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龙门阵 ▏仙人坳韵事 （续）

今天老王坛子接到给你仙人坳的故事

歌曲：往事（侃侃）

“

现在，土生六十大寿已过，大器晚成的他，名气已直达成都。

”

这阵子，去了成都简阳双流交界的丹景山仙人坳，走人户。那山那茶铺子那啥，谢谢您啦，便先有了冷端公的故事。不晓得？好，请你受累看看2018年4月1日发表在《平叔闲潭》的在下小文《仙人坳韵事》。嘿，这广告，插入得不摆了。不，这回接着摆，说他的徒弟土生。

土生姓王，是曾淑芝表姐姐的儿子，当年瞒了表姨父冷端公，跟仙师学手艺当徒弟，还背了黑锅，气死了师傅。

曾淑芝说，土生的名字，先有土字，再头上加一横，就有了姓，姓王。王字再一出头加一撇就生了。王土生，这名字，起得显然没有多少文化含量，但是比起曾淑芝介绍名字的文化，还是文化多些。

我说，土生名字通了俗，易懂好喊。土生的样子，在上篇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再说一下，除了眼睛鼓圆鼓圆的，其他方面给其他人差不多。

青出于蓝胜于蓝，土生大器晚成名气直达成都。这些都是扯把子的后话。

冷端公的手艺被土生雪藏了十年不止吧，因为什么呢？

不敢！

恭喜你答对了。

学了手艺不敢用，有此一时彼一时的历史原因。但是知恩图报土生还是懂的。土生对曾淑芝表姨喊小孃，对她好。

表姨想忘掉冷贵山，早已搬家到回龙场。土生重感情，经常关照她。土生不是当了生产队的会计吗，那就有点小权力，可以耍耍利用。

生产队到场上粮站完公粮交花生，土生都要提前下山去回龙场给小孃通风报信。第二天担了玉米呀花生呀，土生都会巧妙的使计，把队伍吆到小孃门口歇口气。这时小孃就出来喊众社员进屋喝水裹叶子烟。或者，土生右手会展劲的从衣服包包掏了几个硬币出来，一个一个摆在左手上，手掌颠一颠，大大方方的请客：“走走走，那边那个卖凉糖水的摊摊，我办招待啰”。众人一走开，曾淑芝会麻利的拿起家什，使劲撮花生撮玉米，发点子集体财。

冬天要棉花做袄子添铺盖，也是土生如法炮制。记得有回整的棉花有点撇，土生才叫一耿直，马上拿到轧花厂卖了，说，等几天还有棉花要交，重新来过。还把卖棉花的钱也估到给了小孃，说光有棉花，还要布哒，拿去买布撒。

其实土生的日子也不咋的。负担重。仙师的咒语莫起毬作用，老婆照样生，并且太会生。先，一家伙生了三个娃儿，然后，想要个女娃子，都想疯了。26岁后，天随人愿，顺了，连倒生女，一直生了三个。土生老壳皮皮都焦烂了。婆娘不担心，会想，给土生说，管它妈的哦，要是娃儿接不倒婆娘，三个女娃子，交换亲，扯得平。

自从我们四川那个小个子掌舵，说话就搞“改开”，号召大家富起来。曾淑芝的儿子秋宝，在成都读了中专，分配在县城工厂。

工厂走市场的经济后，星星牌饲料卖不脱，分配任务，喊职工去卖。秋宝就喊妈想办法，秋宝妈就喊土生想办法，土生也莫毬的办法，就说，我自己整来卖，要得不？秋宝巴毬不得，连忙找销售科，写了担保合同，让土生顶替了，卖星星饲料。

这人，人品好了，运气就好。土生没有做过生意，但是他在仙人坳混个脸熟。又不怕赊账，反正收得倒。土生夸饲料，就像说生庚八字，死人说得活。所以，土生生意火了，土生经济活了。卖猪儿饲料，整个回龙场不是第一家都是第二家。加之，星星猪饲料秋宝厂子搞得早，那会儿还莫得刘永好他们“希望饲料”什么事。所以，土生的生意，说句实话，赚钱啰；再说句大实话，赚了不少钱啰。

钱赚得差不多了，土生就开始骄傲了。

骄傲之一表现在马上甩了会计不当，专心做饲料生意。

骄傲之二是不裹叶子烟了，身上经常揣的是乡坝头喊的干部烟“红梅”，还要不要的给乡干部打一楞。土生的脑壳好用，发烟一般干部是杆杆子，只有马副乡长和办公室何主任要不要的整个包包烟，因为卖饲料的房租啊，税收啊，好像这两个人说话好使。

最高兴的是秋宝厂子搞销售的蔡科长和负责丹景山片区的许霞。土生的销售额唰唰的往上冒，蔡和许也提成多。蔡许怕其他卖饲料的抢土生，就经常下来关心土生。两人一来就拉土生进馆子，好酒好菜侍候。土生吃了出来，学城里人的样，用牙签剔牙了。这个招牌动作是土生骄傲表现之三。

土生进货，别个蔡许都是坐车厢后头，把驾驶室首长席让给土生玩格。一回在县城厂子开表彰大会，土生上台发言谈体会，下面巴巴掌拍得哗哗响。土生就想，这种级别这种台面，师傅下辈子也够干。

晚上，蔡科长陪土生喝完酒，说卖猪儿饲料的销售大户王大老板，咋个也该穿双皮鞋才配。土生喝了酒，走路有点左脚犒右脚，顺倒蔡科长的杆杆爬，说，为了这个猪儿饲料的猪，老子还偏不买牛皮，穿猪皮。于是，在百货公司买了双猪皮鞋，蔡科长提起把旧布鞋丢进了垃圾桶，土生借酒使唤他：“给王大爷捡回来。”找张旧报纸裹了，塞进随身提的，那年代乡镇企业采购员天天提的黑色塑料歪包包。

收拾好，蔡科长才请体体面面的土生，去江桥边唱K拉OK。进了包间，看见了传说中的妖五妖六的小姐，土生的勾子直往沙发边边缩。唱歌呢，是个技术活，土生不会；不会没关系，蔡科长喊许霞教；教不会没关系，蔡科长喊许霞走，另外喊个小姐来。又喝啤酒，小姐也陪土生喝。

据说，那天晚上蔡科长耍安逸了，土生醉安逸了。第二天早上回到仙人坳，土生先把皮鞋换了，说皮鞋打脚，遭不住。随后他到处吹牛，还说得麻利充满酒味：“小姐，香水冲鼻子，遭不住。她拉我的手，把我吓惨了，手直见得抖，像筛糠一样。”有人问他，小姐把你咋子了哇？土生说，你敢咋子哇？黑觑嘛拱的。

土生头发剩得不多了，喜欢一年四季戴顶帽儿，这一点随师傅冷仙师。日子好过后，帽子就换得勤。换倒最后不换了，因为他现在这顶帽子，是好几个头发少的乡干部喜欢的那种，有点干部帽子的意思。

还有，就是那天进了OK厅以后，土生就再没有穿过旧的脏的鞋子了，主要以假冒伪劣皮鞋主打，开始讲究了。这是不是人一有钱就害的毛病？是不是土生婆娘说的，还想去OK耍哇？

你说哇，该不该土生发达？后来饲料烂市，生意不好做的时候，土生就改行了。不，他直接回到老本行。

那几年，怪！有钱的差钱的，又都开始爱讲究求个风水八卦了。所以，土生的手艺赶上了，越来越红，越老越香。当然，土生婆娘才晓得，人家土生还是吃了不少苦的，好学，自学成才的。那本师傅传的鲁班书，翻的都烂咂咂旧兮兮的了。王大爷，人家少打好多麻将哦。

土生重操冷仙师旧业，到底哪天开始的，已经不好打听。有点像传销，先从身边亲朋好友整起走。比较说得神奇的，是土生的老表根生那件事。根生婆娘信这些，土生就给她算了这些，算完给她说，你一个月内不出事都要畲财。根生婆娘吓呆了，问咋个办？土生说喊根生骑摩托小心点，注意安全，我给你想想法，问题不大。

果然，刚刚一个月左右，根生婆娘做生意的钱遭贼娃子偷了几大百。打电话问土生咋回事，土生笑了，说，归一了归一了，畲财免灾了。根生婆娘于是见人就说，土生凶，算得准，还说好得先找了土生，划得着，钱吃亏，人没出事，不吃亏。

前几年，上头打腐败开始上靠。剧透，一个乡官跑来求土生。那是土生第一次坐小轿车，请到副驾坐上，就是乡坝头喊的当官的坐的位置，其实现在大家都晓得，那是乡官啊秘书坐的，大官才不坐那呢。

小车把土生拉到仁寿那边的文宫场，去吃文宫场最有名的羊肉汤，说是杨汝岱回来视察都是吃的这家。可见土生受主人尊敬。

吃了，牙剔着又上车，开了不久，到了主人家。经过一阵忙活，土生说，就这样哈。又上车。最后，听说这个该判几年的，却落了个缓刑保住了公职。这件事，土生自己很得意，到处宣传。有人就装怪了，问他，你帮这么大的狠心忙，收了好多红包呐？土生回答，收钱？我都是反腐败，还阴倒又搞腐败哇？鼓眼一鼓，说，不过呐，烟还是收了一条的。

现在，土生六十大寿已过，大器晚成的他，名气已直达成都。一般人不会直接喊土生了，要吗王大爷的喊，把自己辈分降低。要吗王老师的喊，把自己的文化降低。只有小孃，才会把门关了，给秋宝说，土生的技术，好多时候，也是算不准的，管毬它的，整几天算几天，现在开放，想咋子就咋子。

这些不都是扯把子哦。

你有事要找土生，得约。赶回龙场，基本不再进茶铺，请他吃搅馋（吃饭），人对了，可以，但是吃撇脱的，不耽搁时间，因为，忙。他说，不是吹牛，昨天我腰杆都坐得筋疼，还说是奔驰车？前天，到华阳那边，一个房地产老板，把我撵半条街，要送我红包，我说烟收了，红包不能再要。

成都二绕修了，还要在新设的高新区整项目。土生的仙人坳老房子，草屋，烂咂咂的。乡干部早已经来过，也丈量过了，只等赔了搬家。马书记，就是原来那个马副乡长，找土生做工作，喊他抽起，带头，把合同签了。

土生先把马书记递的云烟夹到耳朵上，慢腾腾的，装疯迷窍的说，马书记，我算老几哦，你找村长撒？马书记一笑，说王大爷，你少说这些，哪个不晓得仙人坳的人，都看你咋个走，人家才跟倒来。

这时候的土生，就很享受哩，掏出昨天收的，现在很流行的细细的那种黑壳子《娇子》烟：“烧我的，这个烟劲仗小点，,软和，环保”。眼睛不仅是鼓，简直是圆呵呵的了。

土生要不要的想起来，就要跟娃儿说，走你的阳关道：“不要跟老汉学，我走的是独木桥”。

土生几个娃儿，一个在成都卖猪儿药，有点钱。一个在回龙场开茶铺，有点懒。一个在华阳帮朋友开羊肉汤，有点腻。都不继承土生那点手艺。说起老汉的事，都是一个口气：“晓毬得他搞西啥子名名堂哦”。精灵。

土生的三个女娃子，都嫁到山那边成都方向。只有大女子困难点，土生挣的钱，给读大专孙儿交了不少学费。这学费不是白交，有投资风险。这孙毕业了在太升南路卖手机，操的伶牙俐齿的，是不是基本具备了土生接班人的条件，还需要家公进一步考察。不过，老嬢意思不同，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自己闯。

土生也说，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从土生院坝进来，在堂屋街沿上，有好几把坐上去吱吱呀呀的竹椅子，是专门给来找土生的人准备的，像诊所挂号的。土生也“坐诊”，坐诊还有讲究。穷的，不收钱，有时还倒给路费。当然，主要是接电话，被人请出去，坐小车那种。

这几天，土生老嬢在院坝后头，来一个人发一张土生名片，反复说，不好意思，今天等你跑空路了。又说，等下个月，就不要跑这儿了，去山那边新修的搬迁房哈。嗯，一楼一楼，专门要的一楼，方便买主。

土生在家的话，就马上脸胯起：“啥子买主？你卖啥子嘛？”

“喊同志！”

“晓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