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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人”,并非专事作诗,他们大多是士人官员,还有当世之雄,“中国诗人”并非专事作诗|读

 千山小草 2020-10-21

陈舜臣先生是以作品实现跨文化交流的文坛典范,他那些熔历史、推理于一炉,在日本写中国历史的作品,可谓一种文学现象。正如加藤周一所言:“(他)那种气质大概是文如其人,一定也来自中国古典文艺的教养。由于战败后的日本作家几乎全都是汉诗文的文盲,日语散文日益失去了气质。”他说出了日本文学长久受惠于中国古典,得到滋养的“大实话”。陈舜臣的《中国诗人》一书,就是对中国古典文脉的回望致意。

“中国诗人”,并非专事作诗,他们大多是士人官员,还有当世之雄,“中国诗人”并非专事作诗|读+

“中国诗人”并非专事作诗,他们大多是士人官员,还有当世之雄。“曹操不是一般的诗人,他同时兼有英雄的气质。”他引用陈寿“矫情任算,不念旧恶”八个字,说明曹操矛盾人格,恰是诗人气质。“矫情”,不是我们所说的“作”;不念旧恶,也并非真的胸怀就大。事实上,它暗示了曹操的机变心,总能按实际利益决定记仇还是容人。如此,我们能理解曹操的恣意背后,是诗人审美观和政治家利益观的“冲突调和”。

魏晋时,诗歌从主情志的传统中,拓展出谈玄论理的新内容,“融入了自身的哲学观、世界观的方式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阮籍便是个中代表”。所谓清谈,或许对现实无益。然而,中国诗人却有了足够闲暇,思索生死无常、乱世保身的哲学。不论是“诗言志”还是“诗缘情”,两者都还欠缺一个维度,那就是面向思想的探究。玄言诗也许寡淡索然,但却做到了些许补益。

自“七贤”之后,诗坛也进入到“后竹林时代”。竹林之乐,代表一种新自然,它意味着审美觉醒与自我发现。以前,被迫归隐山林,总是逃避现实的考量。在陶渊明那儿,终成了主动的“抱取”。陶诗之自然,已是有人气儿的村落,这种“隐”和农事劳动结合起来,是一大转变。他的诗提供了一种生存美学、生活栖居的样本。在我看来,它形成了古代中国“耕读传家”的大传统。陈舜臣认为,陶渊明的诗心就是“求真”,“所追求的是‘真意’、真实的心、未经粉饰的自然之态”。真,也是道家将本然之心和天地自然进行同构的根本。

当诗人写下“已忘言”三个字时,是“体道”的最佳诗境。当语言无法抵达那个“大化”本质时,反生出深沉的悲哀来。谢灵运则与陶渊明形成强烈反差,他游历山水,那么豪奢,奴仆拥趸,伐木开路,大修“别墅”。为了登山,还发明“专用装备”——登山木屐。他是真正的“山水诗人”,倒不是因为他写了山水,而是他真正脱离比兴,使山水自己成为主题。陈舜臣笔下的诗人群像,虽如微缩列传,但却看重“诗史线索”,揭示出诗人个体在诗歌史中的起承转合。“谢灵运为中国的诗歌带来了一股新风,之后山水田园诗得以在唐代继续被发扬光大,正是在魏晋南北朝时便埋下了种子。”

作家把王维定位为山水诗的“完成者”,同时用山水画的印象批评赏鉴诗歌,形成“可视”与“可述”的统一。这是审美理想在诗画间的贯通。“所谓的‘胜事’,是指自然中极美的事物,这也正是王维在诗歌中所追求的,在图画中所想描绘的。”而欣赏呈现“胜事”,却需要卓绝的审美能力。王维的孤独感,是静默的自负自赏,他确信自己才有“空自知”的况味。陈舜臣以悠游读赏,把握诗人心绪、情感冷暖,显然亦有自况知音的共情。“王维的诗犹如朦胧的水墨画,但其中少见阴暗的色调,哪怕以落日开头的长诗,结尾也是桃源中鲜红的花朵,可以说是一位乐天达观的诗人。”

人格是诗风和诗心的生发土壤,杜甫的伟大在于他为人平正率直。他一生都没学会官僚的油滑,所以才能写出祛除浮夸、直述怨苦的“精髓骨力”。作家认为,杜甫达到了现实感怀、针砭时弊与艺术永恒的统一。“在记录着此时此刻的诗句中,不正蕴含着人性深处的、亘古不变的、普适性的情感悸动吗?”《中国诗人》是一本诗人剪影集,也是雅趣怡然的诗歌赏鉴录。陈舜臣对古典中国的爱慕,在他的每句赏读中,都化成神交神往,长情告白。

·书语闲谭· 文/俞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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