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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了红薯情||亢秋亚

 河南文苑 202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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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了红薯情

亢秋亚

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只要一听到那个唯一的操着豫东口音的叫卖声:“红薯面条-----饸络面”,我就有一种强烈的购买欲望,也肯定要追上去买它一斤半斤,带回家过过嘴瘾……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竟是我儿时晌晌吃,天天吃的主食。吃的我满腹难受;吃得我望而生畏;吃的我怨天怨地。那时我就发誓,以后生活条件好了,绝不会再吃它半口。 

   几十年前,农村还是生产队大集体劳作时代。那时农业技术匮乏,既没优良品种,又缺乏水利灌溉。地薄苗稀,社员常年靠天吃饭。唯一的细粮就是麦子,收成还很差。每年每家难得分上几次麦子,还是按劳动日分配(一个劳动日折合0.15元。)。秋粮相对多点:那红薯、玉米、黑豆面就成了当时每家每户每日饭桌上的主食。

  记得那时,红薯非常多,家家户户都大车小车往回拉。当时我家六口人,劳力只有爷爷(生产队饲养员)和大姐两个人,但也往家拉回拉四、五架子车红薯;其他农户家里人口和劳力多点的,分的红薯就更多了。

那时大人把运回家的红薯,小心分类:把红薯蔓连杆带叶留着喂家畜;再把一部分好的、红红光光且无伤的红薯小心挑出来,存进院里的大红薯窖里。红薯窖很深,里面最底下是爷爷掏的一个大贮存室,红薯窖一半处还有一个小贮存室。冬天怕冻,红薯窖口都要用木板和草帘子盖住。窖里面存的红薯,一家人吃到来年夏天都不会坏。红薯窖挖的又大又深,小孩子一般下不去。有时大人懒得下去,就用麻绳绑个结实的大竹锉(大篮子),把小孩吊下去,拾些红薯上来吃几天。

除过存窖的红薯,还有许多有撅伤的、撞伤的、带干疤的红薯。大人会削去已坏的部分,然后用钉有刀片的大板叉,叉成红薯片。再用竹篮把红薯片钓上窑顶,放在草上或架在枣刺上晾晒。晾干后用口袋收起来。吃时用车子拉到大队部的小钢磨上磨成红薯面。这样就可以蒸红薯面馍和压红薯面条了。当然还要再留一部分生红薯洗干净拉到队里粉碎机前,经过粉碎处理,再一点一点装进吊在树上的大包袱里,用传统手工艺反复上水冲洗。双手不停地摇动包袱,下面缸子里会流下许多淀粉水。这些红薯淀粉水经过沉淀、处理、晒干,就成了上好的红薯淀粉。过年过节或夏季就可以拿出来做成凉凉滑滑的凉粉了。

母亲在蒸红薯面馍时根本不能用手揉面,没掺细粮的面粘手、松软,根本就拿不起来。只好用一个小碗挖些面,摇一摇,看面摇光了,倒扣在辈子上(笼格)。等馍醒好(发酵)后上锅蒸熟即可。刚蒸出来的红薯面馍,软的,热的,加点辣子拌的咸韭菜,还好吃点。但等过几天后,馍一陈旧,一发凉,就硬的与石头一样。若扔到人头上不砸破头也能砸出个大包来。

从我记事起,除了母亲每次蒸馍时给爷爷带上一笼格麦面和玉米相掺的两半馍(好一点的馍)外,我们常年就吃的是母亲用碗摇出来的纯玉米馍、纯红薯面馍和蒸红薯。吃的我常常胃里反酸,难受的不行。不理解大人难处的我,经常抱怨母亲说:“什么时间才能让我们把白馍吃够。”母亲总是许空头愿:“快了”,“快了”。

那时能吃上一顿纯麦面蒸的馍,成为大人小孩的奢侈品。我们姊妹几人也只有眼巴巴盼望过年和收麦季节赶快到来。因为只有在过年或新麦快下来时,母亲才能下狠心给我们蒸上一锅雪白雪白的细面馍……

大姐偶尔出远趟门,回来后会带回几个用红薯面和麦面卷在一起的花卷馍。我总是趁着大人不注意,把里面的白面馍掏出来吃了,把红薯面馍扔在案板上……

那时我们村都流传着这样一个顺口溜:红薯面、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这东西家家饭桌上都有,司空见惯。

  要说当时有点改善吧,也就算是把红薯面变个吃法,用手动压面机压成长长的红薯面条了。

   母亲那天要压红薯面时,一定要算准放学的时间,因为那东西不能放凉了,凉了根本就压不出红薯面条来。母亲先在瓷盆里放些红薯面和盐,再用开水烫一下,搅好,做成窝窝头放在笼格上,搭在锅里蒸。等我们姊妹放学了,爷爷也收工了,窝头刚好蒸熟。一家人就开始支起两个凳子,在下面放好接面条的洋瓷盆,上面放上简易压面机。母亲用筷子从大锅里挑起几个热热的红薯面窝头放在机子里,再压上圆圆的木头芯子。然后一边两三个人,就开始压红薯面条了。等这几个窝窝头压完,再放几个继续压。每压一次都是非常费劲。那时家家都兴压红薯面条,人们也不嫌麻烦、费劲。一个压面机,多家排队等着用。

  当时,为了我家压红薯面条方便,在外工作的父亲托人给我们定做了一个带螺丝盖的半自动的不锈钢压面机。一个人就能通过不断上劲,来压面。再也不用一根杠子,两头爬几个人来压红薯面条了。因此我家那个压面机一时成了半个村子的“香饽饽”。一到饭点,大家一个传一个,都在用我家的压面机。有时我们家里急着用都找不着传到那家了。

   母亲把压好的红薯面条,连盆放在饭桌上。那时油很缺,母亲就捣些蒜汁放些盐醋辣子面调开,放在桌子上。我们就开始自己动手,每人从盆里挑上半碗红薯面条,浇上蒜汁,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压一次红薯面条大概能吃两、三天。

  人常说,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的时候。何况那时的红薯面条无油寡味,吃法单一,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这上顿吃,下顿吃,胃早就受不住了,翻江倒海的难过,反酸。爷爷,为了给孙子们多省一口细粮,也给碗里挑些红薯面条,用没有牙齿的嘴咀嚼着,让人见了心酸。

    那年代,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常年以这些粗粮为主,以红薯、为主。有时遇到收成瞎,青黄不接,许多人连红薯面都吃不上,还得吃一些从东北调来的救济粮:高粱面、荞麦面。红红硬硬的高粱馍,扎的人喉咙痛。

   时隔四十年,我现在不仅早已吃上纯白面馍,还顿顿吃上了各种大米、谷类、蔬菜和水果。一些以前连听都没听过的稀有果品也摆上了普通人的餐桌。甚至有时候,细粮细面吃的腻人。还想再吃点粗粮来调剂生活。这时,我又馋上了红薯和红薯面条。早把当年的发誓抛在脑后了。我现在一到集市就寻找生红薯摊、烤红薯摊;一听见买“红薯面条,饸络面”的叫买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购买的脚步。当盛上半碗热热的红薯面条,再浇上一些新烫的油辣子和用各种调料调和的蒜汁,或盛些用蒜苗和小菜红辣椒爆炒的红薯面条,美美吃上一口,就感觉那滋味非常爽口,根本找不到当年那种吃腻的感觉。  

   现在的红薯身价提升了很多,红薯品种繁多,色彩斑斓,已摆进高档饭店里和各种宴席上;人们把它做成红薯面鱼,红薯粉条;把它加工成薯条、薯片,地瓜干等各种风味的休闲小食品。生红薯一斤要两三块,已不再是当年五分钱一斤那么贱了;那红薯面条更是贵的怕人,一斤要六七块;就连红薯叶,红薯杆都成了城里女人们相互挣买的‘香饽饽’了。大家还美名为系列养生食品。

       如今,当我们坐在丰富多样,荤素俱全的饭桌前时;当我们开始喜欢在肉里挑豆腐青菜;在细粮里求粗物;把野菜杂粮当成稀罕之物时,我们是不是应反思一个道理:假如没有中国的改革开放;假如没有国人大胆探索、追求与创新,我们生活清贫、食物单一,红薯、玉米粗粮为主,甚至青黄不接的命运能得到如此迅速的改善吗。

                               2019.1.20

作者简介

亢秋亚,网名春雨洒洒,河南灵宝人,灵宝作家协会会员,喜爱文学,先后在《豫西报》《三门峡报》《西部晨风》《金城灵宝》《灵宝原创》《燕山原创》《中国金城传媒》《今日头条》《河南文苑》《文学百花苑》《中华风》等媒体发表图片信息,社区人物,游记,散文,诗近3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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