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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任诞 【任诞二十三1】陈留阮籍， 谯qiáo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1，康年少亚2之。预3此契4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5世谓“竹林七贤。” 【注释】
【译文】陈留郡的阮籍、谯国的嵇康、河内郡的山涛，这三个人年纪都相近，嵇康的年纪比他们稍为小些。参与他们聚会的人还有：沛国人刘伶、陈留郡的阮咸、河内郡的向秀、琅邪郡的王戎。七个人经常在竹林之下聚会，毫无顾忌地开怀畅饮，所以世人叫他们做竹林七贤。 【拓展】 竹林七贤：指魏末晋初的七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他们是当时玄学的代表，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竹林喝酒，纵歌。这些人同时也算是文学家。里面成就最高的，是阮籍和嵇康。他们的作品揭露和讽刺司马朝廷的虚伪。作品基本上继承了建安文学的精神，但由于当时的血腥统治，作家不能直抒胸臆，所以不得不采用比兴、象征、神话等手法，隐晦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他们一直受人们敬重。 【任诞二十三2】阮籍遭母丧，在晋文王坐1进2酒肉。司隶何曾亦在坐，曰：“明公3方4以5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丧，显于公坐饮酒食肉，宜6流之海外，以正风教。”文王曰：“嗣宗毁顿如此，君不能共忧之，何谓？且有疾而饮酒食肉，固7丧礼也！”籍饮啖不辍8，神色自若。 【注释】
【译文】 阮籍在为母亲服丧期间，在晋文王的宴席座位上喝酒吃肉。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他对晋文王说：“明公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可是阮籍身居重丧却公然在您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应该把他流放到海外荒凉的地方去，（借此）来端正风俗教化。”文王说：“嗣宗（阮籍的字）哀伤劳累到这个样子，您不能和我一道为他担忧，还说什么呢！再说有病而喝酒吃肉，这本来就合乎丧礼啊！”阮籍在哪里又吃又喝不停下来，神色自若。 【拓展】 阮籍：三国时期魏国诗人。字嗣宗。陈留（今属河南）人。竹林七贤之一。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崇奉老庄之学，政治上则采取谨慎避祸的态度。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著有《咏怀八十二首》、《大人先生传》等。 【任诞二十三3】刘伶病酒，渴甚1，从妇求酒。妇捐2酒毁器，涕泣谏3曰：“君饮太过，非摄生4之道5，必宜6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7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8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9hú，五斗10解酲11chéng。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12酒进肉，隗wěi然13已醉矣。 【注释】
【译文】 刘伶患了酒病（有酒瘾了），口渴得厉害，就向妻子要酒喝。妻子把酒倒掉，把装酒的器具也毁坏了，哭着劝告他说：“您喝得太过分了，这不是保养身体的办法，一定应该要把酒戒掉！”刘伶说：“非常好。不过我自己不能控制自己，只有在鬼神面前祷告发誓才能戒掉啊。你就可以赶快准备酒肉（供奉神灵）。”他妻子说：“好的。”他妻子把酒肉供在神前，请刘伶祷告、发誓。刘伶跪着祷告说：“上天生下我刘伶，靠喝酒出名；一喝就是一斛，五斗酒能够解除我的酒醉。妇人家的话，千万不要听她的。”说完就拿过酒肉吃喝，一会儿就又喝得醉倒下了。 【任诞二十三5】步兵校尉1缺，厨中有贮2zhù 酒数百斛，阮籍乃3求4为步兵校尉。 【注释】
【译文】 步兵校尉的职位出现了空缺，（府中的）厨子里储存着几百斛酒，阮籍就请求调去担任步兵校尉。 【任诞二十三6】刘伶恒1纵酒放达，或2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3天地为栋宇，屋室为㡓4kūn衣，诸君何为5入我㡓中？” 【注释】
【译文】 刘伶经常不加节制地喝酒，任性放纵，有时在家里赤身裸体，有人看见了就讥笑他。刘伶说：“我把天地当做我的房子，把屋子当做我的裤子，各位为什么跑进我裤子里来！” 【任诞二十三9】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1，饮酒二斗，然后临诀2，直言“穷3矣”！都4得一号，因5吐血，废顿6良久7。 【注释】
【译文】 阮籍在安葬母亲的时候，蒸熟了一只小肥猪（吃了），喝了两斗酒，然后去向母亲遗体诀别，只是叫“完了！”总共才号哭了一声，就吐血，然后昏倒了很久。 【任诞二十三17】刘道真少1时，常渔2草泽，善3歌啸，闻者莫4不留连。有一老妪5yù，识其非常6人，甚乐其歌啸，乃杀豚进之。道真食豚尽，了7不谢。妪见不饱，又进一豚，食半余半，迺8还之。后为吏部郎，妪儿为小令史，道真超用之。不知所由9，问母；母告之。于是赍10 jī牛酒诣11道真，道真曰：“去！去！无可复用相报。” 【注释】
【译文】 刘道真年轻时，常常到草泽去捕鱼，他擅长歌啸，听到的没有人不流连忘返。有一个老妇人，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且很喜欢他的啸声，就杀了个小猪送给他吃。道真吃完了小猪，完全没有道谢的意思。老妇人看见他还没吃饱，又送上个小猪。刘道真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把剩下的）退回给老妇人。后来刘道真担任吏部郎，老妇人的儿子担任职位低下的令史，道真就越级任用他。令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经过。于是他带上牛肉酒食去拜见道真，道真说：“走吧，走吧！我没有什么可以再用来回报你的了。” 【任诞二十三22】贺司空1入洛赴命，为太孙舍人2。经吴阊门，在船中弹琴。张季鹰3本不相识，先在金阊亭，闻弦甚清，下船就4贺，因5共语。便大相知说6。问贺：“卿欲何之7？”贺曰：“入洛赴命，正尔进路。”张曰：“吾亦有事北京8。”因路寄载，便与贺同发。初不告家，家追问乃知。 【注释】
【译文】 贺司空到京城洛阳去就职，担任太孙舍人，经过吴地（苏州）的阊门时，在船上弹琴。张季鹰本来不认识他，这时候正在金阊亭上，听见琴声非常清脆悦耳，就下船去找贺司空，于是就一起谈论起来，彼此加深了了解，非常高兴。张季鹰问贺司空：“您要到哪里去？”贺司空说：“到洛阳去就职，正在赶路。”张季鹰说：“我也有事情要北上进京。”顺路搭船，就和贺司空一同上路。他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家里人，家里人追问起来，才知道这回事。 【任诞二十三33】王、刘共在杭南，酣宴于1桓子野家。谢镇西往尚书墓还2，葬后三日反哭。诸人欲要3之，初遣一信，犹未许，然已停车。重要4，便回驾。诸人门外迎之，把5臂便下，裁6得脱帻箸7帽。酣宴半坐，乃觉未脱衰8cuī 。 【注释】
【译文】 王、刘二人一同在杭南桓子野家开宴畅饮。这时，谢镇西从尚书的陵墓回来——他在尚书安葬后三天奉神主回祖庙哭祭——大家想邀请他来喝酒。起初，派个送信人去请，他还没有答应，可是已经把车停下；重新派人去邀请，便立刻掉转车头来了。大家都到门外去迎接他，他就拉着人家的手下了车。进门后，刚刚才脱下头巾，戴上便帽就入座，酒喝到一半了，才发觉还没有脱掉孝服。 【拓展】 帻，原是秦国武将围在额部的头巾，形状像长帕，汉朝起初常为卑位执事所用。汉元帝额头有壮发，所以戴帻遮挡，群臣效仿皇帝，帻于是成为男子的主要首服。魏晋时期非常流行，以后的朝代里都有所改变。 【任诞二十三47】王子猷1尝暂寄2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3问：“暂住何烦尔4？”王啸咏良久5，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 【注释】
【译文】 王子猷曾经暂时借住别人的空房，住进去就叫仆人种竹子。有人问他：“暂时住一下，何必这样麻烦呢！”王子猷啸咏了好久，才指着竹子说：“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呢？” 【拓展】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这句话出自苏轼的诗：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为什么古人这么喜欢竹子呢？为什么要把它和梅兰竹一起称为“花中四君子”呢？这是因为竹子都是笔直的，而且不管严寒还是酷暑，都是绿的。按照古人的说法，竹子有以下的品德：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是曰正直。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是曰奋进。竹外直中空，襟怀若谷；是曰虚怀。竹有花不开，素面朝天；是曰质朴。竹超然独立，顶天立地；是曰卓尔。竹虽曰卓尔，却不似松；是曰善群。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是曰担当。所以，古代的文人雅士都很喜欢竹子。 【任诞二十三48】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仿偟1，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shàn，即便夜乘2小船就之。经宿方3至，造4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5，王曰：“吾本乘6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注释】
【译文】 王子猷住在山阴县。有一天夜里下大雪，他一觉醒来，打开房门，命令仆人拿酒来喝。他向四周望去，一片皎洁，（心生感想）于是起身来回走动，朗诵左思的《招隐诗》。忽然想起戴安道，当时戴安道住在剡县，他立即连夜坐小船到戴家去。船走了一夜才到，到了戴家门口，没有进去，就原路返回。别人问他什么原因，王子猷说：“我本是趁着一时兴致去的，兴致没有了就回来，为什么一定要见到戴安道呢！” 【拓展】 招隐诗 是西晋大诗人左思的作品。共两首，属于魏晋隐逸文学的代表作品，第一首最为脍炙人口，这首诗描写隐士的生活及居住环境，表达了诗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决心。全诗如下： 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白云停阴冈，丹葩曜yào阳林。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秋菊兼餱hóu粮，幽兰间重襟。踌躇足力烦，聊欲投吾簪。 【任诞二十三52】王孝伯问王大：“阮籍何如1司马相如2？”王大曰：“阮籍胸中垒块3，故4须酒浇之。” 【注释】
【译文】 王孝伯问王大：“阮籍和司马相如比怎么样？”王大说：“阮籍心中郁积着不平之气，所以必须借酒浇一下。” 《世说新语》选读精讲（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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