入了一些国外20世纪90年代出版的美学著作。

舒:我所做的,是一种桥梁性的工作,将不同的东西联系起来。我将艺术与生活,审美与实践,高雅艺术与通俗艺术,分析哲学与大陆哲学,等等,联系起来,而这些在西方的现代文化之中是有明显区分的。因此,我对事物的联系感兴趣。《实用主义美学》这本书的出版,就有着一个关于联系的故事。当你说成为两者间的桥梁时,你必须尊重两者,我还想在实用主义与中国哲学之间造一座桥梁。美国哲学与中国哲学之间,具有很大的互动的潜力。第一,从地理学与人类学观点看,中国与美国都是大国,对于大的空间的感觉,能使我们找到共同点。第二,美国哲学既从欧洲哲学中吸取了营养,也深受其害。在许多年中,美国人不认为他们有权发明某种独创的思想。在哲学方面,他们没有发展自己思想的自信。中国与日本在现代所引进的西方哲学和西方美学,至少在学术圈里,占主导地位的是欧洲思想。其实,中国人可以发展出比欧洲哲学更强有力,更丰富、更多样的思想,这些思想包容性更为广阔,更能满足新的世界需要。米歇尔·福科在访问日本时提到,很长时间以来,现代哲学史就是欧洲哲学史,但是,从发展的观点看,欧洲人不再是世界的领导者。欧洲哲学史可以供我们吸收许多东西,但是,新的生命的能量存在于中国和美国。中国哲学与美国哲学有不同之处,美国具有很少的传统,而中国有着古老而丰富的传统。在哲学研究中,前瞻后顾是非常有益的。我们要尊重传统与历史。在美国,新就是好,越新越好。这是基本的观念。但是,一些由历史所证明的东西,比新的东西更好。这是美国哲学需要向中国学习之处:既尊重传统,又尊重革新。翻译一些老一点的书,对于中国美学来说,也许更重要。一些20世纪50、60、70年代出版的书,现在仍在美国的美学讨论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高: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我正想组织翻译一些在20世纪出现的,经过时间的考验证明在美学上起了很重要作用的书。

王:一些美国的美学著作,曾给中国学者以深刻的印象。譬如托马斯·门罗的《走向科学的美学》;在欧洲的现代美学论著中,阿多诺的《美学理论》,影响甚大。

舒:你是本书的中译者,这是一本非常难译的书。你是从德文、还是从英文译的?

王:我从英文译,参考了德文,特别是一些术语必须参考德文。当时我在瑞士洛桑大学哲学系研修,导师叙斯勒(Ingeborg Sch·ssler)教授提醒我要特别注意阿多诺的行文方式。那是一种充满思辨的、反体系的、杂糅了马克思、康德、黑格尔等人诸多思想概念并加以批判反驳的写作风格,的确晦涩难译。

舒:你将这本书译成中文,太好了。在美学上,阿多诺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作者。过去,我的观点更接近阿多诺,而不是杜威。只是我回到美国以后,我的观点才有所转变。阿多诺很赞赏杜威,他在很多地方引用杜威的话。他对实用主义对手段和工具性的关注感兴趣,他将之与工业化缺乏目的联系起来。人们可以既关注手段,也关注目的。在实用主义美学中,对于杜威来说,绘画的手段,如颜色,也是绘画本身,是艺术经验的一部分。当然,阿多诺在德国仍具有很大的影响,比哈贝马斯的影响要大得多。

高:你在书中提到,实用主义美学始于杜威,又止于杜威,并说这是由于政治原因。对此你能否谈一谈?

舒:我在该书的序言中提到了这一点。杜威的许多观点来自爱默生。按照西方的标准,爱默生不是一位哲学家,尽管按照中国的标准,他确实是一位哲学家。在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一位“圣人”。他没有系统地论证他的观点,而是用诗一样的语言写作。杜威的几乎所有重要的观点,都可以从爱默生那里找到。因此,我认为,实用主义美学在杜威以前就开始了。杜威是第一个以系统的方式阐述这种观点,成为一本大书。关于为什么杜威的影响很快就被分析美学所取代,我想,有三个原因:第一是由于杜威的政治观点倾向于左翼,而在麦卡锡时代的政治气氛下,这种左翼的观点不受欢迎。第二是杜威的艺术观点比较保守。他不欣赏后印象派以后的任何艺术流派,对先锋派艺术持贬斥的态度。第三是他的论述远没有像分析哲学那样在大学课堂里受到欢迎。我想在这里提及的要点是,杜威在《艺术即经验》中说,通俗艺术没有被当作艺术来欣赏。但是,他却没有做出使我们欣赏通俗艺术的努力。因此,我的这本书不得不花了很大的篇幅讨论通俗艺术。仅仅有经验是不够的。他对经验很重视,我也是如此。但是,我认为,批评与阐释也很重要。他关于批评与阐释写得很少。他有一章的标题是“批评与知觉”,但是,批评的作用只是帮助人拥有经验。其实,批评与阐释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在文化上使艺术品的文本合法化。批评与阐释具有高等艺术的价值,如果人们对作品进行批评和阐释,就能够帮助人们欣赏作品。这也是我在这本书中花了很大的篇幅来分析通俗艺术,包括对它们进行细读的原因。论证为什么它们应被当作艺术来看,就必须做持续的艺术批评工作。这是实用主义的另一个层面,即从艺术作品的角度来讨论。这也是阿多诺曾做过的工作。

章:我很赞赏你的工作,特别是你对联系中国哲学与美国哲学的努力。我想许多中国哲学家们也是这样,试图建立某种联系。但是,中国哲学家们所做的,一般说来是将中国哲学与大陆哲学,特别是现象学,以及海德格尔的哲学联系起来,而你所做的,却是实用主义与中国哲学的联系。我想,这里是否有你个人的一些独特的看法?

舒:我将美国的哲学作一个简单的描述。“美国哲学”与“哲学在美国”不同。“美国哲学”主要是指实用主义,“哲学在美国”主要所指的是分析哲学。在美国,现象学哲学家的人数要多于实用主义哲学家。这其中包括分析哲学和大陆哲学。因此,在美国,有很多现象学哲学家。海德格尔、梅洛—庞蒂很重要,一些后结构主义哲学家,如德里达和福柯,也很重要。实用主义的一些方面与现象学也很相似,不仅是杜威,还有威廉·詹姆斯,他们与现象学家们一样,对理解经验很感兴趣。实用主义与海德格尔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实用主义不将认识论当作哲学的中心,在笛卡尔之后,绝大多数欧洲哲学都将认识论当作哲学的中心,甚至现象学也是如此。海德格尔将“在”(Being)作为根本的问题,并不将怀疑主义看得很重要。在这一点上,他与实用主义非常相像。实用主义与现象学还有一个相似之处,这两者都对描述感兴趣。实用主义对为着某种目的进行描述更感兴趣,而这种描述可以和解决某些困惑和问题联系起来。我可以给你一个例子,也许这并不是对你的问题的回答。这是关于艺术定义的讨论。实用主义将艺术定义为经验,按照传统的关于定义的标准,是一个很坏的定义,因为许多艺术并不给我们审美经验,而一些给我们审美经验的东西又不是艺术。但是,当实用主义者认为艺术即经验时,他们不是将某种东西包裹起来,不允许任何改变。实用主义的做法与中国哲学相似,它尊重变化与运动。一个定义不是确定并由此永远摆脱某种东西,定义是帮助人们去看。杜威将艺术定义为“艺术即经验”,是帮助人们看到艺术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最重要的不是对象,而是你处理这个对象时的工作与对象给予你的经验。

章: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许多美国美学家所关注的,并不是实用主义美学?

舒:分析传统的人不喜欢现象学与海德格尔。在美国,哲学领域两极分化,一极是分析哲学,另一极是所谓的大陆哲学。我认为,认同海德格尔与批判海德格尔的人都没有真正读懂他。我受的是分析哲学的教育。我的老师们告诉我,决不要去读海德格尔,也决不要去读黑格尔。他们说,如果我读了黑格尔,我的心灵就会变得很虚弱,如果读了海德格尔的话,其结果就会更坏,那就会与纳粹接近。因此,在我回到美国之前,我从不读黑格尔和海德格尔。回到美国,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大的解放。我直到成为副教授以后,才开始读黑格尔和海德格尔。人们认为,黑格尔有着一个坏的名声,而海德格尔写的东西不清晰,没有逻辑。对于分析哲学来说,清晰很重要,尽管一些分析哲学家写得也不清晰。分析哲学家们将海德格尔当作一个魔鬼来使用,象征所有大陆哲学的坏处。所有这一切,都可追溯到过去英国与大陆之间的相互猜疑。大陆哲学家康德的思想构成了分析哲学教义的一部分,但是,一般说来,分析哲学家并不赞赏康德以后的欧洲哲学家。

王:刚才谈到阿多诺。阿多诺十分看重美学,特别是适应新艺术发展的新美学。他觉得美学的发展单靠擅长逻辑思辨的哲学家不行,单靠随兴所至的艺术家也不行。现代美学的真正发展,有赖于既精通哲学又熟悉艺术的美学家或研究者。另外,在美学研究过程中,社会学方法也是不可或缺的。你的书努力将美学扩展到实践生活之中,这似乎又返回到希腊化美学的主题上了,正如你所用的一个词somaesthetics(身体美学),这与人的衣食住行和身心健康联系在一起。门罗在《走向科学的美学》中,也曾抱怨说,美学本应像文学艺术批评一样,如果能够关照公众从事各种艺术欣赏活动的审美需要,就会具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舒:托马斯·门罗是《美学与艺术批评》杂志的创立者,在美国,他是创立几乎独立于哲学之外的美学学科的第一人。他结合了艺术批评与社会学,他担忧,美学学科设在哲学系,不能得到很好的发展。他想使美学变得更强大一些,阿多诺也是如此,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高雅艺术上。但这个限制太狭窄了。在当今世界,高雅艺术已经不再是审美能量集中的地方。绝大部分的审美能量不向博物馆和画廊汇聚,而是汇聚到通俗艺术、设计、广告,以及人们的生活艺术上。因此,为了使美学具有生命力,使美学繁荣,我们必须将审美的注意力放在审美能量与活动集中的地方。能量也意味着哲学批评。这是审美的世界指向。哲学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世界,并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因此,有理解力的哲学家只是观赏博物馆里的艺术品,这是不好的,我们绝大部分的生活是处于博物馆之外的。

王:关于身体美学,你提到了太极拳和瑜伽功,但这两种活动既与身体有关,也与灵魂有关,都是强调身心或灵肉兼修的。我想身体美学应当关乎身心两个方面的,不会有什么偏废一方的潜在可能性吧?

舒:这很正确。为什么美学这个学科很重要,在这个学科中,将身体与心灵结合到一起了,aisthesis的意思是“感觉”,我们通过身体的感觉器官来感觉,它同时也是“知觉”,与心灵有关。这也是亚洲哲学中的一个伟大的智慧。据我所知,中国哲学不像西方哲学那样有着非常强烈的关于身体与心灵的哲学与人类学的区分。在柏拉图的《斐多篇》中,它们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因此,在西方哲学中身体与心灵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将它们两者解释为是一体的。对于我来说,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我的心灵哲学与其他心灵哲学的不同之处。这也是我更多地将我的文章发表在美学杂志上的原因。我认为,问题不是心灵与身体怎样才能在逻辑上相互适应。对于实用主义者来说,它们本身就是在一起的,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怎样使它们适应于、服务于更好的和谐,怎样才能改进这种整体。

高:你既谈艺术是经验,也谈艺术是实践。在中国,人们更倾向于将艺术与实践联系起来。这里有几个原因:其一,哲学传统。中国宋明时代的儒家哲学强调知行合一;其二,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点的影响;其三,中国从上世纪50年代起,形成了一种“实践美学”的观点。

舒: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杜威也曾在一个地方提到,艺术是实践。艺术的确是实践。我认为杜威说艺术是经验是正确的,原因在于它引导人们去看某种新的东西。至于艺术是实践,它使人们局限于将艺术看成是某种已经实践了的东西。因此,那些还没有被实践了的,或者那些其中的部分还没有被实践了的,就会被人们说成不是艺术。由于艺术的实践在现代性中总是被理解为创造出某种更新、更现代的东西,因此,实践仅仅被等同于高雅艺术。用经验一词,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有了对艺术的新的理解。这种新的对经验的理解表明,艺术并非总是处于实践之中。将艺术定义为经验的价值在于,它也解释了实践服务于什么,实践的目的是什么。在某种情况下,将艺术定义为实践是更为重要的,而在某种情况下,将艺术想成是经验,而不仅仅是实践,也许会更好。因此,我不愿意说,艺术不是实践,我也不愿意说,杜威的艺术即经验是一个充足的定义。重要的是,考虑定义的目的。只用经验来为艺术下定义,是不够的。

高:实践更强调主动的行动、活动,而经验更强调接受了某种东西……

舒:经验既包括做什么,也包括接受什么。对于实用主义者来说,当我们经验到什么时,不仅仅是某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发生了,我们在这件事中是主动的。杜威喜欢用经验这个词来为艺术下定义,正是由于它具有两个方面的意义,即你做了什么,什么对于你而发生了。“实践”这个词的问题恰恰在于,它太多地强调做、做、做,而艺术是某种对于你发生的东西。经验具有两面:一面是做,一面是接受;一面是感受,一面是感受对象;存在着经验,也存在着经验到了什么,可能是艺术品,也可能是花或树,也存在着经验的方式,即感受。经验这个术语结合了客观的与主观的观点,结合了经验到了什么与怎样去经验的,在审美经验中,这两种观点的结合是非常重要的。这种对经验的理解,主要是由威廉·詹姆斯和杜威发展起来的。在他们之前,传统的英国经验主义者将经验理解成被动的,相互之间没有联系的。他们的经验相当于感觉,相当于当人们看某种东西时所获得的一些相互分离而独立的感觉。詹姆斯认为,经验是积极的,经验最初是一个整体,只是后来,通过分析和批判性的思考,才将经验分为部分。

End

 

设计直接表达思想,思想自然创造艺术。

艺术之所以能够成为自我的见证和最为生动的想象,是因为

观念的世界晦暗不明,而艺术却永远旗帜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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