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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专题‖ 母亲啊,母亲!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母亲属马,虚岁八十,娘家侯庄,名吉珍。母亲的爷爷是个老中医,救死扶伤杏林享盛誉。可惜封建思想,手艺不传女,外公幼时失怙,与“祖传中医”失之交臂。

家道中落的外祖父争刚要强,靠挑担卖姜卖菜做些小本买卖,牙缝又挤又省买了些地,解放时却被定为“富农”。

母亲姐弟四个,她是老大,下面三个弟弟。母亲在读完二年级后,外公就再也不肯拿钱供她读书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伙伴们背着书包走了,又看着她们高高兴兴地笑着闹着放学了,心里很憋屈。

母亲自记事起,外公就是挑着担子走乡串户,“卖姜哟,石桥老姜,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顶着“富农”的高帽子,小心谨慎地,精打细算着过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

外公对三个舅舅要求严格。经常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可三个舅舅都很有个性,没有按着外公的愿望长成他理想的类型。

外婆是个喜欢外场的人。夫妻有个争执外公生怕别人听见,可外婆却高腔大调,闹得“满村风雨”,人尽皆知。

每当做饭时,她往灶里填一把柴,到门口给人拍一会儿话,回来已火烬灰凉。再点火,如此反复七、八次。她做饭最费火和柴。

后来承包到户,外公家喂养一头牛。外婆每天早早起来给牛拌一次草。管它“长枪短棒”都倒给牛吃。也许是饿极了,牛照样吃得香。

外婆拌完草就去串个门。做她家的牛都得很有耐心,有草就拼命地吃,没草就耐心地等。等外婆一激凌想起牛来,就风风火火赶回来,又给牛儿满上草。

每个人的性格都烙上家庭的印记。特殊的家庭造就了母亲的自立。

母亲曾说她十岁那年冬天特别冷。外婆还是天天以串门为主,兼顾别样。她给左邻右舍帮忙做的小棉衣裳,老虎头靴,女红很棒,倍受夸奖。

眼看就“十来一,棉堆堆”了,母亲见外婆没给自已做棉裤的意思,就拿了块棉布,一条旧裤子,还有一小包弹过的棉花,冒着风雪跑几十里去青台下郭找妗婆帮忙。

妈妈心灵手巧,回家后试着给自己的衣服缝缝改改,做得像模像样。从此,全家老少的针线活都由母亲接管。

母亲深有体会,经常教导我们的话是“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能靠自已。” “只有自已摸索出来的东西才真正属于你,才能记一辈子。”“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能当师傅!”

母亲的生活习性烙上了时代的印记。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她非常节俭。衣服都是自给自足。我们姐弟的衣服都是母亲用弹好的棉花在纺车上一根一根纺成线,再用织布机把一根根线织成布。那时我们的裤子永远都是妈妈手工织好的白布染成黑色或灰色。上衣全是各色线混搭配成的格格或条条。

少时总记得半夜醒来,母亲还在"吱吱呀呀“地纺线。睡前那布箩里的花捻儿似小山样,早晨起来那线穗子像极了肚大两头小的白萝卜一排排…… 

最喜欢听母亲“哐通哐通”的织布声,那一丝一线都是用爱织成。

真是太神奇了,只见母亲端坐织布机上,双手扶杼,脚下起落有致,梭子通过两手在开合的经纬线间穿行……那月白色的,黄绿相间条纹的或者蓝格格红格格的布,就变戏法似的整整齐齐卷在了织布机上头的卷轴上。全然不是花木兰的“唧唧复唧唧”的怅望!而是“临行急急织”的柔情蜜意!

这让我对母亲充满感激,并联想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的经典故事。孟母择邻断杼,孟子终成亚圣大儒!母亲的智慧!

更让人期待的是母亲把这些布从织布机上卸下来,放在席子上,用墙头土点点画画,然后用剪刀沿线剪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布块,就在你眨眼功夫,“哒哒哒哒”缝纫机针起线动,一件定身打造的衣衫就完工了。你不由得叹为观止。我家的那台“大桥牌”旧缝纫机见证了昔日苦难岁月里的丝丝缕缕的幸福。

勤俭是那个年代的流行色。老大的衣服一年就小了,许是心闲虽吃得极其简单却个儿长得很快。母亲把袖口接一截,下摆帮一圈,又能再穿一年。每每看着母亲一针一线地缝补,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孟郊的诗,“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当时总不明白,现在做了母亲才真正理解天下母亲的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有时候爱是不需要言语的,爱的深情仅从普通常见的场景里便充溢出来!

那些实在穿不成的衣服,母亲就把它们当成做鞋的材料,那些新的碎布尖则做书包。日子精打细算,一点也不浪费。生有此母,何其幸焉!我们五朵姐妹花和弟弟日子清苦,仍快乐长大!

母亲除了自立和勤俭,还能谋划,会统筹,有全局观念。

听人说属马的人都颇有领导才能。可惜母亲是腊月生马,命好运不济!她二十岁嫁到我们王家,是父亲用一身蓝灯草绒为嫁妆明媒正娶来的。其实当时嘴一份子手一份子的母亲,长相文静,个子小巧玲珑。见奶奶病着,父亲又老实,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外公一见文质彬彬、忠厚老诚的父亲认定是可托付之人。不顾妈妈的顾虑,拉着妈妈的手,把她一生的幸福托付给了父亲。

有时候我真佩服外公的眼光,看人恁准!父亲知书达理,为人宽厚。苦难的日子虽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却没让他变得暴躁和乖戾。他总是温和地对待家人和他在外接触到的一切人。还把母亲宠成公主!

母亲,多灾多难的日子,有人疼有人爱,有人一生把您捧在手心当宝,你该何等心满意足!黄连上开花,该是怎样的诗意和远方!嫁夫若此,夫复何求?

母亲简直是个天生的规划师。联产承包后,哪块地种玉米,哪块地种芝麻,会不会重茬?去年大蒜价高,今年都跟风,我们种辣椒!家中什么物件要添置,什么修修补补还能用。留足孩子们上学的费用,惦记着父母公婆改善下生活,添件衣裳。逮个猪崽,拉扯个羊羔,养几只鸡鸭,喂几只鹅。,她都安排得妥妥的。

我有时想是生活的重压把母亲逼成了日理万机的大当家的。晴天哪地该锄草,间苗,妈妈都了然于心。就连下雨也有干不完的活:拧经子,穿拍子,扎扫帚,编箩筐,织稿荐,织箔这是父亲的差使。母亲则织布,缝衣,做鞋,纺线,磨面,有时还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摊回煎饼,或者炸回油条!那也是贫困单调乏味生活中的点滴甜蜜与温馨!

在老家最大的事情就是起房盖屋。用母亲的话来说,她在王家盖三次房子,每一根钉,一块砖,一片瓦都是她亲自去拣选,购买,拉回来。少年不知锅是铁打的,总嫌母亲抠索。一分二分运费都算那么清楚,因为一个人的半晌工钱或一根架木的缺损而讨价还价。

现在想来,那每一分钱都是父母的血汗凝聚。既然来之不易,她们又怎能会不格外珍惜呢?

后来我也成了一家之主,总想改变一下理财观念,滥用一下“财政部长”的职权。可往往是虎头蛇尾,常常让财政出现“赤”字陷入危机。家人虽敢怒不敢言却也腹诽不止。识趣的我自动引昝辞职。我这才体会到“穷家难当”的滋味。有了“吃不穷,喝不穷,打算不到一时穷”的切实感受。

我特别崇拜妈妈的杀伐果断,近乎铁腕。

首先表现在教育子女上,她有很多规矩,那都是高压线。不能逃课,不能把学习资金挪作他用,不能写的作业吓死老鼠,考试不能低于90分,不能让老师告状,不能与同学起争执……

记得仅有一次,刚上一年级的我买铅笔剩一分钱,没钱找零给我四个糖果。我也没敢先尝,全带回了家。得知实情,母亲威严地命令:“你们几个都给我跪下!”

从上学放学到下午上学前,我长着身子跪在锅地墁,几个妹妹也得陪罪,都哭得李花带雨,高低参差一排跪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可母亲决不心软。后来我也真长了记性。现在想来正是母亲那近乎苛刻的早期教育,才使我们姐弟在人生路上能走正走稳!

其次是家中的婚丧嫁娶,母亲都有她的底线。闺女选婿,儿子选媳都不高攀。用她的话说“咱得知道自已能吃几碗干饭。”“不配头的婚姻难长久。”所以我们姐妹嫁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泥腿子”,过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日子。弟弟娶的也是寻常百姓家的“柴禾妞”。

再次是对于娘家她竭尽所能,问心无愧。母亲是长女,三个舅舅成家她一手包办。大舅结婚时拉走了我刚给家中买的”蜜蜂牌”缝纫机。二舅结婚时拉走了我家新做的还未睡过一天的椿木床,小妹哭得鼻一把泪一把:“舅,坯床扒了,新床拉走,我们睡哪儿?”

到小舅结婚时,我们刚做的唯一一床天蓝底子带白色百荷花的三表新棉被给小舅做了新婚的床上用品。

这就是母亲,一生有担当,顶得起天,立得稳地。以整个家族兴衰为已任的伟大母亲。

爷爷去世时,母亲说:“咱不指望别人,她爷一生对咱家贡献大,咱给他做一口上等棺木。”奶奶仙逝时,两个闺女要考学,她贷了五百块钱。她说:“她奶一生为整个家庭劳碌,没享着啥福,临了我们得让她风风光光地走。”这就是母亲,我那心细如发却又胸怀若海的母亲!

她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力求周全,惟独不考虑自已,不想着歇歇。我的要强的母亲!

最后要说的是不管是一大家族投资创业的决断,还是起房盖屋的大事情,甚至连买个羊的小事都与母亲商量,讨个主意。就连有个头疼脑热也找母亲问个偏方,婆媳吵架了也找母亲诉诉苦……

母亲就是那个红楼梦里的“老祖母”,母亲就像那杨家将中的“老太君”,她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如今母亲已八十岁了,仍是“下地能耕田,回家能做饭。”身体倍棒,吃么么香!

“家有老是一宝。”母亲在哪,家就在哪!不管我们长到多少岁,一声“妈”喊得我们心里好暖好暖。为母则刚,母爱伟大!

母亲节啦,母亲,就想给您说说心里话。

作者简介:

王春兰,社旗县大冯营镇万庄人。幼时家贫,右手握锄头,左手不释卷,学习机会格外珍惜。及长从教,春风化雨,三十七载,辛勤耕耘,不问收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闲来写写小文,抒抒情怀,且行且歌,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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