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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县一中求学记【田新法】

 太行文学l苑 2020-10-25

我的母校是河南林县一中。1962至1968年,我在这里度过了近6年的青春岁月。如今我们这代人都已进入古稀,老师也大都是耄耋老人,或者已经作古;我们的校园如果没有迁址改建的话,应当能够申请文物保护了。

半个世纪以来,脑海中一直残存着母校的记忆,那美丽整洁的校园、那慈祥睿智的老师、那朝气蓬勃的学友、那丰富多彩的学习与生活场景,时不时地催促尚能握笔的我赶快把这些美妙的东西记录下来。

当时的林县城并没有多大,一条南北贯通的主街道大约有三四里路长,城里也没有多少大单位,所以,位于城东南的一中校园,就显得异常地宽阔敞亮。

学校有南北两个大门,好像还有一个小西门。从北门进得校来,靠院墙是学生食堂,食堂前有空场子,就餐者有的在食堂内,更多的就站着或蹲在场子内。空场子过去,就是一排排整齐的教室,每排一个年级、四个班,从初一到高三次序排列。还有几个耕读班,教室在学校西边。所有教室均为一层平房,青砖青瓦,木门木窗,室内宽敞明亮,房前有木柱走廊,房中间有拱顶穿廊;见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房子,感觉都没有母校的教室漂亮。我们就在这里听老师传道授业,绽放青春年华,憧憬未来、追逐美好梦想。
 
六排教室的前面最少还有一排教研室,那里的灯火往往亮到深夜,是园丁们在为自己承包的“树苗”施肥、浇水、剪枝、除草。教研室前面有花坛和合欢树等绿化景点,再往南就是篮球场、排球场和大操场,周围有单杠、双杠、木马等;与当今的学校比起来,虽然显得简陋,但那时的中学能有如此完善的设施,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学校西边是教工宿舍和大礼堂,东边有几排工作用房,东南角是学生宿舍和植物园。在东北方向还有一座小土山包和一眼面积不大的水塘。在十年九旱、水贵如油的林县,能见到一汪清水,那是一种无比的享受。山包上的土是塘里挖出的土堆起来的,上面长满了各种树木,经常有蝉鸣鸟唱。池塘里绿水盈盈,有许多鱼儿游弋,一到饭点,它们就会从水中露出头来,等待围着水塘吃饭的学生们抛下剩饭残羹;鱼儿张着大嘴抢食的画面,至今还定格在脑海。

入校时碰到的第一位老师是任林山,他是我们的班主任,不高不矮的个头、不胖不瘦的身材,面带笑容的脸庞显现出慈祥,稀疏的头发里埋藏着智慧。他是我今生今世碰到过的感觉不出有什么缺点的人,用任何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都不过分。当年我未满12岁,当第一次步行20里到学校报到,并且还要住校生活、远离父母时,实实感到委屈,便提出想转校到离家较近的九中;老师满口答应帮忙办理,但哼哼哈哈两个星期后,我与同学们混熟了,便都不再提这件事了。文革中,我没有看到任何同学给任老师写大字报。任老师因为表现好威信高,好像还被抽调到了县革委会。文革后曾到一中拜访老师提起这件事,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想当个老师,教好我的书,其他都不考虑;让别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去吧!”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示了迎合。
 
初中二年级的几何老师李晔最有特点。他喜欢运动,身体倍儿棒,打篮球时经常做一些怪动作,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博取观众的笑声。稍显黝黑的脸上表情异常丰富,说话抑扬顿挫,不时有笑料抖出来,弄得听课的学生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课也讲得特好。
 
有一次他不知何故来了兴致,说“今天我五分钟把课讲完,你们听不懂找我的事儿!”他真的只讲了五分钟,大家也都听得明明白白,然后,在课堂上东扯葫芦西扯瓢“白话”了几十分钟,还把他上大学时的听课笔记拿出来谝,奚落不认真做作业的学生。
 
说实话,李老师的听课笔记真是漂亮,无论是字迹、内容和格式,都无可挑剔。只可惜,业务精湛、多才多艺,性情中人的李老师在那场运动中“跳”得高了一些,自已动手打学生,后来被自己的学生打死了。
 
我有幸进入学校演唱组,认识了一位才貌双全、德艺双馨的好老师马改荣。她是留校老师,好像并没有担任讲课任务,而主要是做行政工作。如果不是当学生时品学兼优,也不会被领导看中而留校的。
 
马老师会演戏,《朝阳沟》里扮演栓宝娘,还担任过许多节目的角色,比如《老两口学毛选》里的老太太。她对于每一个角色都会仔细琢磨、认真研究,表演得惟妙惟肖,博得大家的好评。她工作特别认真,得到过许多奖励;乐于帮助别人,经常资助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那场运动中,我也在演唱组,经常得到马老师各方面的指教。人有旦夕祸福,“武斗”期间,马老师一次回家途中,竟然被对立派的红卫兵抓住了,在自己学生的威逼之下写了“悔过书”,并通过大喇叭在县城四处广播。自此,“马老师当了叛徒”,便成为了许多人的谈资。后来,保持低调的马老师结婚随了军,听说过得非常不错。每每记起马老师,总想为她大声鸣不平,在运动中好人稀里糊涂地受到牵连,马老师就是最为典型的一个。
 
一中校园藏龙卧虎,还有许多优秀的老师,比如不当县长当校长的老革命郭树堂,内柔外刚、宽严相济的教导主任李谦吾,与学生打成一片、被学生视若家长的班主任李玉峰,写得一手好字、经常在县城各处墙上看到作品的老师常振华等。

鉴于当年条件,一中学生离家近的走读,离家远的就得住校。住校生睡土炕、大通铺,冬天炕上铺着厚厚的秆草(谷子秆)。虽然大致分了铺位,但由于大家都挤在一起,年龄小贪睡,所以睡觉时“串门”是常有的事,有时你拉走了我的被子、我误进了他的被窝。尤其是一些同学尿床,把自己的被子尿湿了,还难免“殃及池鱼”;好在那时大家都没有洁癖,也不会计较,互相闹矛盾的事很少发生。
 
说到尿床,话就多了。感觉每个班都有几个尿床生,尤其是初中班。尿得轻的在褥子被子上画一小片地图,通过自已的体温当晚就暖干了;尿得重的那就造孽了,或大半床被子、或整条褥子湿漉漉的,整个晚上都是在“水中作业”。第二天,别个同学都不紧不慢地去出操、早自习,尿床的同学就平添了许多劳动。学生宿舍前后都扯有“绗绳”(晾晒用的铁丝),上面早早地就晾上了尿褥尿被。一旦遇到雨天或下雪,尿床的同学就惨了;他们要去捡柴火、搭“熥篓”,找宿舍后隐蔽处烧上一堆火,将尿湿的被褥熥干。现在看来,这些尿床的学生一部分是睡得太死,更多的是缺少医疗条件和营养不良,在那个年代是没有办法的事,即使后来的一些出人头地者,保不齐小时也曾尿过炕。
 
学校食堂饭食非常简单,拿手好戏有两种,一种叫“麦秸泥”,是以小米或大米为主料,配以蔬菜、粉条之类的辅料,经大锅熬煮而成,干稀、软硬适中的混合性稠饭。

另一种叫“圆锅面”,做法与“麦秸泥”类似,但主料是面条,在大锅里反复地煮,弄得稀巴烂。

这两种饭,食堂里几乎每天都有供应。吃香喝辣、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不会把这种饭放在眼里,甚至看到就倒胃口;但对于从饥荒年过来,平时吃糠咽菜,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的穷学生来说,就是美味佳肴。山区学校穷孩子多,虽然“麦秸泥”和“圆锅面”也就是几分钱一碗,但不是每天都能吃的,因为吃不起。大部分住校生都是自带干粮,或糠面、或红薯、或炒面,糠面捏成窝头,红薯洗干净,放到食堂笼屉里加工,炒面用热水搅拌,便风扫残云般地吞下,再喝上一碗稀汤或开水就行了。
 
学校讲究德智体全面发展,所以劳动课也是必不可少的。夏初会到黄华蚕场采桑叶,秋季又到那里刨花生。干得最多的活儿是植树造林。每年春暖花开时节,学校都要组织学生上山栽树,到过西山漫桃园沟,但更多的是县城东边的龙头山
 
那时候的龙头山上非常荒凉,除了一些荆棘杂草外,很少有成型的树木和大片的绿色。学生们在龙头山的半山腰上一镐一锹挖下鱼鳞坑,从石缝里一点一点抠出土来填入坑内,栽上柏树苗等,再从很远处抬水上山为小苗浇水。这些年回故乡探亲,每每经过龙头山下,看到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小柏树和其它各种树木都快要成材了,就会想起当年上山栽树的情景,在心里说,这些树里就有我栽的!
 
母校生活虽然只有六年,但却是我生命中最为璀璨的时刻。母校生活多姿多彩、五色斑斓,历历在目、宛若梦幻。每每忆起这些,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无限地感恩、无尽地思念,就会焕发起青春活力,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和信心。愿我的母校沐浴着新时代改革开放的阳光、雨露和春风,一步一步上台阶,立德树人、扬名华夏!
【作者简介】:田新法,男,大学文化,籍贯河南林州。1968年2月入伍,从戎23年,1990年12月转业,铁路工作近20年,曾出版文学作品集《春天过后不是秋》《文乐极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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