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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散文网精选集040】周光辉《 麦客》

 昵称C95uyiRv 2020-10-21

除了阅读别无他物

 

麦收时节,小县城的汽车站和火车站就热闹了。背阴凉处,这一群,那一伙,站着坐着的都是外乡人。他们大多穿着深蓝色的老布衣裤,个别人穿着褪了色的旧军装,都戴着草帽,腋下夹着简单的行李包,他们背井离乡,以割麦为职业,被称之为麦客。

这是三十年前的记忆,那时候我10几岁。麦客大多来自贫穷之地,麦田少,这个季节不需要壮劳力。于是他们就以村庄为单位,三五成群地到广阔的麦田里挣些外块。

运气好的,下了车会有人主动把他们领到自己的村子里。运气稍差些的,就一路走一路打听,直到找到需要收割的村户。


我们这儿都以种地为生,两个季节,夏收麦子,秋收玉米。按人口分地,均分到每个人的有三四亩地。那时候我家是四口人的地,小妹出生得晚,没赶上分地,有十几亩。麦子熟了,放眼过去,满地金黄无垠。我最怕割麦子,麦垄太长了,有400米跑道那么长,猫下腰收割,总也不见少,似乎总在地头上晃着。只要猫下身子,就被淹没在无边的麦浪里。十几亩麦子,父母加上我,三个人要收割三四天。愁啊愁,家家都得收麦子,找不到帮忙的人手。

麦客到了我家,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家家都是一个价格,头一年是35块钱一亩,后来涨到60、70块。他们天一擦亮就挥舞起镰刀,霍霍挥向金色的海洋。“咔咔……”响亮而干脆的声音,是麦子告别土地的宣言。一会儿功夫,俯拾之间,身后的金黄已经成了捆好的麦个儿。不用丈量称重,捆得结结实实,麦个儿距离均等,大小相似。每个人都是干活的好把式。


也有新手,被远远地落在后面。都是一个村儿的,左邻右舍的,有亲兄弟,也有父子兵。干在前面的,折回去接应后面的,然后再齐头并进,给对方打气鼓劲。几亩地,大家的活儿,劲儿往一块使,汗往一处流。

累,腰要折了的感觉。年长些的喊一嗓子,大家坐在一起休息。聊点轻松的,东家长,西家短。有的卷上一卷旱烟,一口一口深吸着,然后大口吐着烟圈,那疲劳也随烟而散。年轻的好干净,见着不远处地头儿上有抽水机,白花花的水喷涌而出,洗净手和脸,让脸上的泥土随着水流而去。把嘴贴在出水管边上,透心凉的井水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

短暂的休息过后,猫腰俯首,镰刀继续飞舞。

中午,他们在我家吃饭。妈妈心眼好,知道他们很累,不亏待,饭菜油水很大,每一个人都吃得欢欢喜喜的。


主人家的麦子当天收割不完,就住在这家。第二天一早,打个早收割完,再去下一家。从这一家到另一家,从这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铁打的麦田,流水的麦客。

几天后,车站又热闹了。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怀揣着辛苦挣着的血汗钱,继续南行,寻找新的麦田。

他们就这样,在异乡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麦秋,直到收割机的出现。它是另一种形式的麦客,科技进步的产物。村子里那台是从河南开过来的,沿路收割,一直到我们村子里。还是那十几亩地,几个小时就收割完,价钱和人力的几乎相同。这家伙是个大肚汉,吞下麦粒,可以直接倒在尼龙纺织袋里,免去了打麦的辛劳,省力便捷。


近些年,收割机这麦客已经不是客了,村子里有了自己的收割机。麦子熟了,一个电话,随叫随到,一早或是一晚,麦子就到家了。脸朝黄土背朝天,那只是过去的岁月了。土地,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每日里,行走在水泥路面上,与泥土少了亲密的接触,似乎生命也缺少了根基,律动也少了些力量。

无数次在夜晚,怀念着那片金色的麦子海洋。在梦里想象着在高空俯视麦田的情形,金黄色中有几个小小的黑点,那是弯腰割麦的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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