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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里的福州》之乌山上的琉球往事,了解福州和冲绳的“一衣带水 福曜攸从”,

 乡愁里的福州 2020-10-28

2020年3月20日,一箱箱贴着捐赠语的医用口罩从福州口岸启运,被运往福建省的国际友城。 其中给冲绳捐赠物资的纸箱上的捐赠语“一衣带水 福曜攸从”是福建师范大学图书馆馆长、中琉关系专家方宝川选定。他说,这句话出自清代李楘为李鼎元《南台祖帐图》题诗,意为“中琉之间一水之隔,福气与光芒随着流水缓缓而来”。

本篇特别介绍册封琉球副使李鼎元出使琉球前,在福州发生的故事。

《乡愁里的福州》

《乌山上的琉球往事》

福建市舶司提举舒芬

尚春的清虚亭

郭汝霖饮酒于乌山

李鼎元与高僧寄尘 

李鼎元与高僧寄尘

福州的乌山上留下不少和琉球有关的遗迹,甚至某些石头上还留下了混含酒香的文字记载。因为明清两朝出使琉球的使者几乎都会踏足乌山,并在乌山上宴饮。清朝乾隆年间的一位册封使则在乌山上遇到了一位想去琉球的高僧。这位册封使就是内阁中书舍人李鼎元。

李鼎元于嘉庆四年(1799年)被册封为册封琉球副使。第二年正月二十九日壬午,琉球遣正议大夫梁煥到福州恭迎琉球册封正使赵文楷(五世孙书法家赵朴初)和副使李鼎元。但当时福建海上依然还有倭患,乾隆帝下旨让浙闽总督玉德告知两位册封使先妥善安排好册封舟,并派拨弁兵小心护送,助其出使顺利。

嘉庆五年(1800年)二月二十八日,辛亥黎明,李鼎元在自己的宅邸里设香案,望紫禁城谢主荣恩后,午刻拜辞老母,由北京米市胡同起程。山一程水一程,紧赶快追耗费两个月,于当年闰四月八日船只到达洪山桥的芋原驿古渡口上岸。闽县县令谭君抡、侯官县县令毕所谠、福州府海防同知张君采等五个人来拜见他和正使赵文楷。

仓山区芋原驿古渡口

四月十八日,李鼎元去拜访镇闽将军、满洲镶黄旗人庆霖时,看到庆霖的府邸内有一幅著名诗僧寄尘的字画。他早已听说大名鼎鼎的寄尘,只是一直无缘相识,看了寄尘的字画便想拜会寄尘。而庆霖比李鼎元早一年到福州,喜欢舞文弄墨,善于画兰,到乌山揽胜时意外见到寄尘的诗、画,便刻意拜访。不知是寄尘有意回避,还是刚好不在,庆霖三顾茅庐才见到寄尘,并与寄尘订为方外友(不涉尘世的朋友)。那时的文人时兴与僧、道、隐者结交为方外友。

寄尘也感佩于庆霖的诚意,为庆霖写了一幅榜书,请人刻在乌石山邻霄台东北大石上,全文如下:

寿山福海  行书  径四尺五寸    镌邻霄台东北   镇闽将军晴相庆霖题盐法道,鉴陈观勒石  嘉庆五年春日楚僧寄尘书  径四寸。

庆霖夸赞寄尘品格高尚,第二天送了一首诗给李鼎元,并有一封信说寄尘有航海之兴,愿与同行。李鼎元觉得这是高人有高致,古人才如此,否则一般人畏惧海难,是绝不敢想的,便决心去拜访寄尘。

他在拜访寄尘前,先游览了福州著名的三山:越王山(屏山)、冶山,甚至在冶山上寻找唐朝的冯审球场,但早已无踪,只有民居。接着,他又去了崇山(九莲山)、鼓山。

从鼓山回来,他在日记中写道:“其山延袤數十里,頂有巨石如鼓;遇大風雨,輙振擊有聲:郡之鎭山也。前明冊使陳給事侃題名,猶存。最高為屴崱峯,人言天晴可望琉球;實不爾也。海氣終日如霧,安能極目數千里!亦猶泰山有孔子厓,謂孔子望吳,見閶門;理不可信,「論衡」辨之詳矣。下山,至湧泉寺,竇泉尚在;傳唐建中四年,龍見於此。或與「龍見於井」同,不得謂為祥瑞。”

李鼎元这篇日记里说的琉球并非靠近日本的大琉球,而是台湾的小琉球。当年来福州的琉球册封使多数都会上鼓山,比如明嘉靖十一年(1532年)的琉球册封正使陈侃、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琉球册封正使郭汝霖、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琉球册封副使徐葆光、都曾在鼓山上题名,留下摩崖石刻。

庆霖说名僧寄尘想去琉球,李鼎元泡过温泉后身心舒爽地来拜访诗僧寄尘。寄尘是衡山人,姓范,名衡麓,字寄尘,別號八九山人,五歲剃度为僧,读佛经,好吟咏,工书善画,据说有奇术,高深难测。

李鼎元先随庆霖到乌山看了石刻的寄尘书法“寿山福海”,评价它结密无间,然后便和庆霖一起到寄尘室内,看到图书满架,相谈甚欢,便邀请寄尘游览乌山各峯,寄尘欣然同行。

李鼎元游历后记载:“乌山在唐朝天宝年间敕名闽山,北宋熙宁元年(1068年)福州太守程师孟说:闽之三山,好比道家之蓬莱、方丈、瀛洲,闽山遂改名为道山。这座山有三十六奇,最奇者为邻霄台之不危亭。”李鼎元生性好遊山,到乌山峯顶观望,只见:“海环其东,众峰三面罗列,城恰置乱山凹处;万瓦浮青、三山扫翠,亦极宇宙大观矣。”午后,微雨。他又与寄尘在文昌阁探讨交流,感佩寄尘学问渊博,文风清雅,便邀请他一同前往琉球。

北宋熙宁五年的福州知州曾巩十分欣赏敬佩程师孟,写了一篇《道上亭记》中说,程师孟在福州“新其城,又新其学”新城就是扩建子城、还有治河隍,治理有方,政暇又于闽山上建道山亭。此后,闽山便多了一个名称为道山。

乌山上的摩崖石刻东壁亭记

《东壁亭记》记载:“福城之三山闽山,其一即乌石山也,至正二十四年,平章政事燕赤不华之摹勒皇太子所赐忠孝文武四字于石亭,是山之阳而建,名其亭曰东壁亭。”元朝的平章政事燕赤不华说闽山的分支是乌石山。

清朝福州藏书家、水利学家郭柏苍家资富有,热心地方公益事业,在乌山上建学校,并撰写《乌石山志》,记载:“乌石山之支曰闽山,东折数十武,余家在焉。”这说明早期乌山面积非常大,比21世纪的我们看到的乌山要大很多,一直到今天的营房里这里都是山体,但清末广州战乱期间,很多外地人逃到福州避难,在乌山脚下取沙土建房,官绅不禁,山体日渐被削平缩小,只剩下今天所见的范围。

闽山的分支是乌石山,还是乌石山的分支是闽山,已然分不清了。但说明了如今的乌山曾有两个分支,其一分支就在刻有闽山和光禄吟台的地方。

清朝叶敬昌《闽山记》记载:南丰曾巩记之。其游闽山诗云:永日清阴喜独来,野僧题石作咏台。无诗可比颜光禄,每忆登临却自回。数百年来,地以人重,沦为民居,犹以光禄名坊,今虽山石铲削殆尽,而巨阜巍然。阜前绵亘数石,中有曲石如尺,俗又呼为玉尺山。

闽山俗称玉尺山,后沦为民居,看不出闽山原来是乌山支脉的原样了。今天从南后街往光禄吟台里走,可见一小阜,小阜畔有一岩石,上刻“闽山”和“光禄吟台”。此“光禄吟台”是程师孟经常来游览吟诗之处。而为程师孟刻“光禄吟台”者是这里法光寺的住持。明朝,法光寺成为福建市舶府太监的常驻地,福建市舶府也就是设在此地了。

当年李鼎元在闽山上与寄尘在文昌阁里交谈甚欢。这闽山,应指如今南后街光禄吟台的闽山,而非道山路边的乌山。而寄尘所住的寺院大概也就是如今光禄吟台所在的法光寺。所以,李鼎元觉得闽山太小,想让寄尘陪他同游乌山,因为三山中乌山最大、最奇,且各峯各有特点。同游回来,李鼎元便发出许多感慨,说三山扫翠,亦极宇宙大观矣。这可算是高度赞美之词了!如今登临乌山峰顶,景观可是今非昔比了!

翌日晴天,寄尘回访李鼎元,并带了自己的诗画扇面送给李鼎元,并推荐当地一个画师施生为李鼎元画《航海行乐图》。李鼎元就让这个画师试画,颇得八九分像,就留他和寄尘一起同食。

二十五日丁丑,晴。寄尘遣其徒李香厓來。蘇州人,亦善畫,陪侍寄尘渡海。中午方伯宴请,他们就到他冶山的宅邸去,房屋特别宽敞,院子里很多荔枝树。方伯善书法,把自己刻的几种碑记送给李鼎元。

五月二日,李鼎元带寄尘和他的徒弟一起登舟准备出发前往琉球。这时乌山僧人送来一筐荔枝,李鼎元大饱口福,十分高兴。

此后一路海上航行非常辛苦。到了琉球后,李鼎元和寄尘经常一同出游了解当地风俗民情。某日天晴,寄尘出访琉球当地名人杨文凤,回来十分感慨地告诉李鼎元说琉球国家非常贫穷,国王以下、士大夫以上都是穿竹皮制作的人字草拖鞋,贵族才穿短布袜。而且琉球贵族只有参加重大仪式典礼才穿靴子,平时也是穿草拖鞋,更不要说穿布鞋了。李鼎元听他这么一说,决心要节省开支,不要给琉球国增加经济负担,急着赶紧回国。

十月才起东北风,他们只能借东北风回福州,所以六月到十月无事可做的日子很漫长,寄尘便随处游玩观赏,看到了从中华传过去的狮子舞,难得的是保留着古乐,而且按照旧唐书记载的音乐来演奏。寄尘学识丰富,记性好,由此想起白居易曾经赋诗:“假面夷人弄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貼齒,奮迅毛衣擺雙耳。”觉得白居易诗歌里描绘的狮子舞和他在琉球所见的应该是一样的。

过几天,寄尘去了圆觉寺看到了正月才演出的踏板戏。当时那些戏子正在练习,只见橫木为梁,高四尺余。梁上架板橫着,板长丈有二尺。板的两端各站一个女子,穿紧身衣,赤足,手上都拿着一方手帕,对立相视而歌。歌未停,有一个便跳起来,身姿如飞燕一般,然后再落下。这边刚落下,板的另一端女子同样姿势飞起,再落下。彼此这样上下飞落,慢慢越飞越高,飞得最高有三丈余。她们动作娴熟,宛若鸷鸟直上穿雲,叠相起伏,愈激愈疾,好似山鸡舞镜,不知谁是原形谁是影。最后她们减缓速度,可是板还在起伏中,她们就一起从空中平稳落在板上,分毫不差,真是绝技!

寄尘看完后赞叹不已,回来告诉李鼎元,可惜李鼎元等人受身份限制,也不在正月佳节,无法前往同观,只好对寄尘笑说:“何必目击,闻师言,如目击矣。”

李鼎元在琉球期间受到礼仪和身份限制,必须有琉球官员陪同才能出门,否则便只能留在馆驿中。他带文人从客来,就是请他们替自己去观察琉球的民风民俗,同时还需要他们教授当地文人文艺技法。

琉球人很文明,对中国来的贵宾最仰慕之处竟是书法,所以天天都有人上门来求墨宝。他们没有写书法用的棉纸、清纸,都以榖木皮当纸张,简直没法写毛笔字。还有的用护书纸比较大,高三尺,宽二尺,白如玉版;比这小一半的也有印花诗笺,可作札。也有的用糊墙壁的围屏纸。他们把各种材料的纸张带来,堆得李鼎元房间里到处都是。琉球当地人用的毛笔是鹿毛短管,不适用。李鼎元不好推辞,就和寄尘两个各写一些来勉强完成这些任务。

十月一日,琉球王派法司官送来五千两。赵文楷和李鼎元自然要推却,说:“在琉球百事都有法司安排妥当,用不到钱,况蒙皇上体恤,你们也无微不至地详细考虑了,我们使者尤当仰体。在这里住了将近五个月,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于是坚决推辞不受赠金。

十月十五日,琉球北风吹得猛烈,午刻,他们就奉节登舟。琉球国人遮道跪送,一些与他们已经成为朋友的官员更是哽咽不敢出声,因为此一别几乎就是永别。尚温王也率百官送行,行三跪九叩礼,并写了一封信赠给两位使者。他们就让翻译念出来,原来是感恩他们的话。他们也当场请翻译回复道:“凡所言皆使者分内事,过蒙奖誉,转滋愧悚!惟愿国王励精图治,福祚绵长。”

尚温王又率百官送行,并跪在却金亭前一直等他们使团登舟。两位大使向尚温王拱手作揖说:“节安,公归矣。”国王率百官惆怅离去。

二十九日戊寅,他们在海上漂泊数日,终于看到温州南杞山时非常高兴。因为从琉球回福州,必须顺着北风开到温州南杞山,然后一路往南航行。但他们的船只经过北杞山时,发现北杞下停泊了几十艘船,而且是贼船。他们只好准备迎战,可是贼多势强,他们便对船上士兵说:“惟有以死相拚,可望死中求活。此我与汝致命之秋也,生死共之!”

看到册封舟来,十六只贼船迅速冲过来,李鼎元举旗挥舞,士兵放子母砲,立斃贼船四人,此后又开枪击毙许多人,最后对准一只中二船放了大炮。在烟雾迷离中,贼船全都退去。他们怕贼船跟来,向妈祖求风,不一時,北风大至,浪飞过船。由于海上漂泊太久已断炊,李鼎元只好和衣去睡,睡到十一月一日醒来,发现船上只有他一人睡着了,寄尘失眠且生病了,幸好船到连江定海了,紧接着琉球的两艘船也跟来了。

李鼎元和寄尘大概都没有想到,此次琉球一行,寄尘回福州后就医却医治无效,不久病逝,葬于福州长庆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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