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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尹 ▏邂逅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邂逅

作者▕  子尹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历程,在纵横交织的人生坐标上,那无数的点,就是时间和空间留给我们的那些人和事。许多已经遗忘,还有一些当我们怀想起的时候,则充满了感激之情,怅然之情,歉然之情。它们已然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使我们的生活、生命,丰富与生动起来。

那天午饭后,我带上一本书便匆匆出门去喝茶。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芳草萋萋,阳光和煦。在一个洒满阳光的沿河水岸边,即便是一个人,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吧。晒太阳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沿岸便摆满了小方桌,人满为患,人声也鼎沸起来。

“心远地自偏”,我正有滋有味地看着,觉得周围有些小的骚动和异样。

原来是一辆轮椅正试图挤进这方阵中来。车上是一老太太,推车的人显得很笨拙,不是撞着了人,就是在挤不进去的地方硬挤。而且一声不吭,很莽撞的样子。引来人们阵阵不满。
我打量了一下,唯有我这一桌是一个人,而且稍有余地,要是两旁的人肯通融,挤一挤,放个轮椅也还是勉强的。我起身叫轮椅推过来,附近的人也很友好的相互挪了挪,轮椅终于在我的茶桌边安放妥当。服务员在我的桌上摆上了她们的一杯茶,端了一根小凳子过来让那推车的妇女坐。

打牌的依旧打牌,聊天的依旧聊天,小小的喧嚣之后归于沉寂。

轮椅上的老太太似乎有些感谢我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

我把书放下来,与她正视。
她开口道,“先生贵姓?”
我凛然一震,在这样的非正式场合,称呼他人为先生,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打量起老太太:她八十有余,稀疏的白发梳理得很规整,瘦削的脸庞清秀而神色平静,同样瘦削的身上披着一件绛红色的披肩,腿上搭着一块浅灰色的呢毯。我们聊起来,随意的,没有目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就像一个人在旅途中遇到的任何一个旅伴一样。没有刻意遮掩,也没有推心置腹。


初次相交,不宜多言。老太太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询问我,工作啊,家庭啊,家住哪里哦等等。我听力不好,尽管她坐得靠我较近,仍有好多没有听清,没有听清又不方便问,只好“嗯嗯”地应付过去。
所以,她尽管告诉了我她的大致境况,但究竟是一种什么状况,我终是一头雾水依然不明白。只知道推她来的是她的女儿,四十多岁了,仍是单身。家里仅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老太太用手点点自己额头,小声说,这里出了问题。她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用手理理她发鬓的一丝乱纹,充满爱怜。女儿把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呆滞迷惘的眼睛。老太太俯下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女儿将脸凑过去,频频点头,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笑意。

倘若老太太不说,外人一般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病人,一个无法治愈并让人望而生畏的病人。

望着沐浴在阳光中的母女,我恍然明白,不是女儿推着母亲出来晒太阳,而是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玩。


太阳要下去了,气温低起来,老太太与我告辞,我起身帮她女儿将轮椅顺到人行道,坐下刚拿起书,轮椅却回来了:“吴先生,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觉得有些突兀,但面对一个老太太和病人,我很难拒绝,旋即很爽快地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她。
“谢谢。”老太太折好我给她的小纸片,她女儿也向我点头示意,返身推着她母亲缓缓离去。一袭浅粉色已经洗得很陈旧的棉睡袍,一双露着脚后跟的同色棉拖鞋,在夕阳下斑驳迷离的树影间愈行愈远,宛如一幅陈旧的油画。

寒意渐起,我也收拾回家。


过了一星期,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却是老太太打来的“吴先生,星期天下午有空吗?要是有空,下午二点,我还到上次喝茶的地方找你。”“好的。”我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然而,老太太找我有什么事喃……不用去想了,见了面就清楚了吧。


星期天没有太阳,风有些大。河边并不是喝茶的地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坐在那里,颇有点引人注目。好在我是有准备的,我把围巾扎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报等着。

三点了,三点半了,正想打电话过去问一问,老太太的电话来了,“吴先生,对不起,我生病来不了了。”声音微弱,确实是生病的语调。“哦,没事,没关系,你好好休息,以后再联系吧。”

我怅然而归,也不知老太太病情如何。


又是十来天吧,随单位在一学校活动。突然接到老太太的电话:

“吴先生你好,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

“哦,有什么事吗?”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哦,啥子事?”

“请你现在就过来,我家住水碾河,我在成都饭店门口等你。”

我有些踌躇,不知道要不要去,迟疑间,老太太又说,“你过来,我顺便还要送你几本书和一两件字画。”
我顿觉不妥,要是把所托之事与送的书与字画联系在一起,这不是给人以做交易的感觉吗!有了这样的直觉和不快,我本能地推辞起来:

“我在外面,今天单位活动,现在不好走。”

“哦”,老太太很失望。

“这样吧,等我有时间了再联系。”

“好吧,”沉吟一会,我们都挂了电话。
但我再也没有联系过老太太。老太太从此也再没联系过我。我仍然常常去那里喝茶,有时候也和棋友在那里下围棋,但再也没有见过这两母女。六、七年过去了,不知她们如今可好?


有人要问了,你这故事没头没尾,要告诉我们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把自己一种惆怅歉疚的心情倾诉给自己而已。尝闻人有两大痛苦,“为所不得,为所得。”

如此想来,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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