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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雪落雨田 图：来自网络 说起来，这已经有三十四年了，那时我在读小学三年级，记得是秋收之后的样子。 那天我和父母在院子里吃饭，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喜欢凑热闹的我，马上放下手中的筷子，窜出大门，向外面跑去。但声音却戛然而止。 于是，我就去问村里的小伙伴们，终于打探到了确切的消息，放鞭炮的是村西头的志新哥家。他上午刚领回家一个四川媳妇，是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花了2500元。 小时候的记忆，些许已经变得斑驳模糊，但这样一个场景，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天，我问母亲，四川在哪里，母亲告诉我，四川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志新哥当时已经年过三十，长相不赖，但因为性格比较内向，嘴巴不会说，再加上父母年迈，家里条件比较差，很少有女孩愿意嫁给他。在那时的农村，如果在25岁之前，婚姻上还没有着落，基本上要买“蛮子”了。 我留意到，志新哥领媳妇进门，没有邀请村里人吃大席，没有亲朋好友的祝贺，没有唢呐声的迎来送往，他家的大门多是紧闭着。也看不到新媳妇走街串巷下田干活。渐渐从父母邻居的交谈中明白，那些被买来的女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大多被锁在屋里。 那时我理解中的蛮子，是与我们说话口音完全不同的人。 不管咋说，志新哥总算有了媳妇，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几天后见到志新哥时，他的状态也很不一样了，先前见人不爱打招呼的他，见到我们这些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也会面带微笑或做一个鬼脸。 村里的妇女们有事没事聚在一块，也会聊起志新哥的这个女人，似乎，志新哥的媳妇，牵动着村里的每一个人。 志新哥的老母亲也不用干活了，她每天的任务就是看好那个四川儿媳，以防她逃跑。 志新哥的媳妇到底长啥样，我忍不住的好奇，我终于逮到一个机会。那天去上学时，我看到志新哥家的大门虚掩着，我趴在门缝处，看到堂屋中间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位陌生的妇女。过了一会，她端着饭碗，走到了院子里。 志新哥的媳妇，高挑的身材，穿着可体的衣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扎着两个小辫，樱桃小嘴，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特别好看。志新哥真有福气啊，我心想。 三个月之后，志新哥的媳妇过了“考察期”，她的行动也渐渐自由起来，也许是那媳妇感受到了公公和婆婆的善良，也许她觉得志新哥是个值得依靠的人，她心里经过挣扎之后，发自内心的对婆婆说，她决定留下来。 志新哥的媳妇也学着其她妇女的样子，坐在家门口学做着布鞋，搞不定的时候，就去问婆婆，有时村里人从她门口路过，她也会热情的问候，村里人，渐渐接纳了她。 志新哥虽然文化不高，但挺能吃苦的，白天他在县城的工地上做泥水匠，晚上回家之后，还要帮父母碾苇席，媳妇负责烧饭，总之，感觉一家还挺和睦的。 也正是当年春节拜年的时候，我知道了新娘的名字，她小名叫秀秀，大名叫皮开秀，当年21岁。 第二年的麦收时节，我发现忙碌的村民当中，却不见志新哥媳妇的身影，就问母亲，怎么不见四川的那个新娘？母亲告诉我，你秀秀嫂子怀孕了，都快6个月了，她就要做妈妈了。 从那以后，志新哥干活更带劲了，他为了更好的照顾即将生产的媳妇，买了几头小猪，在家饲养。村里人看到他，就会拿他开玩笑，他只是嘿嘿的笑着，一脸幸福的样子。 孩子在秋收之后出生了。竟然是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这样的事情，在村里还是第一例，在秀秀嫂子坐月子的时候，她家的人来来往往不断，有人是出于好奇，有人是拿着礼物探望，他家一向冷清的小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在送粥米那天，志新哥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请过去赴宴，酒席办的特别丰盛，结婚时没有置办婚礼，对志新哥和秀秀嫂子而言，是人生的一大遗憾，接着这次给孩子送粥米，他们把这个遗憾给弥补回来了。 志新哥不再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年轻人，席间，他大大方方的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 有了孩子，志新哥夫妻劲往一处使，他们在家后的自留地里也盖了猪圈，规模渐渐扩大，他们家成了村里养猪最多的人家，生活也渐渐富裕起来。 我上高一的时候，他家盖了两层的楼房，这在我们村里，还是第一家。村里人都羡慕的说，志新家的那个媳妇可真能吃苦，别看她长的细皮嫩肉的，比那些肩宽腰圆的老娘们还能干。 志新哥的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这一晃就是9年。 秀秀嫂子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她和村里人沟通时，已经听不出丝毫的四川口音，她和村里那些邋遢的妇女不一样，她不管再脏再累，都穿的那样得体，外人看到她，感觉像个城里人一样。 那年的5月，志新哥到临县去拉猪饲料，中午回到家之后，却发现媳妇不见了，当时他一位秀秀嫂子去赶集去了，谁知到了下午三四点钟，还是不见她的踪影，于是赶紧就问两个孩子，他们都说不知道，母亲对志新说：“早上你出去后，她说也出去一趟，去街上给孩子买两套衣裳。” 志新哥一听，心里慌了，知道凶多吉少。他连忙开着三轮车到了镇里和县里的客站去找，哪里还有媳妇的影子。志新哥忐忑不安的回来，清点了一下家里的钱，发现少了1000块。 于是，秀秀离家的消息，成了村里人议论的焦点，大家都说，村子里的人外地的女人还是不可靠，说走就走了，一点情分也不讲。孩子都这么大了，日子刚过得这样好，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媳妇走了，志新哥每天茫然若失的坐在家门口的小凳上，一个人经常发呆，后来，他把家里喂养的猪，处理的大半，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看着志新哥失魂落魄的样子，村里人看到总会言不由衷的叹息，父亲见到了，就对他说：“家里还有孩子和年老的父母，日子还要继续，再者，秀秀走了，她没有把两个孩子带走，你已经很幸运了。” 几个月之后，我从外地回家，又看到了志新哥，或许是他彻底想通了吧，他又恢复到昔日拼命干活的状态。我看到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在猪圈里卖力的掏猪粪。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又到秋收的季节。阵阵秋风里，沉甸甸的稻穗涌动起金色的稻浪，一幕幕场景就如同美丽的画卷。在田间，手扶车和三轮车来回穿梭作业，轰鸣的机器声，不绝于耳。 那天，志新哥带着孩子从田间回来，走到家门口，忽然发现秀秀站在家门口，她一个人，两手空空，脸上布满了汗水的痕迹。他怔怔地望着秀秀，犹如梦中一般。 秀秀嫂子回来了，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回来了……两个孩子随后扑倒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失声。 后来秀秀向村人说，她出来十多年，家里没有任何音讯，她是死是活家人都不知道。我之所以偷偷回去，是担心志新他不同意。回四川娘家之后，原本想着过个十天八天再回来，但不曾想，家境渐渐殷实的哥哥担心她在外面吃苦受气，想在家给她帮忙找一个，但被我直接拒绝了。 碰巧，母亲患脑血栓瘫痪在床，想想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儿女的责任，就一直护理母亲，到她基本能下地走路为止。 听媳妇这样说，志新哥也没有责怪她。他还能说什么呢？女人回来了，家又重新团圆了，他还能去打她骂她吗？人能回来就好！ 家里的稻子收进了仓里，麦子也种上了。大地经历了一系列的繁忙之后，再次又安宁了下来。 村后，志新哥和秀秀嫂子在翻新猪舍，他们新的一轮的忙碌，又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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