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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平 | 儿时的煤油灯

 丁中广祥 20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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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煤油灯

小纪镇  徐少平

作者徐少平先生,高级教师,吴堡小学原副校长,扬州诗协会员,江都文联会员。爱好音乐、诗文、太极运动及慈善公益活动。多篇诗文论文在各级报刊发表。曾被评为区优秀教师、家庭教育先进个人、优秀教育通讯员,首届江都“最美慈善之星”等。现退休居泰州市海陵区。

《韩非子·五蠹》记载:“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这里写的,便是燧人氏钻木取火。从野蛮时代一步步走向文明,人们日常生活中,灯火是非常重要的。对于我们乡村来说,曾经是那一盏盏灯火,划破一个个孤寂的夜晚,给贫瘠的乡村带来文明之光。

不知是谁用“灯光如豆,砥砺前行”来形容当年乡村的灯光。微弱的灯光,相伴着乡村一代代人,生息繁衍。灯光下曾经走出过一个个政治家、文学家、艺术家……当然,也走出了我这样平庸无为的教师。

听老一辈人说,农村人在没用煤油灯之前,用的是素油灯。“故烧高烛照红装”,那都是富人家用的,穷人家只能望烛兴叹。

在古代,人们用什么来照明呢?《三国演义》中“关羽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色”,用的是蜡烛。欧阳修“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用的应该是灯笼。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估计就是油灯。历代歌咏灯的笔墨甚多,不同视角抒发的情感各有其妙。

乡村的冬夜,寒冷而漫长,除了三五声狗叫猫喊,常常是万籁俱寂。从斑驳的茅屋里渗透出来的光线隐晦而朦胧,那是农家的小煤油灯发出的。煤油灯制作很简单,墨水瓶做的灯柱,口上是铁皮卷成的灯管,中间是棉花捻成的灯芯。那时用的油,乡下人称为“洋油”。因为那个年代,中国不具备这些物品的生产能力,都是从外国进口,外国人的东西,所以加个“洋”字。火柴叫洋火,铁钉叫洋钉,棉布叫洋布,西装叫洋装,肥皂叫洋碱,水泥叫洋灰,连外国人也叫洋人……一个“洋”字,道尽了我国落后贫穷的无奈和伤感。

我的童年是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中度过的。印记中,乡下人天不黑就吃晚饭,也是为了节省煤油。晚饭后,长夜茕烛,一灯荧荧,如同一粒豆亮,昏暗朦胧,往往是为了照明,而不能在灯下做事的,更不用说看书学习了。

乡村的夜晚,小孩子家除了打架、捉迷藏,好像就没什么活动了。实在无聊,我便找些书来看。看书的时候,妈妈就把灯芯稍微拨高一些。有时看到夜深,煤油灯在燃烧时,间或会发出“噗噗”的声音。这声音,只有你靠近它,并且不要发出任何响声才能听见,跟秋天夜晚草丛中正在弹琴的蟋蟀极为相似。

   当灯芯烧到一定的尺寸时,就用一根铁丝把积压在上面的尘垢给拨掉,不然的话,火苗会变得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甚至熄灭。当灯芯烧到瓶口时,用缝衣针或钳子把灯芯轻轻拉出一点,到灯芯不能和煤油接轨时,就要另换灯芯了。因为光线昏暗,看书时,要靠近灯才能看得清。一不小心,额前的头发就会被摇曳的火苗烧到,“滋滋”有声,发出刺鼻的异味,手一捏,便成了枯黄的粉末。说来也怪,别人受不了这异味,我却喜欢闻,闻出一种特殊的头发的异香。

炎炎夏日,边看书边擦汗,还要边打蚊子。那种情景,全无“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的感觉。严寒冬日,北风刺骨,那昏暗的灯光也瑟瑟发抖,倏忽灭了,要重新点燃。条件虽然艰苦,但比起《颜氏家训》中“然荻读书”、古人的“囊萤映雪”或“凿壁偷光”来,我感到很满足了。

油灯下看书,自得其乐,但也曾发生过让人惊恐的事。有天晚上,我正在看着连环画《聊斋》中的《画皮》,面目狰狞的恶鬼,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正看得入神,一抬头,一个头戴皮帽,驼背弯腰,拄着拐杖的老奶奶的影子,正在眼前蹒跚着。啊!见鬼了,这分明是前几天刚去世的邻居老奶奶呀!我一声惊叫,吓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全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再揉揉眼,定睛一看,妈呀,原来是家里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蜷缩在煤油灯前,影子投到墙上,正好又看到书中恐惧的情节,所以产生了幻觉。那次,我差点成了杯弓蛇影中被吓出病的杜宣,几天都栗栗危惧,魂不附体。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乡村开始有罩子灯了。但还是属于煤油灯,只不过技术大有改进,比小油灯亮些,光柱稳定些,不怕微风吹。灯上面有个灯笼似的罩子,底座是上下相连的两段。下面像只倒扣的小碗,上端有些像墨水瓶,煤油装在上部。瓶口串着灯捻。灯捻子是一条长约两分米,宽约一厘米,厚约一毫米多的棉带子。灯芯管中间有一个螺旋钮儿,顺时针旋转,灯捻就会拔高,火苗就大些,反之火苗就小。

每晚点罩子灯之前要修剪灯捻,别看是小事,要求蛮高。剪刀要锋利,不能拖泥带水,剪口才能齐平,两个角还要稍修圆些,火苗才正。其次就是擦灯罩,这也需一定技术。先要用纸罩住一头,从另一头往里呵气,让里面充满雾气。再用筷头点做软纸,不时再呵呵气,俄顷,便擦得雪亮如新。擦灯罩还要注意罩口玻璃是否光滑,不光滑极易划破手皮的。

后来,村里通了电,煤油灯不唱主角了,但并未打入冷宫,因为乡村经常停电。何况来电时,多数人家俱入梦乡。俗话有云:“你睡觉,它电到,煤油照打(买的意思),电费照把。”直到八十年代中后期,电力正常了,用不着煤油灯了,母亲才把它放在平房库房里。母亲大概念着它曾经的好处,一直没舍得扔了。饱经沧桑的它浑身布满灰尘,静静地躺在库房的窗台上,一年又一年。

煤油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荧荧灯火,早已淡出人们的记忆。一豆灯光下,地球上最能吃苦的那一代人也已渐渐远去。但是我们不会忘记,正是那一代人筚路蓝缕,艰苦奋斗,才有国人今天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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