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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之⑥爱过年,最爱添新衣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如果问我小时候为啥那么喜欢过年,原因能写五千到一万字,字里行间都是真爱,简而言之,放假、吃肉、压腰钱、添新衣。

把添新衣放在最后,绝对不是轻视的意思,完全是为了压轴,最后出场的,往往是最重要的。

添新衣对于一个诡诈刀儿(爱臭美的意思吧,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书面语言和这三个字匹配了)小妮儿来说,有着无可取代的诱惑力。肉可以不吃,新衣服不能没有。

年三十晚上,熬年熬的实在支撑不住了,奶奶总说,你这真是熬黏了,眼里熬出赤麻糊(眼屎)都粘住眼皮了。

熬年等于熬黏,这个解释竟然听起来毫无违和感,不得不佩服奶奶她老人家的语言创造力。

熬黏之后,在没有电视可看春晚的年代,我们只好怀着对新年无限的向往,钻进了被窝。

小孩儿睡了,大人的活还没忙完,有时候是某个孩子的新衣还没完工,有时候就是少了一双袜子。

可我妈和奶奶都是讲究人,新年必须都是新的,有句话叫,新鞋旧袜子,臭坏一家子。

过年呢,哪能这样凑凑乎乎。新袜子买回来了,新棉鞋更要配上套,于是,点灯熬油也要赶制出来新棉鞋。

似睡非睡间,听见奶奶和妈妈小声的说话,她们把拆洗好的棉衣棉裤,套上刚做好的带着新鲜布料香味的上衣和裤子。搭在被子外边,给我们掖好被子,因为加了一层衣服,被窝更暖和了,闻着新衣服的香味,终于沉沉睡去。

添新衣不容易,一年也就一两次,对于大人来说,给孩子筹划添新衣,也是一个很纠结的过程。

又想省点钱,又想让人人都穿好,又想让衣服多穿几年,又想让衣服结实耐穿一年四季都能用得上,真是一个劳心劳力的过程。

筹划的过程中,意见不统一还会引来一场家庭矛盾,要过年了,因为一件衣服闹矛盾,谁都知道很不划算,可是,想让一件衣服发挥最大的作用又尽可能的省钱,本身就是个矛盾。

上小学四年级那年,特别流行一种罩棉袄的上衣,布料的名字叫中长纤维,不知道这名字从哪里叫起来的,叫的这么专业,村上的大姐姐们一见面,都在议论,谁谁买了件中长纤维布衫儿,可好看了,大翻领,有机玻璃扣,可洋气了。

我上四年级了,个子已经快和我妈一样高,心里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在我们上学的那所学校,已经算是高年级学生了。

所以,我认为自己也得有一件中长纤维的新布衫儿,最好也是大翻领,缀着明晃晃亮闪闪的有机玻璃扣,或者是银色的扣子,我们都说那叫银扣,还有金色的,自然就是金扣儿了。

布料最好带金线,实在不行,银线也是可以的,都显得衣服很洋气,像是电影里的人穿的。

我妈也初步答应我了,动不动就拿中长纤维布衫儿说事儿。

一旦我不好好帮忙干活,就说,就你这样的干点活不说不动弹,还想穿中长纤维布衫?我立马行动起来,指哪打哪,叫干啥干啥。

一旦某次考试不好,我妈也说,就这点分数儿,还想穿中长纤维布衫儿吗?我赶紧认真学习,下次一定考的很好。

我妈就说,这还差不多,干活也知道下力气了,学习也知道用心了,像个穿中长纤维布衫儿的人了。

一听我妈这话,我认为过年买件中长纤维布衫十拿九稳了。

看见大姐穿了件,我就凑过去看,哎,大姐眼光不行,这个衣服金线银线都没有,也不是大翻领,只是小翻领,扣子还行,绿色有机玻璃的。

听别人说把两个玻璃扣放在一起磨一磨,会发出好闻的香味,像苹果味呢!我忍不住试了试,果然,很好闻,苹果味儿的。

就又抓起扣子去磨。大姐被我打扰的烦不胜烦,说,不要再磨了,扣子被你磨的不亮了。果然,原来明晃晃的像是透明的玻璃,被我磨的快成毛玻璃了。

心里抱怨大姐真是小气,新衣服她都穿了,我就是玩玩扣子,还不让玩了。更加坚定了过年要买件中长纤维布衫的决心,并且重新调整了思路,一定要有机玻璃扣的,我自己的衣服,我随便磨扣子,天天就闻那苹果味儿!

吃了腊八饭,年味儿一天浓过一天,年集赶了几次 ,全家的新衣服都买回来,唯独不见我的新布衫儿,我开始提醒我妈。

我妈说买买买,下集就买,离过年不还有好几天呢吗,不耽误大年初一穿就行了。

听语气,不耐烦中透出很坚定的信息,更让我觉得这事板上钉钉了。

晚饭后,听见我爹我妈在厨房争吵,声音不大,但是明显是在吵架,我站在门外听了一下,知道坏事了,新衣服估计要泡汤。

原计划买衣服的钱,被我爹拿去办了别的更重要的事儿,没钱给我买新衣服了,我妈坚持说,她已经答应我了,我为了一件新衣服,费劲巴力的表现,不买说不过去。

我爹说,这两年正长个子呢,买那么好的衣服干啥?我妈口才不好,说不过我爹,很生气的关门出来。

我赶紧溜到一边,很委屈的哭起来。虽然哭的很克制,还是被我妈发现了,我妈又返回厨房去了,我爹坐在灶火前抽烟,透过一明一灭的烟火亮光,能看见他在皱着眉头,很发愁的样子。

我说我不要新衣服了。话是说了,其实很违心,说完自己哭了。

我爹说有啥好哭的,咱街上的衣服不算啥,你好好上学,长大去城里,那里的衣服才好看才洋气呢!乖乖的听话好好学习,明年给你买件好的,今年钱太紧张了,你长大懂事了,不穿也不会闹人,对不对?这话说的,还让我怎么闹?

那年,到底还是穿了新衣服,是妈妈一件新棉袄改的,奶奶说是妈妈结婚时压箱底的衣服,带着咖啡色的毛领子,穿上不仅洋气而且很暖和。

奶奶很惋惜地说,这是我妈结婚时的陪嫁,她自己都没舍得穿过几次,改了一下给我穿了,我妈倒是没表现出很不舍得的样子,只告诉我穿的时候小心一点,天冷,拆洗起来不容易干。

上初中的时候,很流行穿军装和公安制服,无论男生女生,谁要是有一套正宗的军装,绝对很有面子。

班上有位同学的哥哥在部队,送给她一件军装,该同学走路就雄赳赳气昂昂了,每天昂首阔步的走在一众同学中间,很神气。

很多人没有当兵的哥哥,做一件高仿的也是很不错的。

街头的照相馆,老板是位转业军人,就把他的军装挂在店里当道具,我和一群同学省吃俭用好久,省下来的钱去穿着军装拍了张照片,偏偏等着取照片的时间很漫长,刚刚兴起彩照,据说洗照片必须到南阳市去,县城都承接不了这项高科技的业务。

终于等到照片闪亮登场,看到自己穿军装的样子,认定自己像个飒爽英姿的女军人,更加坚定了做一套军装的决心。

那时候学校里刮起了这样的时尚风,军绿上衣,公安蓝裤子,裤子必须是喇叭裤,裤脚宽又长严严实实盖着鞋子,走起路上自带风的。

我早早就找我妈我奶商量,过年的时候要一套这样的装备。

那时候连年丰收,虽然很忙很累,但是钱已经不是很紧张了,过年给每个孩子添一套心仪的衣服,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很容易就通过了。

赶年集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放假,奶奶到学校找我。

我以为是给我提前剧透新衣服的,谁知道她给了我五块钱,说街上人太多了,她只买了裤子的布料,并且已经裁剪好锁好了边。

买上衣布料的人太多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买到布,把钱给我,让我自己等第二天背集的时候再去买。

奶奶把钱给我,匆匆忙忙走了,我拿着五块钱发愁了。

这可是一笔巨款啊,要知道我每周带的零花钱最多是一块,虽然钱不太紧张了,但是家长们习惯了压缩银根,零花钱都是算好给的,够打白开水喝,改善伙食的时候买个菜就行了。

这五块钱拿在手里让我坐卧不安,第二天是背集不错,但是不一定有时间去,中午就那么的点时间,还要排队吃饭,遇上老师拖堂赶作业什么的,根本没空去。

这钱多在我手里放一天,就多一天的不安全因素。

我想把钱交给学校的马老师,她是我姨,可以请她替我保管一两天,算了,第一天送去,隔一天又去要回来,太麻烦了。

让谁帮我保管一下呢?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想办法吧。

找到一个带着塑胶皮的笔记本,我把笔记本的皮撕开,把钱放进去,重新套上塑料皮。可是这样怎么看,笔记本和原来不一样了,都像里边藏着五块钱的样子。

重新整理了一下,不像了,笔记本恢复如初。这也麻烦了,我自己都看不出里边有钱了,那要是到了明天我忘了怎么办?我自己也找不到这五块钱哪里去了就糟糕了。

决定做个记号,写上内有五元钱,很快用钢笔写好了,还是不对,这不是谁都可以看到了吗?被偷走了咋办?灵机一动,在后边加上了几个字--------“已取出”。

我和那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古人一样睿智。

这五块钱就在写着“内有五块钱已取出”的笔记本封面后边,结结实实藏了两天,终于在一个同学的陪同下买到了一块军绿色的布料。

放假回家,请村上的著名服装设计师,帮着量体裁衣,加工制作。

这位著名的美女服装设计师,后来成了我嫂子,我奶奶亲自说的媒,她老人家一定看上了美女做衣服的好手艺,这个媳妇儿娶进门,就再也不发愁做衣服了。

那年,我得偿所愿,有了军绿色的上衣,公安蓝裤子。

本来是个美梦成真的好事儿,应该欢天喜地的,可是,我对这一套衣服很不满意,上衣还好。重点是裤子,人家裁剪的时候是喇叭裤没错,后期缝合的是我大姐。

我大姐是个实用主义的人,她一看裤脚那么宽,裤腿那么长,自作主张往里缝合了很多,好好的喇叭裤,基本上成了直筒裤。

我找她提意见,她还很有道理的说,你这是裤子,又不是扫帚,弄得拖拉到地上,天天走路带扫地,脏的快,磨烂的也快。

虽然我一肚子不满意,奈何全家都支持我大姐的做法,尤其是我奶奶,直接说我大姐改得好,如果真做成了喇叭裤,她也会动剪刀帮我修成直筒裤,这个我信!

对于如今的孩子来说,过年的几大福利,早已失去了诱惑力,放假等于报班,吃肉,天天不断,至于压腰钱和新衣服,多少有点吸引力,那也不如给个手机随便玩来的畅快。

曾经和我一样期待过年的小伙伴们,你们在哪里呀?愿我们出走半生,归来时健康平安,腰缠万贯!

作者简介:张晓辉,社旗县兴隆镇罗庄村马庄人,妙龄大妈一枚,当年瘦小离家到大城市郑州谋生。热衷自主创业,匆忙半生,并无建树。白天忙生存,夜晚码文,感性和理性并存,一直认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明天的苟且,但一定有诗和远方,一直坚信住什么房子不重要,和谁住一起更重要。坚持吃粗茶淡饭,过简约生活,写温暖走心的文字。乡土赊旗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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