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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元 ▏四中,哦!让我热血沸腾!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四中,哦!让我热血沸腾!

作者 ▏傅成元

四中,哦!让我热血沸腾!

1956年我十四岁,参加中考,考试地点在十四中(蜀华中学)。只记得数学考试很轻松,提前就交卷了。填报志愿时也不知天高地厚填下了四、七、九、十二中学——这是成都市当时最好的高中排名。四中原名叫“文翁石室”,西汉景帝末年(公元前141年前后)文翁出任蜀郡太守时所创建。七中是按苏联体制新建学校。

发榜时,学子们到考试学校去看榜。操场上偌大一片墙上贴满各学校录取的学生名字。学子们心急如焚、摩肩接踵找自己的名字。那时我的眼力特别好,上课时从不抄写课程表,坐在第四排就可以看见黑板边学校安排的课程表。站在远处也很快瞄到我的名字,竟然就在“四中”之列。

四中,哦!让我热血沸腾!

中午,跑步到我妈妈单位四川省医药公司(也是我假期吃饭的地方)。在饭堂,我高兴地告诉妈妈:考上四中了!

妈妈没有特别反应。

几十年后我才体会到妈妈当时的心情,爸爸、妈妈工资合计只有71元,五个小孩;姐姐上四川音乐学校(中专包伙食)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上学。如果有时间穿越返回去我真应该去读中专。

那时学校推荐的就是考高中,国家需要我们上大学,当工程师、科研人员。当时一句流行的口号“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苏联援建那么多工业项目,国家对工程技术人员的需求决定了我的选择。

因为在饭堂,妈妈的同事们都是省医药公司的工作人员,大都是二十几岁,学历初中就可以上班,工作性质属商业范畴,多为女性。她们用特殊的眼光看我,我也难以领会。

当天午饭食堂有鸭子卖,一只整鸭子8角钱,妈妈没有买,还是打开大口瓶里面自加工的郫县辣豆瓣酱。

1957年石室中学大门 (郭沫若睡过的石条櫈还在)

开学了!进到日夜梦寐的学校,一栋教学大楼一层有8间教室,一楼是59级共有8个班,再上楼依次是58级、57级。我读59级8班,在北边走道口,找到靠墙的第二排我的座位,第一排就是邓永寿同学。他来自十五中,我们交往了60年至今还常联系。

刚想上楼去看看,一个带红领巾小孩从楼上冲了下来,原来是初中(成都市初八中)同班同学李继谦,他读七班,因为少先队员满十五岁才退队,所以他还带着红领巾上高中。

我也未满十五岁,我是早把红领巾给忘记了。

2009年成都四中校庆,也是59级毕业50周年的同学聚会,会议上,我向坐在前面的七班同学询问李继谦,七班一女同学回答:两年前就因为血液病去世了,回答者的目光特殊,我不愿意仔细问下去了。

李继谦在初中时外号:美餐。他家住原西御街一个小院里,因为扩街还占了他家不少地皮。他家有一辆八九成新的自行车,家庭条件应该很好。高中毕业后在青城山上清宫遇见他带着几位女同学,跨一台海鸥相机很是春风得意。

原来我们初中十班二组同班同学还有谭平德、江华中、胡志伊、詹承沛等都考进四中,詹承沛还是我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

成都初八中十班三组曾锡永后与我在大学同学联系至今。十班一组都是女同学,其中也有我的小学同学,由于和女同学之间没有联系就不清楚了。

班主任是谢莲芳,当时大约三十几岁,教地理课。那时的她大波烫髮,穿着讲究、整洁,脚下爱穿布鞋,尤其是一双仿虎皮纹的布鞋最引人注目。

谢老师五官端正,只是门牙外突,一口四川普通话还算过得去,只是咬词较重。据说我班同学俞占仁(外号:俞贱人)爱去学校教师宿舍的班主任家串门,向同学散布说她的未婚夫解放前跑了,所以谢老师一直单身。

上课了,我只买了课本,没有买作业本,我把从前家里的记账本装订成册节约了不少钱。我开始住校。

学校地处孔庙旧址,有琉璃瓦盖的大成殿、畔池和不少牌坊、门楼。大成殿前还保留一些石头台阶、栏杆和拜祭平台,大成殿下面与教学楼两排古柏树之间是琉璃瓦东西相对的两厢偏殿,作男生宿舍用。宿舍里是高低床里外三层,大门不关,窗户绝对透气。

伙食费是月6.5元包括节假日,不吃不退。月伙食费不够买一双回力足球鞋7-8元,所以上学时我就没有穿过回力球鞋,全是妈妈在寒暑假期带着我和弟妹们打布壳、剪鞋底、糊鞋帮、打鞋底......只有上鞋底和鞋帮一道工序交鞋匠完成。每年仅有一两双这样的土布鞋,由于有一个鞋袢袢,形似提兜,即所谓的提兜鞋是也。鞋底和鞋帮由于都是用旧衣裤布作原料,不结实,打球、跑步、远足、下雨......都必须脱掉鞋打赤脚。

这样的鞋只有冬天穿,夏天打赤脚,晚上上床时打盆水坐床边洗洗脚,再把盆子用脚勾到床底,第二天起床再倒洗脚水。由于有做鞋的经历,我一直会用锥子补鞋,又生出许多故事,这是后话了。

每天早起、早操、早自习、早饭、上课.....一天天如同走马灯转,有些不为现在小孩知道的是,第三节课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熬到第四节下课,飞步去食堂先盛饭。

辛运的是,四中食堂里一排排大黃桶装饭,管饱!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我们1959年毕业。

那时其他不少学校早已经定量了,为何四中有如此待遇?一次与伙食团长闲谈,他才道出原因:四中原来是纯男生学校(58年才开始收女生,其中的故事后面讲),一街之隔有一幼儿师范学校,简称“幼师”全是女生。两校关系一直很好,幼师全女生,教师也多女性,故粮食定量结余都给四中了。粮食来源有了,送粮食的理由讲不清楚。

一位57级的大哥给我讲出一个美丽的故事:四中是全男生学校,54年时有几位同学倾慕梅兰芳,每天下午课外活动在夕阳下对着影子练习女子的各种舞蹈动作和身段,当时学校竟然没有大镜子,更不提健身房了,几位男同学竟然练得婀娜多娇、出神入化,在全是男生的校园里也只是博人一笑了之。当时一些民间舞蹈“十大姐”“采茶扑蝶”广为流传,于是这些梅兰芳的粉丝们开始融入其中。“十大姐”排练很快就得到学生会的支持,购买服装在校内外演出大获成功,轰动全城。这一下触动了幼师的女同学,风头全给四中的男同学占去了!于是,幼师的女神们反其道而行之,自编自导一组“十大哥”,全部是男子的刚健飞腾动作,“十大哥”很快上市,同样取得轰动。

这些演出却没有影像资料留下来,只能在我们美好的想象中了!从此,两学校在文艺演出中,相互借演员,四中提供男神;幼师提供女神。学校间的关系也密切了,粮票就这样不断的提供给断粮的一方。

学校还有不少课外活动,我记忆中就有文学、体操、摄影、射击、舞蹈、滑翔、化学、物理.......小组,全部是高年级同学主持,老师指导。我参加了射击队,天天在课外活动时用小口径步枪练习瞄准,不久就上靶场50米5枪打了36环,得到普通射手称号,还有证书。课外活动的操场上都有各个小组在活动,这些活动很快就在教育革命中消失。

入学以后才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同学是“保送”生,及各初中选拔的“品学兼优”学生。我们在初中时,从来没有听说有“保送”之举。什么条件可以“保送”一点也未公开,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特权、关系、后门.....。涉及到重点学校的招生,拿现在的标准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记者、家长、学生会闹得你学校、教育局、政府天翻地覆,直至到中央,最后只会“杀”几个封疆大吏平息。当时社会上,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也未去打听被“保送”的同学是如何,如何?这充分体现了时代在不停地变化。

同学里有从县里录取来的学生,还有一位是成了家的教书先生,由于他的年龄大履历丰富,大家仍然称呼他为马老师。是他推荐我去看一部“斯考次普罗案件”纪实小说,从中了解到美国的监狱生活。

最醒目的是有一批学生穿着华丽(比当时的本地学生)一个个油头粉面,不是乱讲!他们大多数头发都擦满头油,更显得黑亮平滑。原来是第一批从印度尼西亚、马来亚(现在的马来西亚)回来上学的华侨,那时大陆解放,朝鲜战争胜利(我方认为),万隆会议之后,中国国际地位给海外华人带去无限遐想,一批年轻人回国求学。仅仅成都四中就有二十几名,七中也有,其它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也应该有。据我后来与华侨(冯克松)亲密交谈后知道,回国求学都是自愿,到哪个城市也是自己挑选的。我仅仅从冯克松一位华侨的口中知道:他本人自愿到成都上学的原因是:1956年初“中国人民画报”有一期中用整篇幅全面登载成都小吃,如龙抄手、钟水饺、赖汤圆、夫妻肺片……的美照介绍,于是他就选了成都就如愿地来了。(他后来在困难时期的情况,我在“我知道的困难时期”里有介绍。)

 

2009年11月8日石室中学59级8班在图书馆前

华侨们给学校带来了东南亚的舞蹈,那是和女同学们合跳的(没有一位女华侨学生),腰间围上丝绸花被面的赤脚舞蹈。最有印象的还是他们带来的全套羽毛球装备,第一次看见现场打羽毛球,以及他们穿的球鞋——半透明生胶鞋底。这些华侨学生以后的经历都是一个故事,我了解几位华侨同学的一些情况,以后慢慢再谈。

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期间,历史教研室内的一个班的考卷不见了,这的确是学校从未有的事件,几十份试卷会到哪里去了?一天后,在男厕所露天小便池处发现试卷,经过检查,一份不少。查阅所有试卷很快就发现,一份试卷的笔迹改动痕迹十分明显,经过约谈本人,承认自己所为。她趁教研室无人之机拿走了试卷,回家弥补了自己的答题,回学校后因为加强了保卫,选择从女厕所把试卷隔墙抛到男厕所。这事很快传遍全校,大批同学聚集在校长办公室前,清一色的男同学,都是57级的学生。本来对四中招收女生,社会上、老教师里、男同学中都有异议。如今,一个女学生以极其不雅的方式把“石室”的优良学风亵渎了,还嫁祸于男同学,这还了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聚众闹事”。

学校很快就平息了这场风波,该女生好像是被开除了吧!(时间久了记不起了).。

在四中学生考试压力很大,记得第一次期末考试,住校生在21点30分就要关灯睡觉,大家就找可以看书的地方;厕所、走廊、路灯.....灯光很弱。我找到学校与“何公巷”相隔的围墙,围墙边有一根电杆,上面有一盏路灯,骑在墙上就如同台灯了。上墙是我在初中练就的本事。但是,不知是哪位先生夜晚回校看见,校长在朝会点了“骑墙”此事而出名——没有点名字,因为当时我一翻身就下去了。

作者1993年回蓉探亲,学校门前留影

当时的校长叫黎国志,深度近视,据说原来是教宪法的老师。他在1957年主持了学校的校庆活动;“文翁石室”的横匾挂在校大门口;从地下挖出清朝的“成都府中学”石碑立在二门空地上;二门(1958年勤工俭学时拆去建了“红楼”,现在“红楼”也拆了)里摆设一面装修庄严的大镜子--据说是校友们给学校的礼物,希望进出之人照照身上的、心灵的瑕疵并清除之。

还恭请郭沫若校友为学校提对联,第一幅对联是:

爱祖国爱人民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学习

求真理求技艺愿增进文翁石室之光荣

这副对联挂在大门口“文翁石室”两侧,后来教育革命风起云涌,对对联中的内容横加批判,学校的新领导班子恳请老校友后,郭沫若被迫写了第二副——字,换下此联那是后话了。

千年校庆(当时是纪念2098年),大成殿布置成主会场,殿上主座退休健在的老教师,王伯宜、严“几何”等等。还有毕业于本校的校友(当然是有名人士),五七级大同学介绍严老师说:此老外号“阎王”又严“几何”,他在黑板上双手用粉笔同时画圆——两圆相切,不用圆规而如此潇洒、熟练、精准;教鞭打人毫不留情,故有此外号。

王伯宜教数学,也是名师之一,几位老教师在1958年上级决定四中招女生时,校长在会议室征求意见,老教师起立退出会议集体辞职。(他们已过年龄,其他老教师继续教课罢了)。

校友发言是一位医生,谈起一位老师在带领学生外地活动时突发阑尾炎,是他精心手术、治疗的经过。当然,介绍“石室中学”的历史源远流长,石室校友遍布全国,石室学生等于踏进清华等名校了。

石室云霞思古梦

锦江风雨读书灯

王伯宜老师毫无遮拦地讲述郭老在学校的原名(郭开贞)和短处,一次风流快活后晚上进不了校门,就在大门口把石条凳当卧榻(现在石条櫈没有了)。

轰轰烈烈的校庆活动给未来的教育革命运动带来狂风暴雨,在讲述教育革命之前还是要把学校里的一些现象介绍一些:

大家所感觉到的“石室”学风当然是勤恳读书、出类拔萃、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一些学生,教师的表现,是如今的人们完全不可理喻的。当然从老师谈起,因为学生是看着老师的表现慢慢跟着长大的。

 

1957年图书馆前同班同学照片

石着清老师教语文,在学校语文老师里不算第一流水平;也不低于二流水平。据高年级同学讲;石老师上课从不按课本讲,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听是胡扯东西,但都是文学根底。有时一节课就讲中国字的一个字,把中国字的结构、表现、运用讲得出神入化。

临下课前十分钟,叫一位同学把课文念一遍就下课!

石老师个子不高,清瘦的个子全靠时髦的衣服撑起,时髦的衣服袖口,衣领,特别是大衣口袋袋口都是油光光的,从来没有讲起他的家庭,焦黄的牙齿是因为大量抽烟、喝浓茶所致,不知道他刷不刷牙?学校给石老师排课从来是下午,(语文课在我所知道的学校都是排上午第一,第二节课的)。

因为石老师中午才起床,相邻的两位老教师他们晚上会喝酒、喝茶、摆龙门阵到深夜。他不在教师食堂吃饭,教师食堂是8个人一席,不分菜,凑足人数就开饭。估计没有老师愿意与邋里邋遢的他同桌吃饭吧!他在学生食堂搭伙,学生食堂的炊事员大师傅可以随时从学生的菜里打一瓢给他,他也不讲究,不行,就在外面烧腊店买些下酒菜也方便得很。他一到食堂,同学们都要围上他说笑,都是些男同学,以57级的同学为主,没有女同学去凑热闹。

石老师十分乐观健谈,他说:“我的吃饭碗(小的洋瓷碗)和一双筷子就放在大衣口袋里,我的碗越吃越小,筷子越吃越粗。”意思不用洗!难怪他的大衣口袋油光光的。他的大衣还就是那种又大又长的水獭毛翻领高级货,加上那顶水獭毛帽子就是当年刘少奇出国穿戴的那一身,只不过石老师的这一身多了一些油腻。

也就是这一身“只有大人物穿戴的衣帽”引出了一个奇葩故事。为了不减故事的精彩,我用石老师当年的口气讲来——

“中国的小提琴第一把手马思聪到成都开演奏会,只演出一场,不对外卖票!全部是赠送票,只有那些省、市级机关的高官才分得到票,教育局的票也不会到校长手里。怎么办?管他的,去闯闯看!地点就在人民南路的四川剧场,离学校也不远。我去时离开始演奏会还有半个多小时,大门口停了几部小轿车,两个把门的在验票,不少人正在依次进去。我走到一个验票人的背后,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远远的一辆“伏尔加”说:同志!我那辆伏尔加车门不太好,你帮我留神一下。他还在看那辆车是“伏尔加”时,我已经进去了。进入剧场发现,因为都是赠送票,票在验票后就收去了,是不用对号入座随便选坐位。我就选了前排中央的最佳位置,听完了马思聪的小提琴演出。”

那可是中国第一流的音乐大师,只在成都的唯一一次演出哦!这个故事真实可信的原因有几点:石老师不是无事瞎吹的人,他的为人同学都很清楚。其二,他穿的那套衣帽,当时成都少见,只在新闻电影里看见刘少奇、陈毅、苏加诺有穿戴。其三,当时是夜晚,灯光下谁也不会注意大衣袖口、袋口上的油腻。其四,石老师这样饱经风霜、处事不惊、能言善辩、大摇大摆的风度,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完全可以(在昏暗里)镇住很多人,何况是一个查票的。其五,石老师心理学厉害,当时有小汽车坐的人少之又少,小汽车就是身份的的象征,小汽车停在你家门口千万不能出事,领导交给你的任务你敢不用心,注意力分散了,忘了查票!如果有那一个人把这一招用在今天去混票,此人一定是个疯子!

时代变了,穿衣戴帽好坏不代表身份;进出重要集会要严格安检;重要集会会特别关心排座次的,椅子上都会贴上名字、衔头;你的小汽车别说有毛病,就是没毛病你得另找地方安全停放,叫剧场工作人员注意你的车!脑袋才有毛病。

教育革命开始后,石老师表现十分积极,据说他是新来的校长张联华的同学,石老师在大会上自我检讨说:我是大白旗,一定要拔掉大白旗。为了表现自己的决心,希望学校把他的课安排在第一节以观后效。教务处考虑再三,还是给石老师安排第三节上课。该石老师上课了,同学们等了好久,派人去宿舍看看,原来石老师还在呼呼大睡。

 

前排座中女士为张联华校长

第二个老师叫解子宜,教化学,也是瘦瘦的、矮矮的、一口黄牙,也是抽烟厉害。听高班同学介绍;解老师上课最讨厌学生打瞌睡,他一边讲课,提着教鞭走向打瞌睡的同学面前,一阵狂抽。一次化学实验课,要求学生要学会甩试管,小手背和手腕协调的抖动,将试管里的液体均匀混合。一位高个子同学动作笨拙,老是不会抖动手腕,解老师走到学生面前,踮起脚,拽住高个子同学的耳朵,高个子同学低头哈腰跟着,就像牵牛似的到了讲台上,然后把捉他的手就这样甩!甩!同学们笑开了花,高个子同学给弄哭了。

1957年石室中学畔池石桥,站立戴眼镜为化学老师解子宜

传说,解老师当年参加高考(那是哪年哦?)当场指出考试题都出错了!解老师教学经验之丰富,历届高考化学题好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们那年高中毕业高考时,他的化学复习提纲里包含了当年高考化学试题的全部内容。其中,计算题的命题完全一样,只是数据不同而已。

数学老师李学成,原是我在初八中时的数学老师,一副农民打扮和长相(大概就是农家子弟,苦学成才。),也调来来四中教数学了,这大概是“掺沙子”的政策开始的原因,李老师和在初中时上课不相同的是,这时,他上课时精神集中、紧张、大汗淋漓,感觉压力很大吧!的确,在四中的高中学生里,57级的吕正刚同学已经在当时的“数学通报”上时常有文章发表。有些学生就以难到老师为荣,新老师不得不防范在先。

学校医务室有一位校医,四十多岁,矮矮的个子,讲话、动作十分敏捷。同学都亲切叫她曾妈(曾宝华),57级的大同学都爱和她开玩笑,请她治疗男生长在脸上的“骚颗颗”。一天要全校集会,同学都会拿起课椅去操场排队。一位同学不知何故顶起椅子,把头从椅子侧面的框架中插了进去,当他想把头缩回来时已经不行了,越急头发胀,脸发红更是取不出来。现在的学生会容易解决这个问题的,把那椅子木条敲断就解决了。可是,当时的学生是不敢随便破坏公物的,周围的同学看见他顶着椅子又急又难受笑得弯腰,流泪.....突然一位同学发出凄惨叫声,只见他托住下巴啊啊直叫,原来,乐极生悲,他的下巴颏脱臼了。大家都没有了主意,这时有人提议去医务室,于是带着两个当事人找到曾妈求救。曾妈先把住那个同学的下巴用力一推,咔呲一声就接上了。转过来把顶着椅子的同学拉到洗手池边,用水、用肥皂把同学的头搞成了泡泡,然后轻轻地一提椅子头就出来了。处理这两件事不到半小时。

大家从心里佩服曾妈。那位笑掉下巴的同学从此有了一个压轴节目,他可以随时取掉下巴颏,让下巴甩动,最后轻轻松松推上下巴恢复原态。

曾妈原来是我父亲的初中同学,父亲称呼她叫“曾x x”。

吕正刚同学,瘦高的个子,不修边幅,长长的头发,留着几根胡须,脚下耷拉着一双布鞋,晚饭前总爱在食堂前面的走廊里,背着拿碗筷的手渡来渡去。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思考什么?是否又是一道数学里的未解难题?有个57级的同学学着他哈着腰,捋着胡须自言自语:“我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看来,和那位石老教师真有一比。陈景润不也是一个怪僻的数学家吗!他的运气好,有华罗庚这样的伯乐相助、保护、提携。吕正刚生活的时间地点不一样,就不那么幸运了,据说死的很惨。

 

2009年11月8日石室中学59级8个班聚会,这里只是59级8班同学

宿舍里距我的床一个通道,七班的一位同学,是县里来的,深度近视眼镜,穿戴很整齐。他经常拿衣服去给人洗。这里提一下,学校大门进到二门之间有一段路,两边都有一扇砖砌的院门,右手边进去是教师生活园地及教师食堂;左手边进去是学生洗漱、洗衣、洗澡房。早上,路的两边整齐排列十几个四川竹背篓,后面站着清一色的中年妇人,她们是洗衣物的。记得洗一件衣服3分钱,一床被子,包拆缝一角五分.......。只有家庭条件好的才来这里,我都是自己洗了。说明该生家庭条件不差。

我一次发现他脚上、小腿上还缠着白布条,就是那种兵大爷的“绑腿”,在里面,脱掉长袜露出脚和小腿,令我大吃一惊,小腿上怎么像蛇皮一样的麟,乌黑乌黑好可怕,那脚指甲长得弯曲向下包住每个脚趾。他看我吃惊的样子笑着说,一个冬天都不洗脚的。我想他也不会洗澡了?这位同学在教育革命运动中自我曝露个人主义思想时,用大字报写出来的内容叫人匪夷所思,他说,他以前想做皇帝,可以在好多美人身上打滚......。

从他的生活习惯到他的思想,我估计他是一位大地主的子弟,从前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老妈子、丫头一大群,自己就什么都不会了。现在,离开家人在外读书,地主也打倒了,即使还有积蓄,也不能带仆人,一学期后在学校不见他了。

食堂旁边有学生的书报阅览室,那是男同学最集中的地方,十几种报纸,几十种杂志,摆在里面随便翻阅,阅览室也是同学们“侃大山”的地方,当时还没有“侃大山”一词,只有四川话的摆龙门阵,但我觉得,“侃大山”才能体现当时的气氛,才能体现出年轻人那种趾高气扬态势。

我也特别喜欢去那里,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多书报杂志,在这里可以一边看杂志,一边听高年级同学“侃大山”,他们谈论的已经是多年阅读很多书报杂志的精髓,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吸引:什么反物质世界、镜面世界的你我、暗物质黑洞、银河外太空、地球的毁灭、宇宙的膨胀、食人蜂、食人鱼、食人的蚂蚁、我的奋斗、尼采、马克思的老师、朝鲜战争的消耗、五次战役真相、中苏贸易、中央集权的顶峰.......天天都有看不完、听不完的知识。一年后包括吕正刚在内的几位同学都被划成“右派”消失了,消灭了!

1958年教育革命有几件事:

下乡劳动。为了教学与工农结合,学生下乡劳动,文家场是我班下乡劳动之地,背着被子步行十几公里(现在都通公交车了)接待我们的辜大娘满口新词语:“你们不要客观嘛!”让我想起城里的街道老大娘打着小红旗站在十字路口,随时提醒行人过马路走人行横道嚷嚷道:“要走总路线哦!走总路线!”__必须说明,“总路线”是当时的政治口号。我们这个社会各个阶段,解放的妇女总会出风头,就如今的广场舞大妈、炒黄金大妈、自拍照大妈.......一个样的时髦。

我们男生住在猪圈旁边的空屋里,铺上厚厚的稻草就一排排的躺下了。一股猪屎味飘来还不敢有异议,大家还在议论,特爱干净的谢老师能否吃得下饭?

晚上没有灯,进出的人很容易踩到人,提议大家凑钱买根蜡烛,每人一分钱就有2角多钱,可以买好几根蜡烛。一位同学慎重提出:你们点灯,我不要!这位同学是班上唯一戴瑞士手表的。(姓名不提了)

那时的文家场完全是典型的四川农村布局,一笼笼的竹林散布在田野里,每个竹林里一户或几户人家,渠水弯弯曲曲绕行穿过竹林,一个小石板就搭在竹林口与小路间。暮色黄昏前,一缕缕炊烟飘在竹林间,一条条白雾缠绕在竹林腰间,再配上牧童放牧归来,推鸡公车的人扭着屁股嘎吱嘎吱......多美丽、多么魅力的一幅图画。这一切不再现也。

半夜,王永熙同学大喊,跳起来踩踏他的卧榻之处,扒开稻草,第一次看见田鼠,那闭住眼睛的几只田鼠。也是王永熙,后来发病(他有严重的关节炎,据他说是踢足球后总爱在草地上睡觉、休息造成的。)几个同学半夜送他回成都医院,公路上拦车没有车停,最后只有叫女同学拦车,车停后,男同学再急忙把王永熙从路边抬出来上车。王永熙笑咪咪的小眼睛、大腮帮子令我记忆犹新。我们在农村干农活,还记得打连枷给油菜籽去壳,我很容易就掌握了,好些同学都不会打。

1957年校园畔池同班同学合影,已是很珍贵的留存

回学校“教改”第一就是“反对个人主义”运动,每个人都要深挖思想根处,彻底曝露个人主义思想,把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太阳”底下晒,消毒。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七班想当皇帝的同学,另一个是五八级的同学,他说美国总统罗斯福竞选时钱不够,把他集的邮票全卖了,得到很大一笔钱才对付了选举的开支。于是,他从小集邮票,这次把集的邮票册交学校,以表破除个人主义的决心。学校后来也办了一个展览,把一些同学的日记之类的东西拿来教育学生。几天后校长在大会上宣布:那本集邮册被人偷走了......。

 

石室中学校志有各级同学名单

1957年寒假,学校57、58级同学留校整风。59级同学到街道整风当记录员。我分在青石桥街道小组,在记录时手冻得好厉害,一位好心婆婆给我一个小烘笼真的好感动。几天后,一位邻居同学告诉我,我的婆婆有大字报,我也未在意,我们和婆婆、爷爷不住在一起,也少有来往。不久,妈妈告诉我婆婆自杀了,因为居民小组整风开会时她乱说话,有人贴她的大字报。家里有浓缩的碘酒。(爷爷以前开西药房留的药吧。)

寒假过去上学了,学校里的气氛就不对劲,校长黎国志下台,潘述阳主任自我检讨。陶亮生等老师被划右派,五七、五八级的同学也有划右派,也就是那几个学习突出,在阅览室爱议论的同学。空气都紧张了。

这是对我的第一次警告!

这以后,张联华任校长。据说她是苏联专家培训的教育专家之一,她的丈夫在外交部单位服务。张校长和江青长得好像,只是张校长戴的是一副银丝眼镜,脸颊上有不少土麻子。(1999年校庆时,她还被邀请参加,行动还自如)。

一次周会上,同学递条子给正在讲话的张校长,希望她讲普通话!(有一段时间全国推广普通话,学校动员学生都讲普通话。)她迟疑了一会,还是用四川话讲下去。当时会场一片寂静。

教育革命涉及的面很多,零零星星的回忆如下;有的教师不备课,那些讲了多少年的课文已经倒背如流。但是,学校要求一定要备课。我就看见化学王德元老师在上课前,靠在墙边,在铺开的香烟盒纸上急急忙忙写几个字。上课闲暇时,他瞎扯考学校的金字塔结构。下课了,写他这节课的大字报已经贴到教研室门口了。要知道,有积极分子同学在课桌上铺上大字报纸,老师一边讲课,那些同学就在写老师的大字报了。

知道我喜欢画漫画,漫画当时很吸引观众!班委就催促我画老师,这叫我为难哦!结果画了两幅漫画,一幅是石老师保证上午上课后,到时间了,石老师还在宿舍闷头大睡。画面是:一张床上,露出一只光脚丫的被子,前面是摇铃的同学吃惊的样子。

第二幅漫画是针对班主任谢老师的,想来想去只有把谢老师的一次上课失误作题材:谢老师在五班讲述七班的同学考试地理,试卷上的安徽的“徽”字都写错了。她背过身上黑板写那个“徽”字,哪里知道,突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徽”了一阵子也忘记了......。好尴尬的局面。我画的画面是:老师背过身去的烫发,拿着粉笔写不出徽字里面的“系”。老师脚上穿的是大家熟知的“虎皮”布鞋。

勤工俭学开始了,师生们都在想怎样为学校挣钱。学校也动员家长支援,反正学校是一穷二白,王甫用同学父亲大概是建筑工人,他也会一些抹灰、补墙的事。他建议,学校畔池里可以养鱼,于是他在畔池底忙活了几天补漏。一天,不知是谁联系的十几部大板车,每部车上面有三个大桶,那就是市里掏粪大队的专用板板车。学校几百号人从南门大河里来回拉了不知多少趟水,我记得,从河边到学校的那条经过卫校的小路都成了泥浆路,好容易灌了大半池水,还没有找鱼苗,几天后水就漏光了,养鱼就泡了汤。学校终于和一家公司挂上了钩,生产架架车,就是那种用废汽车轮胎割成条条卡在车轮毂上的板车。我参加的是金工组,用板牙手工板制12毫米螺纹。

那年又是捐献废钢铁的运动,大家想方设法找废铁烂铜。要知道,家里的铜器早在抗美援朝时期就搜光了,那时家里的铜盆、小铜钱、水烟袋、铜调羹、铜锁、铜器物统统都捐献飞机大炮去了。我和胡顺德同学发现学校围墙边有一个废弃的电线杆拉索,估计拉索下边一定埋有铁条或钢轨之类的东西,下午课外活动两个多小时,累了一身大汗,挖出一节木头,只得到一截铁丝拉索,那个坑我们的确没有回填的力气了。

为了1070万吨钢的任务,全民炼钢活动开展到学校。以化学老师解子宜为代表的土高炉炼钢是最有理论依据的炼钢,其他如炒钢、闷钢.....叫现代人匪夷所思。为了给后代一些警示,我把当时的方法介绍如下。炒钢:一个人工的手拉风箱,把炭火吹向侧面的一个炉膛,炉膛里放入2——3斤破铁片(多为破铁锅),烧红到发白火星出现时,将这些铁片夹出(铁片之间已经有粘性了)放在铁墩上用大锤反复敲打,钢就练成了。

这样的工作通常都在晚上进行,5个人一组,拉风箱两人,运输一人,超盘手大锤两人。这一切就是把废铁皮打成并不结实的块。闷钢:将破铁片与木炭,赤血盐等化工原料混合装进砂锅里,埋进炭火里慢慢煨“熟”。现在叫渗碳,把低碳材料的零件钢表面渗入碳,淬火后表面硬度提高。这是对加工后的工件所用的方法,把它用在废铁片上,这是谁的主意?毛泽东不懂炼钢,是谁在他面前宣传这些炼钢方法的,为什么社会主义就没有冒死的谏官了,都去迎合奉承。最典型的是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要求把土高炉沿着京广铁路一字摆开,好让主席乘火车就能看见这热火朝天的局面。这马屁拍到屁股眼里去了。当时在武汉钢铁公司援华工作的苏联钢铁专家们被炒得无法睡觉,专家们看见这样的炼钢跳起来骂娘了!中苏关系的紧张除了意识形态之外,这不能不使苏联民众瞧不起中国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傻子!

没有几天,一位长辫子的女同学到炼钢炉边去关心炼钢成果,站在炉门边弯腰看冲天炉出铁口的火苗,悲剧发生了,长辫子一下子就被卷进鼓风机的皮带里,一声惨叫女同学就被拖向高速转动的电动机,我班黄道鑫同学是当班人,眼疾手快抱住女同学,用脚蹬掉皮带,女同学的头皮已经拉开,血淋淋的昏迷在黄道鑫同学怀中。全校震惊,大家都要去植皮,挽救同学。医生讲:用你们的皮肤,将来长不出头发的。

1958年石室中学炼钢队伍前排戴眼镜为化学老师解子宜,后排戴风镜为黄道鑫(后在攀枝花钢铁厂任厂长)那位头发卷进鼓风机的女同学不知是否在画中?

当时上海钢厂的炼钢工人邱财康被钢水来了个淋浴,全国抢救,表现共产主义大协作精神。向秀丽被烧伤......都暴露了生产工作里的安全问题。一年后那位女同学头戴纺织工帽出现在学校,戴一顶纺纱女工帽,头发长出来了,据说与班长还有一段未成功的交往。

黄道鑫同学不知是天命还是巧合,毕业于重庆工学院钢铁专业,服务于四川攀枝花钢铁公司,退休前任炼钢厂厂长,他在回忆那时的炼钢运动时有生动的讲话。他说:那时炼的钢,根本不是钢,都比不上现在的废钢。(在优酷里可以搜索“成都四中同学——黄道鑫”的视频。)

1958年为了1070万吨钢,全国人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毁掉了矿场、森林、河流、古迹.....

我后来一直在广西桂林,听当地人讲,为了放“卫星”建造世界上最大的高炉,广西一个县,将一个山沟设定为大高炉炉体,用烧石灰的方法,在山沟里加一层木材(砍山上的树)加一层煤,加一层铁矿石........从山脚到山顶堆满,四周山头的树砍光了,点火烧了几个星期没有流出铁水,只得到一个死坨坨。

1958年的夏天学期考试结束,学校安排了学生体格检查,我们十个男生被推进了一间黑黝黝的透视间……几天后学校通知我是“肺结核——浸润性期”,暑期如果不能治愈将休学。这如同晴天霹雳,(当时不知癌症、肝炎,肺病就是最厉害的病——痨病),我不敢告诉家里人,父母都在不同的地方住宿吃饭,一星期难见一次,只有与读初中的弟弟作伴,我们在街道食堂吃饭,上午去图书馆,下午到河里游泳。自己买了一些异烟肼——治肺病的药来吃。

在食堂里,有的人菜不和胃口就不吃了,我想,反正已经是肺结核病人,不怕传染,取而食之。父亲一次回来感到奇怪:“其他学校高中生都在工地劳动,你为何在家呆着?”我回答:”我们学校的情况不同,没有任务。”在报纸上看见黄连素对肺结核有奇效,又买来食之。暑假快结束了,我仍然在无忧无虑的生活里。

一天晚上,妈妈突然回到家里含着泪质问我:“有什么事隐瞒家人?”我知道瞒不住了回道:“我在积极治疗嘛!”妈妈带回一大瓶葡萄糖酸钙片,要我一定去医院检查。

我才知道,是同班同学胡顺德的妈妈见到我妈妈揭穿秘密的。

第二天去医院,医院里十分紧张,据说是甲类流行病流行,(好像是肺鼠疫)由于妈妈在省医药公司工作,医院有认识人,去透视检查,向医生表明情况,一月前查有肺结核,医生在透视机上反复检查两次说:“没有!!一点点痕迹、钙点也没有!”“要不信就照个片呗!”照个片!说得简单,胸片一张6元8角,是我在学校一过月的伙食费,是我妈妈工资的五分之一。还是开个证明向学校说我无肺结核了结。医生告言:异烟肼对耳朵听力不利,再不能乱服了。我高兴地说:早就不服了!

第二天高高兴兴回到学校向班里汇报一切,同学们围着我高兴地说:没病就好!(对肺结核的传染性家人、好朋友都要回避)有诉苦的说:你倒是白白胖胖,看我们个个晒得黑碳似的。一个假期,同学们没有休息,在电厂挑泥巴,吃的米饭撒得过河——米饭硬,抗饿!好些同学得胃病就来自这时。我带着负罪的心情又重新参加勤工俭学的活动里。

这里附带提一下体检问题,透视检查医生眼力不错,发现了一位学生肺部有问题,只是在填表时把位数记错了,当时进屋的十位同学检查,发现问题时医生不可能马上就开灯记录,那会眼花影响以下的检查,医生只需记下第几位就行了。于是,我就被误判,而肖德普同学在第二年才被发现有肺结核。他的治疗耽误了一年。

恢复勤工俭学,我被分配到炼矽钢车间,那是几位炼钢工人工作场地,我是去当打杂小工。师傅交代我,找一双破鞋踏拉,碰上钢水可以很快甩脱,不至于“巴倒烫”。地平面下炉子埋着加温熔炼矽钢的石墨坩埚(估计加上钢水重量有50多公斤)融化时有1350摄氏度,出炉时钢花四射煞是好看,围观者不少。快出炉了,我也拿起夹坩埚的特制抬杠去抬,师傅走过来换我下来,他胸前围了石棉围裙,带了石棉手套,我就站在他背后,看他们操作。夹住坩埚,慢慢的抬起,离开炉体向浇铸的方向走去,突然师傅手越抬越高,我才发现抬坩埚的铁杠跟着发红、发软不堪重负,坩埚开始慢慢向下,师傅已经开始踮起脚尖......有人大喊一声:哎呀!!只见坩埚触地,地面是潮湿的沙子,坩埚破裂,1300度的钢水漫溢出来,遇上湿沙马上爆炸,如同烟花爆竹四散开来。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调头就跑,火星如同雨点,只管用双手扑打掉在头上的东西.......

回过头来离开现场有30多米远了,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工厂干部,坐在地上脱鞋,他穿的是一双翻皮高腰皮鞋,,鞋内侧一条很长、很窄的沟,袜子上和鞋上的沟一模一样大小,他的脚内侧也有一条沟,约有3毫米深,雪白的肉漏出来,没有一点血流出,都是钢水穿透的。我再看自己,赤着一双脚还没有受伤,那双破鞋不知哪里去了。那边抬坩埚的师傅,当面的石棉围裙烧了个大洞,人已经抬走了。我胆战心惊的回到宿舍,心情未定下来,同学才告诉我的头后颈窝有烧伤,我一摸才知道痛。这点烧伤困扰了几个月。好险!差一点当了“邱才康”——上海钢厂被钢水从头浇下的工人。

 

同样的位置再来一张,50年的岁月变迁

我的另外两个好朋友邓永寿、刘秀伦参加的电焊组,他们口袋装的焊条尾巴(师傅用剩下的焊条尾巴)平时练习电焊不可能有长焊条给你,只有用这些尾巴练习。

我们趣味称之捡“烟锅巴”。

学校的勤工俭学高潮是在学校二门处 建“红楼”,小小的一个二层楼,同学们干得热火朝天,还引出了两首刘秀伦同学自己编词、曲的劳动歌曲,“小扁担”、“红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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