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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客

 lndtsg0 2016-04-28

麦 <wbr> <wbr> <wbr> <wbr> <wbr> <wbr> <wbr> <wbr>客

 

麦       

 

    这一阵,你在陇海铁路沿线的很多车站,都可以看见无数镰刀上绑着“蛇皮袋子”(关中农村对于编织袋的一种叫法),肩膀搭着一条浸湿了毛巾,手上提着一个茶迹斑斑的塑料太空杯,聚拢在一起寻找活计的人,他们就是被称为“麦客”的一群人,每到麦黄季节,他们背井离乡,背上简单的行囊,带上镰刀油石等家什,沿着河南、潼关、渭南一直到宝鸡沿线,靠给别人割麦换取一些报酬的农民。

    农村的土地承包到户以后三十年不变,很多地方实行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的政策,所以很多远离城市的农村都是以种粮为主。尤其这些年青壮年都去沿海城市打工去了,地里做活的也都是些妇女们。于是每到农村收获季节,由于农活紧,男人们远远回来一次也划不来,就得找人帮助收割。原来都是互助,工换工,但是这几年人手越来越少。你家收割时候我去了,晴天,结果你碾打晾晒很快入仓。我家的时候确实连阴雨不断,导致小麦不能及时碾打晾晒发煤变质。为了不误农时,就改成请麦客帮着收割。

    城市的朋友可能会说,不是可以用收割机吗。其实不然,一则连片种植,平地的麦子可以使用收割机。但是坡地、梯田及不规则的麦田就不能使用。二则收割机收割的麦茬很高,农民下一步挖地种玉米和锄地时候就很费力;三是有些人家由于经济不宽裕,雇几个麦客也较为便宜。这样就产生了大量的需求。于是每到小麦收割季节,甘肃宁夏一带很多比较贫困的地方的人,就丢下妻儿老小,带着镰刀从东部到西部一路撵着给人割麦谋生。

    麦客们通常坐火车,这个季节,你在车厢硬座里面,到处都是背着弯镰,面孔黝黑、脖子缠着毛巾的麦客。他们通常是结伴而走。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每到一地,就聚集在火车站或者一些城乡结合带的集市等雇主们来叫。每来一个人,都有很多人围拢上去打问,“多少钱一亩”,“远不远,管饭不”,“有住的没有,没事,给个睡觉的地就行”,常常是先围上搭话的人先得了活,于是欢天喜地的和同伴打个招呼就跟随主家走了。没有找到活的麦客们则露出遗憾的目光,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中。上百个麦客聚集在一起,吃的干粮,喝的绝不是矿泉水,没有活,就没有收入,每每吃饭完的时候,就在简陋的餐馆给自己的大瓶子灌满热水,小餐馆的老板们通常也会在多给他们一些量,毕竟是下苦人。

    麦客们很节俭,有活了不管价钱多少,起码吃住没有了问题。没有找到活,坐吃山空可不行,这样你到那些找麦客的农贸市场,就会看到他们各种各样的神情。有的围在一起打牌,呐喊声、叫骂声汇集一起;有的背靠在市场铁栏杆上打盹;有的年龄小的则露出怯生生的表情,看着那些过往的人们发呆;有的也许是新婚燕尔,迫于生计也出来挣钱,穿的倒很干净,但是这些却并没有给自己带来长处。相反,那些身体结实,面孔黝黑发亮,穿着破烂的麦客却更多受到主家的青睐,因为割麦是要吃苦的,毛头小伙子不一定靠得住。这天气好了雇用的人就多,市场里面有时候也就空空荡荡的。一旦遇上下雨天,有时候冷的人发抖,一些衣着单薄的麦客们往往被冻得嘴唇发紫,裹卷着破烂的行头,瑟瑟地在苦苦等待有人来找活,哪怕价格低一些也行,起码可以解决吃穿。这时候其实也有活,下雨雇用麦客价钱低,一般没钱的人家就是价格低的时候雇用到家,吃住两天后天晴割麦,而价格还是雨天讲好的价。麦客们因为主人接济了吃住,一般都是欣然忙去。

    麦客们能吃苦,烈日炎炎的麦田,热浪翻滚,站在麦田的一边远望,麦子上空蒸腾起的热气被太阳烤的灼热,随风吹到脸颊,皮肤火辣辣的疼。麦秆也被晒的脆干,午后两点,城市的人们正在打开空调享受香甜的午休,而这时候正是麦客们最出活的时候。这时候割麦,麦秆很脆很轻,割起来格外出活。虽然人被太阳烤的汗水在后背结成盐渍斑斑,但是半天就可以干完平时几倍的活。麦客们弯下腰身,翻起左手,往左后方一拢,右手出镰,唰的一下,麦子齐声声割倒。左膝跪在地上,拿两把麦子麦穗对麦穗打结,然后把割好的麦子打成捆子整齐的蹲在地里。半天时间,你去田里再看,一片片麦子已经伴随着麦客的汗水整齐的竖立在田间。

    小时候母亲讲故事,说很早时候地主雇用长工割麦,讲好是按照天来计算工钱,但是地主给长工吃的很差,又派监工不断的催促长工,不准休息,总怕自己的钱白花了。于是长工也想出对付地主的办法。割麦的时候镰刀就往泥土中割,于是几下子镰刀就钝了。地主总的让人家磨刀吧。这样长工才得以可以不断休息。现在的农村,一般都是讲好,割一亩地多少钱,这样麦客也有积极性,早点割完就可以承接下一家的活。主人这时候通常都很慷慨,派个孩子端茶送水的不断,农村人吗,没个好吃的,炸些油饼或者蒸些包子就送到田间地头。将心比心啊,麦客们也就把麦茬留的低,而且麦子割的好,撒到地里的麦粒很少。

    我熟悉麦客的生活,是因为我小时候也经常割麦,后来大一点也去市场“叫麦客”。对于这个特殊的群体,我非常敬佩他们,他们的那种濡忍和吃苦的精神,经常感染和激励我去克服更大的困难。小时候我们弟兄俩每年都要帮父母割麦,不仅用镰刀,而且也用过那种比普通镰刀宽10倍的“散子”(一种老式收麦工具,操作得当,是普通镰刀功效的数倍)。不过我们年龄小,我和弟弟通常进行比赛,父母白天正热的时候去割,我俩晒的受不了,就晚上月亮地里去割麦。晚上带上水,拿上毛巾就开始比赛,家里麦地靠近沣河,也没有人,常常穿着短裤,光着上身干活。晚上很凉,但是麦秆很潮,割起来就很费力,割了十几米长就累得满头是汗。然后扔下镰刀,翻过河堤就跳到河里。凉上一会又返回来继续干。往往干一晚上,到了天亮大人们下地时候,我俩就割完父母分配的任务,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睡觉去了。虽然比较辛苦,但是苦中有乐,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倍感欣慰。有时候母亲身体不好,我们也叫麦客帮助,我们也下地和麦客们一起割麦,因为怕耽误了秋种,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麦客们出门在外虽然艰苦,但是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一个麦收季节,挣的钱比呆在老家守着老婆孩子受穷好得多。于是麦客的妻子们每到麦收季节,就把自己的男人们往出推。自己虽然独守空房,但是出去挣回来的钱毕竟可以补贴家用,可以给孩子读书等贴补一些,可以使得自己的小日子过的舒坦一些。

    回家的日子临近了,麦客们都很兴奋,摸着日渐鼓起的钱包,说话也大声起来,整理好行囊,卷上一支纸烟卷,深深的吸一口,眯起眼睛,收音机里面听着家乡的小曲,任辛辣在喉中翻滚。也许老娘正倚在村口远眺,也许老婆正眼巴巴的望着这个方向发呆,也许孩子正在梦里梦见父亲回来。出来久了,该回去了。在麦子收割临近末期时候,是“候鸟”归巢的时候了。

    如今久居城市,麦子起身了、拔节了、扬花了,结穗了,升浆了,麦粒硬了、快要搭镰收割了。这些昔日耳熟能详的东西也逐渐生疏了。哪天退休了,仍然回到家乡去,种上一分麦子,再去感觉一下那种收获的感觉,再去体验一下麦客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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