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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推荐:“瞎饺娃” 和他的顺化堡村(下)

 县城日记 2020-10-22

“瞎饺娃” 和他的顺化堡村(下)


文/雷成        


9


      也许,上天有眼。

      瞎饺娃的母亲早就去世了,村里的老人也一个跟一个走了。

      是啊,说到了他母亲的去世。那一年的某一天,他母亲去世了,他在村里人的帮乘下,烧纸,哭纸,放食,招魂,取坟,抬棺,下棺,掩土,经过了一个村庄老人去世的应有程序。人们说,倒是一个瞎子,端端正正地送走了他的老母,倒是一个膘肥体壮的“囊包”,不知下落,枉生了一次。

      母亲去世了,煤窑下不成了,菜窖没得打了,庄稼也种不成了。村里曾经有人张罗着让他学个弹弦子唱贤孝之类的手艺,也不知何故,终究没成。

      不知从那一天开始,瞎饺娃开始乞讨了。不过,他的乞讨很特别,一般不到别的村子乞讨,也从不随便地乞讨。一年里,春节前,背个袋子,到本村里挨家讨吃的。村里的人家也很乐意在这个时候给些吃的,或者给粮食,或者给面粉,或者给年馍。想着平日里他一般很少再来讨扰,人们都会尽量地多给些。

      “张家给了些什么?李家给了些什么?”村民相互打问,互相参照,会把少给的人家软软辣辣数说一通。

      “今年怎么没见来啊?”有人问瞎饺娃。

      “够吃了,够吃了!”瞎饺娃赶紧欠着腰笑着说。

      很多时候,走不过半个村子,瞎饺娃需要的吃头就大概差不多了。

      一年里,两千多口人的村子,总有些事情要过。有时候,瞎饺娃也会瞅准一些合适的场合,讨些肉菜馍馍之类,做些日常调剂,主要是村里人家“过事情”的时候。“过事情”就是村子里红白事,发送死人、结婚、满月等等。说起来也奇怪,瞎饺娃还是个“过事情”的消息灵通人士。村子里乃至附近村寨,谁家过事情,谁家修房奠基,谁家小孩过满月,谁家孩子小学毕业,考上大学要待客,他都了如指掌。他听力极好,可以听到各种喜事的鞭炮声和过丧事的唢呐声,兴许还有诸多的好心人第一时间就把各处的消息告诉了他。但红事他一般不多去,就是去了也会退避三舍地注意回避,怕是自己衣服不新摸摸索索有煞人家喜庆风景。村子里传来唢呐声,他便过去,也不进人家的院子,一般是坐在这家的街门上,烧纸堆边。与来来往往的人打打招呼,或者说说去世人一些遥远的往事。

      一些老人和孩子,或者坐在一堆石头上,或者坐在一排土坯、一根木头上,听他讲述逝者的美好之处。从他清晰的记忆里,还会听到村里一些早被人们遗忘的往事,比如曾经村里的七八个“大学生”因为一个讳莫如深的事件,一起被处决的事情,比如村里某某家族打打闹闹兴兴衰衰背后的事情……村里几乎所有人家的人名字,他都记得清楚。几十年前去世的人,一些早已走出人们记忆的名字,会从他讲述的往事里重新回到这个村庄。

      有时候,他也会在大人娃子的请求下颂颂歌谣,唱唱小曲,亮亮自己的拿手好戏:“锤板石锤板石叮叮当,爹爹和妈妈是狠心肠,大丫头给到远路上,小丫头给到门跟前……爹爹听地大丫头来,倒坐门槛锥烂鞋(hai),妈妈听地大丫头来,针线布蓝拿过来……爹爹听地小丫头来,拐棍拄上把羊肉腿子割地来,妈妈听地小丫头来,锅锅支上把浇油饼子烙出来……”荡郎朗地声音,会把人带到遥远的过去,仿佛那个古老的村子,就存在他的肚子里面。

      每当这时,招呼人的东家都会注意着,要是瞎饺娃来了,有人负责把吃的给端上,一天三顿,一顿不少。每次三五天的事情,瞎饺娃可以坐在那里,享受周到的照顾。要是哪一家忘记了这个事儿,别人吃了瞎饺娃还没吃,这家的主人或东家就会受到村里人的数落。

     人抬埋完,这个事情即将结束时,不需要瞎饺娃自己伸手,主人会记得给瞎饺娃足够的饭菜和供馍。这几乎成了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些肉菜剩饭,也会被瞎饺娃吃上好些天。而那些数量可观的供馍会被晾干,作为长久的干粮,也许会一直吃到下一次唢呐在村子里响起。

      人们总是奇怪,瞎饺娃那“板肠”着实厉害,尽管时常冷一顿热一顿,软一顿硬一顿,尤其那些席上下来的荤腥饭菜,几天过去都发酸变腐了,冰汲瓦大地,他吃了依然好荡荡地,从来没见过他闹肚子,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吃过一片药,打过一次针。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也许,上天真的有眼!

          

10 


瞎饺娃是一个明白人,他懂得这个村庄和这些乡里乡亲对他的好。他对村里的大大小小都那么敬重,给人家干活不怕累不怕脏不计报酬,甚至,对一些未知事理的小孩子或者不知底细的外乡人的取笑或是刁难都能宽容释然。但是,他对诋毁或是破坏这个村庄安稳的行为,解决反对。

      记得小时候,村供销社里时常来一个临村的“苕人”。这个高个子苕人大概四五十岁,胡子拉茬的很是古怪。解放都好些年了,村里人都穿上新式布衣了,而他依旧穿着褐衣褐裤,外裹一件羊皮大袄,有时蹲在供销社南墙弯里晒日头,有时坐在供销社商店里面乘荫凉。土改的时候,不要分给的土地,合作社的时候,不入互助组,说是不愿加入新社会,还说什么不吃新社会的饭,不穿新社会的衣,只是以放牧自家一二百只羊为生,大有一种“旧朝遗民”的架口。时不时地还站在供销社门口,说些骂社会主义的反动话。因为是个苕子,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公社大队的人也都不去计较。

      有时候,村里成群的小娃子围着他看热闹,有些娃子还顿不顿起哄,嘲笑他的不合时宜。这时候,苕子就凶神恶煞地扑向那些小娃子,把小娃子们吓得四散奔逃。

      有一次,一群娃子又来起哄取笑,呼啦啦一阵子喊过去,呼啦啦一阵子笑过来,把个苕人气得恼羞成怒,抖起毛里索罗的脏皮袄,向那群娃子扑过去,就像是老鹰要抓小鸡,直撵得娃子们吱妈乱喊。瞎饺娃听到这阵势,趋上前气愤愤地呵斥道:呔!你个不识相的苕人,想干啥咧?你不是不入新社会吗?那你咋赶着自家的羊在大队生产队公家的地上放着哩?唵?你不是不穿新社会的衣吗?那你咋穿着供销社买的帆布鞋在路上走着哩?!唵?!你不是不吃新社会的饭吗?那你咋买的供销社的油盐在自家锅里调着哩??!唵?!!……

        一阵子有理有据振振有词的诘骂,把个苕人骂得耷拉下脑袋,缩着穿着帆布鞋的脚,捂着吃了供销社盐的肚子,乖乖范范蹲在供销社的墙角里,不敢出个大气。

      瞎饺娃爱憎分明,不以己弱,甚至于不畏强暴。有一年春节,上面的领导又来慰问瞎饺娃,带来了不少慰问品。其中有一大袋子白面,不知被哪个村的五二鬼惦记上。

      这个五二鬼自以为瞎饺娃摸摸揣揣看不见东西,容易得手,就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到瞎饺娃家。谁知瞎饺娃耳朵尖得很,尽管这五二鬼蹑手蹑脚,还是被瞎饺娃听见了动静。瞎饺娃喊了一声,可这五二鬼不甘心,扛起面袋子就要跑。瞎饺娃一骨碌翻起身,扑向动静,死死抓住那五二鬼,不放。五二鬼一看难以得手,还被抓住,就和瞎饺娃撕打起来,最终打晕了瞎饺娃的头,逃之夭夭。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就见瞎饺娃头上流着血,从马路上慌慌势势地趋向村西,说是要到派出所报案。到派出所,瞎饺娃一五一十把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说那个五二鬼吭哧马闹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指名道姓地说是本村六队的某某人。派出所的警察于是径直到这个人家,把那个人带到派出所盘问,结果那人说不是他干的。后来,由于再无对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不过,瞎饺娃勇斗偷面贼的事,却被村里人时常活灵活现地讲起,都感慨瞎饺娃的确是个不一般的人。

11

一个村庄的恩情,有时也十分激烈。

      瞎饺娃从内心里爱着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他出生在1949年前后,从小到大,一直到老,他和他家享受到了几乎所有的政府帮扶和各种社会爱心。上面下来救助政策,没说的,村上的干部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每年各种慰问,毫无疑问,瞎饺娃是首选的对象。他一生享受“五保户”的待遇,时不时得到各方面的资助。穿头吃头,用的住的,可以说应享尽享,夏天有单衣单裤,冬天有棉衣棉被,过年过节有米面油肉,几乎年年有上级领导亲自登门慰问。

       后来,瞎饺娃除了政府和乡亲们的帮助,也有外面的好心人经常帮助。一位在民乐城上搞房地产开发的段宝国知道了瞎饺娃的事,就让其儿子经常来给送钱、送衣服、送药、柴米油盐,一直没有间断过。早些年,乡政府还专门为他家修了新房,村里又把自来水送到他家里。前几年,养老院一开始,他和他的宋桃花,又一起双双被请到新天的养老院安度晚年。每当这样得好事来临,瞎饺娃就有一种无尚的荣耀和自豪,走起路来都跟往常大不一样,颠颠的,一股子活得舒心的劲道。

        瞎饺娃自信、快乐,更重要的还是这村庄的人情温暖。还在他打窖的时候,村里有一户人家嫌弃瞎饺娃,吃饭和睡觉都让瞎饺娃在街门洞里。这个事被邻村的人知道了,成了顺化堡村的笑话。村里的人都觉得为此丢脸,于是经常数落这个人家,都拿这个事说做人的薄情,不厚道。此后,再不敢有过分嫌弃瞎饺娃的人家。

        还记得在我上学和教书的时候,瞎饺娃时常来到学校,这与他爱热闹,爱学习有关。他经常站在教室外后面窗户跟里听老师讲课。如果是闲人,老师就会驱赶,怕影响学生上课,但对瞎饺娃却不。下课了,瞎饺娃就和学生娃说笑嬉闹。学生娃尤其喜欢听他唱小曲子。他会唱的小曲子很多,每曲都记得滚瓜烂熟,一字不落。他唱起来认真卖力,顿挫悠扬,不过唱到“黄”处便溜过,或者打住,惹得学生娃们跟来跟去地求唱。瞎饺娃就说不唱了,不唱了,拾柴去哩。学生们说我们给你渣子煤块,于是一些学生就把学校大灶的煤块,或是班级、老师的渣子每次悄悄“偷”来一些,送给瞎饺娃。

      几十年后,我和学生们说到这事,他们还开玩笑说,那时候我们也“偷”过您的渣子哩。我说,遗憾啊,那你们咋没多偷些我的渣子啊!现在想来,那能算偷吗?就算是,偷来送去的,也都是良心啊!

        是的,就是在这样的村庄里,瞎饺娃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他是这个社会,这个村子的一份子,是未被轻视的一份子。他的欢乐,他的幸福,不时短暂的,也不是虚拟的。

      在村里人的眼里,他就是个“穷欢乐”。他总是那么乐观,那么自信,从小到老,没有一点忧愁痛苦的样子。听到放炮声,跳秧歌唱戏的声音,他都会喜不自禁,手舞足蹈。逢年过节,听到有人给他说拜年了,他马上会听出是谁,立刻标标准准,兴高采烈地作揖,拜年。      

       瞎饺娃爱护村上和生产队的一草一木,对破坏生产,占有公家财产的人和事可以说是嫉恶如仇。他骨子里感恩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他虽然不是党员,却是个听党话跟党走,政治立场十分坚定的铁杆积极分子,他虽然没读过一天书,但他对当前政策知道得头头是道。

      这一表现,给工作队留下了深刻印象,为此,瞎饺娃便成为最积极、最可信任依靠的运动骨干力量。那场运动时,他更是个政治立场坚定的积极分子。村里的骨干民兵押着戴着高帽子的“坏分子”去游街,瞎饺娃就和我们这些小娃子一起跟在后面起哄看热闹。

      想起来,当时的各种运动,也怪不了瞎饺娃,他的一些过激行为,只不过是在那样的背景下,他想报恩于这个社会的那种执着和迫切所致吧。况且,里面的确也有祸害村里的人。 

12


瞎饺娃没有结过婚,却有着“三妻四妾”。

很早的时候,就有村里的人为他张罗媳妇。开始是一个邻村的傻丫头,是先天的痴呆,傻得厉害。一年中好几次来到村里,有时候会很长时间,一个夏天甚至一个冬天,住在生产队牲口圈里、麦场边的小房里、草垛窝里、高温堆肥的粪堆湾里。一个有身子,没去处,一个有房子,没媳妇。村子里有人撮合,叫瞎饺娃领家里住一起,这时瞎饺娃就露出难为和羞涩,后来终是没有结果。

几十年间,村里前前后后来过的疯女子或者有智障的女子也不少,这样的时候,村里人都会撮合。瞎饺娃多是看这些女子孽障可怜,先后收留过好几个,有的还过得挺好。有人就诙谐地说他很有“桃花运”,曾经“三妻四妾”。他先后收留过的三五个女人,有的是精神有毛病,离家出走,到顺化堡村又没处去,瞎饺娃就将其领到自已的家里过起了生活。有的是被丈夫遗弃,无家可归,瞎饺娃碰到就给收留了。还有一个是走失迷路后回不了家而被瞎饺娃领来作伴。有一个邻村的智障丫头甚至怀了孕,但人家家里人不同意,给流了。

前些年,村子里又来了一个四十几岁的疯婆姨,满头乱发,满脸污垢,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傻笑,一会而沉默,一会儿露出祈求的眼神,伸手向人讨吃。看起来疯得还不是很厉害,有人就把她引到瞎饺娃的家里。

后来,这个疯女人竟然不傻笑了,神情也一天天安逸起来,曾经的那些惊恐好像也渐渐地消散了。洗干净倒穿整齐也不见得多丑,还有些韵致,服服帖帖依依偎偎地跟着瞎饺娃过起日子来。

瞎饺娃对村里人仁义 ,对自己家里收留的这些女人也温厚宽容。他会唱许多民歌小调或是宝卷曲调,小寡妇上坟,浪光棍,哭五更,割韭菜等等,唱得有滋有味,听得出他是个深谙世事,富有情感的人。尤其是小寡妇上坟、浪光棍,唱得如泣如诉,感动得大小落泪,把收留的女人们的心都唱苏了,唱化了,使得那些恐慌的心灵脱离世俗的眼光,感受到悉心的抚慰,便渐渐地平静,安神下来。

瞎饺娃收留的那些“三妻四妾”,虽说各个都有眼睛,有的还不咋傻,可干家务做饭什么的还是由他操持。就是涝池里取水,照样离不开他。只不过由一个人挑水变成了两个人抬水,明眼人走在前面,起个引路的作用。就是冬天冰眼里提水,也照样少不了它亲自劳作。为此,还有个笑人的段子。那时候冬天,村里人为方便取水,在结了冰的涝池上打个洞,叫“冰眼”,冰眼时常变换位置,或大或小,有时还四处溢水,給瞎饺娃摸索舀水提水带来了难度。说是冬天有一次他和那个叫宋桃花的去抬水。宋桃花站在那里吵吵着,瞎饺娃则用脚在一层水的冰面上靠感觉左摸摸右探探地找冰眼,可是宋桃花站在那里说话腰不痛,嫌瞎饺娃找冰眼不着边际,就叽叽咕咕地数落瞎饺娃说:半天你摸不着个冰眼,你瞎地哩吗?当时正好这一幕被一个村里的挑水人看到,那人哭笑不得,就问宋桃花:你说多才瞎地没?问得宋桃花大羊张嘴。后来,那人给他们提了两桶水,这才了事。

其实,也正是那些忍让宽容和情趣,让宋桃花由一个暂时的寄居者,成为瞎饺娃长久的伴侣。瞎饺娃也真正地交上了他这个終其一生的“桃花运”。

有一年清明,我去老家上坟,回来的路上,老远看到前面走着一对人。一前一后紧贴在一起的一对人。竟然又是瞎饺娃!走在后边,身体微微地前倾,像是给前面的人一个更加舒适的靠背。前面的是那个曾经疯掉的女子,就是宋桃花,身体自然地服帖在后面身体上,就是连头,也似乎微微地靠在左侧那个熟悉的肩膀上。他们就这样相依相靠地靠着前行,像是一个人。那安然,那步态,那神情,叫人眼睛湿润。

疯婆姨做了瞎饺娃的眼睛,瞎饺娃做了疯婆姨的脑子,一个有了依靠,一个有了慰籍。没有海誓山盟,倒是真正地进出成双,形不离影,相互依赖,相亲相爱。

“相濡以沫”“执手相依”“执子之手,白头偕老”这些美好的词存活在哪里呢?也许就在一个村庄里,也许就存活在一个村庄的更底处。我想,这样更合适。

一段时间,我很想给瞎饺娃一点钱,多少合适呢?一千?两百?这不是在施舍吗?就精神世界而言,想想我们自己,他可不是可怜到叫人施舍的人。等在我老家门口的树坛子边碰到瞎饺娃的时候,情急之下,掏出来的是二十块钱。我突然想起来了,很早他就有个抽烟的嗜好。

我说:“给你这个钱,你买盒烟抽。”

他一摸,就知道是一张二十块的钱。就知道我真是让他买盒烟抽。他马上弓着腰频频点头:“嗯!雷老师,谢谢!谢谢!”

有几次,我很想问问老家里来的人,瞎饺娃怎么样了,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离开家乡几十年了,问一个人,得到的答案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还活着。其实,活着或是死了,对于瞎饺娃又有什么呢?重要的是他自自然然地活过了一回。他好好地活着,是应该,他寿终正寝,也是应该。我想,他要死,应该是正真的寿终,正寝。也许吹唢呐的不会很多,也许棺材板不会很厚,甚至没有一口棺材。但是,我想,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想着美好,微笑着死的。

可事实是,村子里甚至于城里的不少人,活得并没有他欢乐,也没有他磊落,而且先他而去了。

一个瞎子,李多才,却活得旺旺的。

前几天,我才从一篇文章里知道了李多才离世的信息。他最后是在乡上的敬老院里去世的,享年68岁。据说,他去世以后,那个宋桃花在敬老院就待不住了,又到了外面乱跑去了。你说,这怪也不怪。

是啊,这个千百年的古老的村子,曾经有过大事件,也出过大人物,我却没见过哪篇文章专门写到过村里哪个人。倒是盲人李多才,一没权,二没钱,三没头衔,甚至没有眼睛,去世之后,村里人念念不忘,还有不少人来写他的传奇故事。

有时我想,是村子养活了瞎子,还是瞎子养活了村子呢?面对恩情,我们又该感谢谁呢?

有时我又在想,人,在这个跌宕前行的社会里,究竟应该是咋个活法呢?



       注:这篇关于传奇盲人李多才的文章,写写放放,先后经过三次:2012年3月初稿,名为《瞎子的村庄》;2014年2月,修改成《村庄的脉象》;2019年2月修改为《“瞎饺娃”和他的顺化堡村》。修改第三稿时,获知李多才已经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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