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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伟 | 去淇河 | 荣获第六届“中国诗河·鹤壁”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

 诗词文艺 2020-10-24

去淇河(组诗)

文 / 高伟

1.淇河:诗歌的生母,词语的夏娃

在淇河  我听到了文字的第一声娇嗔

诗歌的生母   词语的夏娃

被淇水在深处

做了一次露骨的情事

那诗歌中的柔荑   螓首蛾眉

用花朵死了一次  再用文字去活过一回

太行山腹部被隆起

仙鹤突然栖于南山峭壁

淇水洋洋   北流活活

像我伸出的手指  长短不一

美正在失去逻辑

不像规律里面的推理

而上美在态   淇水之声

三千年诗经里的蒹葭依然采采  

累生累世歌与哭

上古的原声   天下的当代性

淇水漫漫   良琴清香

词语在朝歌上被淇河认出我的心疼

心就是用来疼的  

不然活着要来这颗心干什么

不停止对淇河心的讲述

我就能一天一天活下去

直到现在我还在写着恳切的诗歌

不为我命里的疼痛可以断子绝孙

不为指出我身体里面生生不息的黑暗

只为与你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只为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2.淇河:我的一场泪水
  
我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淇河
爱的流亡已经开始
 
若不是生命的苦难罄竹难书
我就用不着把淇河看成是一场泪水
我就用不着放下一切
来到鹤壁的淇河虚度一场人生
 
淇水荡荡   朝歌娓娓
阴阳二鱼  隔水呼应
像一对因反对而互相爱上的光明与黑暗
不敢抬头直视的光明和瓦罐里的黑暗
不认识雄辩的光明与胸腔里的黑暗  
观照的光明与无邪的黑暗
如果光明不止是免于恐惧的自由
那么黑暗也不止是被指控的专横
 
现实是一个错别字   错成什么我都知道
人生早就不是我想的那样子了
但我也不在乎了
写吧    在淇河边上多该丢一次魂
一个女人要多不怕疼   才敢丢魂
一个女人丢了魂   才能忘了生死
我与淇河   隔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泪水
淇河就是我的一场泪水
 
写吧   如果不写真能死人
那就用淇河水写
如果把淇河水用完
我就接着用我的骨髓写
如果我注定要写死
那就在淇河边上死
一个女人要不怕死
才敢在淇河边侍弄词语
把纸写出血   直到淇水泣不成声
恋爱中的生与死   现实中的梦与灭
拘谨的热望   混沌的正义
信仰中的撕裂    寓言中的魔咒
当词语在淇河的洗濯中得到大赦
淇河   只有你能让我像以前那样
恢复一颗越野之心
 


 
3.淇河:要来没人要的词语来与你匹配成诗
  
有人想上太空星际旅游
我只想去淇河
去淇河   是比月光下的马
更奔腾的事情
 
我生来就会要   没人教我不要
金融殖民了整个地球
比多更多   这是个什么鬼
我要得人鬼不分  
连个地球上的好生物都不配是
 
别处的江山只想如画
我的淇河   只想如她所是
仿佛钟声回到钟的内部
我的小语种的淇河
我的诗歌帝国的淇河
 
活着只剩下减损这件事
减损人来人往减损恐惧减损
对生死的质疑   一直减损到
怜悯   减损到宽恕
那不能爱的人也去被宽恕
物质的世界到处都在累加
稍慢一点都闹得金融危机
淇河   只有你敢于丢弃红肥绿艳
把自己减损到难以驾驭的简洁
通向高度和深度的生命
就是爱   只有你在向万物发出
轻柔的应许   让我呆在你的怀里
败家子一样浪费你的古意和今生
在你浩荡的词语里承恩蒙福
 



4.淇河:现在我就要动身了
  
现在我就要动身了   到淇河去
就像梭罗当年动身去了瓦尔登湖畔
到淇河   我是来找回自己的
像一个哑孩子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个丢失的自己   我要亲自和她和解
什么时候我没有和自己和解
我就没有和世界和解   和生活和解  
什么时候我就还是个孤儿
 
我自己就是一个国家
体内六千万亿个细胞就是我的子民
六千万亿个周正的想法和六千万亿个枉念
它们同时肃杀和绞拧
我要做好一个大国领袖
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与灵魂风调雨顺
我要在内心建设一个自己的淇河
一个叫朝歌的自己的王朝
有鹤有仙有峭壁   河水汤汤
淇水悠悠   群青色的植物拱满两岸
鹤在天山正派地飞舞
我的小日子落满尘土
 
我有大量的问题
我不能在生产问题的那个时空
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我要去淇河   这个高于我的小宇宙的能量场
我要给自由重新下一个定义
那就是全心全意地不再做什么
不再想像有一个华美的外面世界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是有我也不要了
不能没有一个自己的淇河
无为而治的淇河   用来养活自己的心
外面风雨飘摇  
连痛苦也是我的身外之物
我不再把指派出自己的愤怒
当成是对于自己无能的保护
我要像淇河边上的一片草叶
低于尘埃   心有真景
不污染自己    忍得下活着的滑稽
就这样我就攒出稳定的光耀
 

5.淇河:你是我的处方
  
世界病了   病毒只是一个深层问题的症状
人类发明出了原子弹   便产生
原子弹般粗暴的问题
事物已经行进到了执行的阶段
人脑与机器已经接上头
机器人究竟是人还是机器
这是个凶兆还是个吉讯
技术已经进化成了一头生物
比十万个恐龙还庞大
十万火急的人类  
就是发明出病毒的解药
真的就能解决欲望这个缠人的毒株
 
在淇河边  我低低地看着自己
我就是一个病毒  我的毒株
就在我的生命里 
不比冠状病毒稍逊风骚
 
只有淇河骨子里的散淡  可以对冲
我生来就携带的病毒的毒性
只有淇河灵性的水  可以洗涤
我尘世里浅薄的傲漫和虚荣
不值一提的还有我的枉念
我竟然比相信真理还相信它们
淇河   你是我的处方
我必须刮骨疗治我的毒
才能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是我惟一的生
死后的生才是我真正的生
 
我的身体里已经种植了一片鹤壁
这个有淇水流经的鹤壁呵
我精神的伦理  灵魂的菩提
引领余下的我走义路
山水经看  万善同归
获奖作者简介

高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

诗歌与随笔发表于《诗刊》《作家》《星星》《文学自由谈》《中华读书报》《人民日报》《今晚报》等。出版散文集、诗集20余部——散文集:《她传奇》《他传奇》《爱传奇》《痛苦,是化了妆的礼物》《不要晃动生命的瓶子》《包扎伤口还是包扎刀子》《打击你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等;诗集《99朵玫瑰和一首绝望的歌》《99只蝴蝶和一首涅槃的歌》《梅花99弄和一首复活的歌》《去南边找北》《风中的海星星》等。编辑百年散文诗大系之《挚爱情愫》。



【诗序】

一条时间流经的长河在古代《诗经》和现代诗中的表露——高伟诗歌淇河之旅及溯源吟唱

文/唐明

岩崖以一块巨大的斜面契入高耸的独峰,两隘之间,悬瀑飞溅,刀砍斧劈般的山腰,盘绳似的小径挂在怪松林立虬枝纵横的岩壁上,给溯源的淇水以雄奇的英姿。……山颠从一开始就举步维艰,一股股清流沿碣直下,山埂上,崎岖不平的盘石凸凹凸凹。翻过一座山梁,在山背洼陷处泓成一潭,淇水出之焉,一条从古老《诗经》中流淌出的长河,由现代女诗人高伟续写。一宗宗、一件件、一例例,往复循环的关于淇水的故事,咏诵淇水的诗篇,自古迄今,乡处流传。

《说文》曰,“淇水出河内共北山,东入河,或曰出隆虑西山”。《康熙字典》释义云,“淇,水之名。《水经》曰淇水,出河内隆虑县西大号山。《诗·邶风》亦流于淇”。诗曰,“毖彼泉水,亦流於淇”。又曰,“泉源在左,淇水在右。泉谓淇之源也”。著名诗人高伟,溯源淇奥,探之洵美,乃获第六届”中国诗河.鹤壁”诗歌大赛二等奖,并贺锦祝,勋肇世华,盖因探渊集句,诗锥淇芳。……而诗,所以之谓诗,盖因诗三百而冠之名也。国人称之为诗,乃因《诗经》之丽夺,誉载垂范,固之名焉。高伟之诗,秉上古之诗传,水沐清华,物色闲都,寻周遭田园牧歌般的惬意,羡幽僻农舍仙村之琼妙,隽词顾语,撷英抒发,采薇思贤,揽卫风淇奥,啜孟浪蜃岚,殊殊兰烟,迤逦蕙染,婆娑漓泉,濯足腾达,诗既故彰,描鲜妍之景,词受胸谴,绘影黛霓裳。……掬瀑三韵,聆听黄鹂扑花衔檐而筑,抱石两阙,谛咏芳草漱玉凿穴乃诉。千岁淇泛,泠泠诗画,万古云曲,盈盈一握,仕女蓬蒿裾裾裙逮,率男淇畔娱娱好逑。

佳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婷婩就之,宛如娉斯。犹如高伟诗中所吟,《2.淇河:我的一场泪水》(选章),“我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淇河/爱的流亡已经开始//若不是生命的苦难罄竹难书/我就用不着把淇河看成是一场泪水/我就用不着放下一切/来到鹤壁的淇河虚度一场人生//淇水荡荡,朝歌娓娓/阴阳二鱼,隔水呼应/像一对因反对而互相爱上的光明与黑暗/不敢抬头直视的光明和瓦罐里的黑暗/不认识雄辩的光明与胸腔里的黑暗/观照的光明与无邪的黑暗/如果光明不止是免于恐惧的自由/那么黑暗也不止是被指控的专横……”

高伟的诗,在攀援岩岫玄奥琪雅的溯源中,淼淼瀉瀉的垂钓,夭夭若桃,灼灼梨华,词语晶亮澄莹,恰若穿越时空的林中滴水,凿壁借光,从一个蛊出情愫的守护者到字字如菊的擎觞侑酒,嬗变幻化为洞悉千载布施诗絮珠玑的女巫。其诗涵盖面之丽之繁之全,可以广组罗织来形容。词况沃沃,如仙人弘度,杜鹃啼血,堪用鹭鸶筑巢誉之。如其《去淇河》之一,诗云,“在淇河,我听到了文字的第一声娇嗔/诗歌的生母,词语的夏娃/被淇水在深处/做了一次露骨的情事/那诗歌中的柔荑,螓首蛾眉/用花朵死了一次,再用文字去活过一回/太行山腹部被隆起/仙鹤突然栖于南山峭壁”(摘自《1.淇水:诗歌的生母,词语的夏娃》选章)

——读高伟的诗,如鹚拓雀踪,雪泥鸿爪,慕霭一瞥,岩岩泉涌,篁荫汲水,茂林修竹,幽之于绮丽,塑之于苍悠,描淇野四廓,风派熠熠。倩诗俪姿选,俊貌靓旅,寻溯溪鞋,探源讴华,茁之览物,蕙质兰心,云中虚步。评者自渺,以期读者共飨,是为序。

获奖作者其他作品

汩罗河,你为谁见证了生命永远在场的天问

文/高伟

又是一个夏天一边燃烧一边凋谢

这个庚子年呵 整个地球在疾病中呻吟

整个地球上的人类也在选择在痛苦中不屈

时光是个种子选手 正在把接力棒

传递给这个令我们惊讶的5G时代

时光的内心却有一部源自五月的史诗

两千年前的祖国 五月五日那一天

汨罗河曾经是那么饿

饿得只能靠一首诗歌活着

那个叫屈子的诗人呵

他怀抱着一块石头跳进河流里

如果天不诛黑暗地不灭罪恶

那么他就敢于以死当归

汨罗河 谁在此时孤独谁就永远孤独

汨罗河 你为谁见证了生命永远在场的天问

那声怒吼 一直象问号挂在天上

两千年了 那质询的声音

鲜活得如同凡高刚刚被自己割掉的耳朵

这个问号呵 直到今天

它的高度 都得动用直升飞机去完成

它所表达的悲怆和孤绝

和祖国的山河一样辽阔

我高高地举起诗歌 连同被损害的美的低声呜咽

心的疼痛 证明悲伤

并非只是一种幻觉

从两千多年前到如今的互联网时代

诗歌 从来都是诗人的手工劳作

诗歌 从来都是诗人从灵魂的钻木中取出来的火

克服自己时代的苦厄和困难

唤醒一代一代人生命中的灵性

从来都是诗歌最重要的任务

一把能将黑切开的刀

一支能把黑刺破的剑

都不如一盏在暗中升起的灯

光一样打在我们的脸上

谁见到了光的锋芒 谁就被赋予了生长的力量

在合唱中沉默的诗人呵

阳光正在邀请我们成长 成长

就是灵魂胜过处境 恩典高过意志

冲   动

文 / 高伟

这个秋天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

我在动车上连着读了两本诗集

米沃什完了是雪迪

我的目光突然穿过前面一个一个脑袋

看到被生活恩赐了的美

这美变成家乡辽阔的海水

这海水变成一匹豹子

正在抖动它的灿烂的皮

我突然感到我要站起来朗读

肚子里的各个菌群都想跳杨丽萍的舞

大酒滑进我的毛孔

我听到暴雨正在敲打峭壁

花朵们露出狐狸的面孔

我想喊出神的风景赐给我的训诫

难道他们就不应该知道这些

我想朗读但是我终究闭嘴

伟大的诗人差点让我当一回神经病

多么怯懦呵

秋天了我连个别人眼中的神经病都不敢当

多么可惜呵

我没有骄傲地收割别人投来的齐刷刷的目光

我没有朗读是为了和他们一样

我活着费了好大力气为了和他们一样

芳   心

文 / 高伟

那些互联网上的阴谋阳谋

被审判者 情色和骚乱

我想知道得再少再少些 比一个婴儿

知道得还少

我就保护了芳心 那神在我出生时

赐予我的心肝宝贝

我活着活着就把它弄丢了

丢在人堆里面和我的欲望里面去

这个夏天 风顺着自己的意思吹

风吹我 把我吹得纹丝不动

我是有意识的落伍者

正在虚度自己的人生

我手里拿着一本诗集 翻开的

正是阿赫玛托娃的那一页

——“……那死去的 将来和现在的人

都罪孽深重 我活该躺在疯人院里的

病房里面——这是伟大的荣誉”

我在这些句子里面哭泣

我去那个多好的女诗人命里哭泣

哭她那很大的芳心 我哭时

我知道 我也有一颗芳心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在我活着的路途上被我弄丢了

我用我的还没有找到的芳心去哭泣

童   年

 文 / 高伟

说起童年  姿势预先文艺起来

回忆甜美得像早晨餐桌上的意大利奶昔

仿佛回放一个小众片

痛楚也像是蜜饯点心上面那甜美的三刀

小动物是萌哒的

童年就是可爱的

这可爱只是成人眼里的幻觉

子弹时代对石器时代的穿越

核武器对石器的扼腕疼怜

童年是一颗原址的火焰

在回味和文字中路过它的成年人

只能说出它冒出的烟

女诗人宝蘭说

“童年不会哭  知道哭也没有用

大多数时间  我就是一根哑木头

保持一个姿势  手伸向天上的娘”

这才是正宗的童年  冰天雪地的人生路

那尚未学会穿上衣裳的原生灵魂

冻伤是必定的

童年过后  我进入天然会期待的生活

去了一个在想像中绚烂的外面

那是一件张爱玲笔下华美的袍子

我不知道里面藏有的蚤子

顺着堆积如山的路标的误导

我一面跟着时光快步如飞

一面在拟造的自我里面度日如年

拘谨的热望  被取消的期待

混沌的真理  左右为难的信念

心灵摩擦  发生了什么都没错

见鬼的事物日新月异

我越发显得不癫疯

这不癫疯是癫疯的另一种形式

梦想  像吃了避孕药那样绝后

攥过拳头的誓言永不复生

然后我才能顺着原路回到自己

像剖腹一样痛疼

钻回内心  寻找自己的内宇宙

童年是一场光

引领我走义路

一生  只为回到鹤发童颜的童年

重新看清楚山的青水的秀

我与苦难  

只有保证互相有被摧毁的能力

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健康  才能

安全地回到童年

那个灵魂的故乡  生命的原址


父亲节期间想起古老的盗墓行规

文  / 高伟

  
生活没有技巧  
就是笨笨地熬  笨笨地进化  
比如小鸭子必须自己跳进水里扑通习水
比如虫蛹必须撕破围困自己的茧
才能变成蝴蝶  会飞而且美丽
比如人类的成长就是变得强大
像任正非隐喻的那辆被打得破损
依然奔腾前行的飞机
比如盗墓业进化出自己的行规  
就是盗墓必须父子兵
而且必须是儿子在墓下偷盗
父亲在上面放风
 
最初的盗墓  是两个熟人去操持
一个人在墓下偷盗  另一个人在上面放风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墓里面的人把墓中珍品递上来
通常是  珍品越贵重
墓下的人越容易被上面的人灭口跑路
两个熟人的合作变得可疑
谁看谁都像是杀人犯
后来演化成父亲和儿子去盗墓
父亲在下面  儿子在上面
父亲递上来的珍品价值连城
父亲被儿子扔在墓里的也时有发生
再后来父子兵是这样布阵的
儿子在墓里面  父亲在上面
从此再也没有发生杀人灭口的惨剧
哈姆雷特的哀嚎再也没有了现实的剧本
 
这个故事符合经济学还有进化史
符合人性的复杂和刺眼的现实
不知怎的  父亲节来临时
我就是想起了它
我怎么觉得它更像是一个父亲节的好段子呢
在万劫不复的古老罪恶中
父亲依然是一个成立了爱的名词
造孽的路径上  墓地上面的父亲
拉提儿子上来的那份爱心
比花花公子口里的情话靠谱一百倍
竟然让我温暖得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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