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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国家的建立，这个问题已经有相当的学者研究过了，比如汉学家孔飞力的著作《中国现代国家的起源》，欧立德的《帝国之于边缘：现代早期中国的文化、族群性与边疆》、赵世瑜的《从移民传说到地域认同：明清国家的形成 》，都从不同的角度来诠释中国是如何建构成为当今的中国的。这为我们了解中国国家的形成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角度，今日我想谈论一下改土归流，希冀从这个角度来看现代中国国家的建构过程。 1.从土司制度到明清的改土归流要谈改土归流，不得不谈土司制度。这项制度广泛实行于元代，是元代的中央政府针对中国南方广大不隶籍人群的管理手段。这项制度的特点在于间接统治，元朝中央政府通过这些族群的土司、头人等实施统治。缺点也很明显，中央统治力极为薄弱，类似于前朝的羁縻制度，实际上这种统治是不稳定的，权利和义务的边界极为模糊，而且经常会发生地方首领的反叛行为，为中央的治理带来了较大的难度。 唐崖土司城遗址 元明嬗代以后，在中国的南方地区仍然沿用此项制度，但是土司制度的弊端，已经使得明朝皇帝开始考虑实施改革。明代最早的改革当数对贵州的改革，当时贵州一带的土司叛乱，明朝中央派大军前往弹压，战事结束后，官员便建议取消土司等首领设置，由朝廷派驻官员，直接纳入中央政府管理序列，但是当时的改土归流毕竟是少数，在绝大多数地区还是实行土司制度。 明神宗万历年间，播州世袭土司杨氏叛乱，给明朝中央政府带来巨大威胁，耗费了数万国帑之后，播州之乱才被平定，但也成为万历三大征之一，有学者认为这三场战争直接导致明朝财政体系的崩溃，进而走向灭亡。可见，土司制度是对国家的一项重要威胁，虽然明朝中央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但由于此起彼伏的民变和外族入侵，未来得及改革，明朝便走向了灭亡。  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 明亡清兴，清朝接过了明朝改革的接力棒。在继承明制的基础上，开始对不合理的制度进行了改革，包括土司制度。从清世宗起，开始对中国南方的广大区域开始了大规模的改土归流工作，重点是放在西南，西南一大部分土司等首领被裁撤，代之以中央的流官管理，这些原来的化外之地正式纳入了中央政府的管理序列。终其一代，这项工作都在进行，清末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在康区的改革为清代的改土归流工作画上了句号，这成为了西康省的滥觞。  赵尔丰曾上平康三策，力主设省。 2.明清改土归流的动因应该说，改土归流是必要的，也是势在必行的。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原来不隶于朝廷政府户籍管理序列的南方各个族群之间、族群内部之间已经发生了分化，出现了生番和熟番的称谓。所谓生熟，是指当时所在族群的生活方式与主流社会的差异方面，熟番的生活方式与主流社会的生活习俗、制度差异方面已经很小，而且与籍民之间交往比较多，纳入到政府直接管理的条件已经成熟。 国家与土司关系方面，土司时叛时服，在辖区内部肆意生杀予夺，与国家的管理目标之间存在严重的对立，可以说是国家现有秩序的挑战者。乾隆年间的大小金川之役，给当地的社会秩序带来的巨大的破坏，双方之间的人员死伤、物力之间的浪费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土司制度的存在与封建政府的管理目标是相互冲突的，二者之间权利与义务的关系一旦出现失衡，那带来的便是无尽的冲突，对于长期的行政成本来说，土司制度也需要一定的物力、军力、民力来维持，也急需改革。  大小金川战役 民番之间，因为水源、土地、林地等经济利益的冲突已经愈演愈烈，虽然封建政府已经三令五申禁止民众跨越番界，但籍民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向番界进发，两者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已经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社会秩序，增多的诉讼事件，也使当地政府疲于应付。其根源在于双方的界限并不明确，而且由于民界内部的土地、水源等经济资源已经出现过度开发的状态，只能转往尚未被大规模开发的地区—番界发展。由于此种状况，封建政府迫切需要出手解决这一民事冲突问题，最根本就是将番界开禁，纳入到政府管辖范围之内。 3.改土归流的现实意义在于填满政治真空地带如果我们从更长的时段来看，在国家管理的国土内部，存在着若干个权力的真空，这些也就是土司制度实施的区域，当然春秋之际也就有了这种说法，称作隙地，三不管的地界。中国国土的形成的过程，也就是把这些权力真空一个个填满的过程。可能有人会问，这些区域不是存在着土司一类的头领管理吗？不错，是有人管理，但是这种管理名义上接受着封建政府的管理，实际上却保有很大的独立性，相对于中央政府来说，是中央权力触及不到的区域，处于中央权力缺失的状态，所以我称之为权力的真空地带。  改土归流 明清之际，中国现代的国土已经基本定型，但是就其内部来说，还存在着中央政府触及不到的区域，比如南方的土司，比如北方的羁縻制度，这些区域相对于中央来说保持一种独立的状态或半独立状态，同国家大一统的目标要求来说相去甚远。因此，抹平国土内部权力洼地、真空地带，需要采取行动，改土归流就是这样措施。中央直接派遣官吏管理当地，当地人民纳入户籍管理序列，按章纳税，这不光短期带来人口、兵员、税收等短时利益，更重要的在于将国家权力的触角深入当地，使之真正收归版图。 可以说，中国现代国家的形成也就是在中国国土内部实现了权力彻底覆盖过程，像一只大网一样，铺在整个中国的版图内，其用人、财权、军权、官民权悉数收归中央。这样的版图才是稳定的，也是符合现代国家统一而没有政府之外政府的要求的。明清之际的改土归流承担了这一部分任务，可以认为，改土归流是中国从前现代国家走向现代国家的重要一步，实现了国家疆域的巩固和行政权的统一，至今仍受其恩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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