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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化并非坦途,岂能为所欲为!

 大自然野趣 2020-10-29

作为自然保护人士,与动物相伴30年,如今我却要正告大家,我不是一名“动物保护”人士,尽管我不杀动物,更不吃任何鸟兽(比很多的动保人士来得更纯粹);我不是倡导“动物权利”或“动物福利”主义人士,尽管我尊重动物,家里却不关不养任何动物,我不参加放生、不参与宠物救助活动。


有朋友会问,你在这个领域混了半天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

我是一名“野生动物保护”者,或者干脆说就是一名“自然保护”人士。近来发现,因为概念的混乱,导致理念与观点的混乱,保护与非保护的正反双方动辄打乱仗,东拉牛西扯猴,你说东他说西,各持己见,本来是“理大不在言高”,最后说不定会凭着名头大、嘴头硬,暂居上风呢。

2016年3月18日在全国人大参加了一个“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修订草案座谈会,与会者不乏高级知识分子,从院士、官员、研究员到教授。可惜,有官员竟说出野生动物该灭绝就让它灭的话语,有位中药界的院士更是大嘴一张,说什么绿孔雀繁殖了成千数万。我提醒他,不是绿孔雀,那是蓝孔雀。他却说,既然蓝的能繁殖,绿的也一样,梅花鹿能繁殖,其他鹿也一样的蠢话。

我发现,会上争论的很多焦点在于,不懂何为野生动物,何为驯化动物。哪个该用能用,哪个不该用不能用?

人类生存在地球上已逾百万年,但大部分时段是采集、小部分时段才开始狩猎,乃至定居下来的农牧,已经是很晚的事情了,驯化动物的历史大约开始于公元前8000年。

起初,早期人类对羊、对狗进行驯化,直到公元前2500年对骆驼的驯化止,一万多年的时光里,人类对148种包括非洲象在内的陆生动物进行过驯化尝试,虽然候补者众多,但通过实验的大型兽类仅仅不到20种,全部加起来也就60种驯化动物,其他一多半都不合格,无奈地落选了,注定野生,桀骜不驯。

本人对植物完全不懂,曾经读过一本《驯化植物学》,被人类尝试驯化的植物就更多了,达7000种,通过的只有1500种。植物的驯化始于人类的采集文明,当狩猎、游牧渐渐转为定居后,便开始热衷于在自然界选择可利用的植物进行栽培试验,以致今天能见到丰富多彩的各色作物。


人类上万年的对植物的采集多于驯化,每百种植物中,平均一种被采集,而每千种植物中,平均有一种是被驯化,玉米、辣椒、西红柿、白薯等来自南美;小麦等来自中东;大麦、大豆水稻、苹果、大葱、油菜等等源自中国;高粱、咖啡等源自非洲;萝卜源自东亚;而胡萝卜源自英国……

人类驯化了7000种植物,相比之下,人类在世界各地驯成的动物就屈指可数了。

人们发现,可驯的动物几乎大多已被驯,不可驯的,我们再有想法,再有欲望,也是枉然。

从你熟悉的麻雀、喜鹊宁可寄居你的屋檐,却绝不让你囚于樊笼,大有“不自由,毋宁死”的气概;鸳鸯斑马纵然美丽,却从不低下高贵的头去任你役使。有人把人类驯化历史上出现的这个规律称为“安娜原则”,为什么呢?这是套用了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书中的一段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幸福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换言之,“可驯化的都被驯化了,不可驯的动物各有各的不可驯的理由”,那么,不可驯的理由究竟何在呢?


人类驯化的对象当然是来自大自然,都是野生的动植物,在不断把野生的驯成家养的过程中,走上了从采集、狩猎,向农牧业生产的进化之路。

但是,向自然的索取并非为所欲为,对动物驯化的脚步也不完全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别以为你驯化了欧洲野马也能驯化亚洲野马;驯化了蓝孔雀还能驯化绿孔雀;驯化了驯鹿还想驯化麋鹿……根本没门!

近几百年来,驯化的进程显然慢了下来。在我们对地球的自然资源特别是能源的开发力度与日俱增的同时,可驯化的对象、可驯动物的种类却日趋枯竭,就是养不熟,为什么?

1、 饲料或日粮的供应:饲养动物都讲究效率即成本核算,按食物生物量的转化率来计,最低也在十分之一,即100公斤的食肉动物需要有1000公斤的食草动物供养,而这1000公斤的食草动物,又需要10000公斤的谷物来喂养,这才符合生态学上的林格曼定律。那些吃的太多的、挑嘴的、偏食的就不合格,如树袋熊,人见人爱,为什么我们不能大肆繁衍普及饲养呢,就是因为它们的食物很偏,只能靠桉叶为生,甚至几种桉叶过活,故而不能纳入驯化之列;穿山甲,以蚁类为食,你哪弄那么多蚂蚁去?一句话“喂不起”。

2、 生长速度:驯化动物必须具备生长迅速的特质,“肉料比”适当,短时间见效。大猩猩是浑身肉呼呼的,可它的一身肉需要15年才长成,尽管它们是素食,只吃植物,可有谁有耐心喂上15年去吃它们的肉呢;娃娃鱼的生长期很慢,从小到大几十年才长成,谁等得及,一句话“耗不起”。

3、 繁殖条件:有些动物在圈养条件下难于繁殖,如大熊猫、猎豹,都是野外几雄追一雌,漫山或遍野,几天下来,才达到发情交配的程度,弹丸之地的樊笼岂能满足;麋鹿需要湿地环境才能成活的很好,这种大种群、大空间的条件,它有可能成为苑囿动物、庄园动物,却不能驯化为圈舍动物、农家动物,一句话“养不起”。

4、 凶险的个性:大型兽类能伤人甚至吃人,熊尽管能吃素,饲养成本不高,长的也不慢,但成年的熊力大性凶,无人可以抵挡,气急败坏的取胆者只得将其囚入铁笼;斑马也曾被纳入驯化视野,套上缰绳拉车,但被斑马咬伤的饲养员比老虎伤的还多,而且咬住你的手指就不松口,谁还胆敢驯它呢,一句话“惹不起”。

5、 容易受惊:有些野生动物高度的神经质,对外界刺激极度敏感,这是它们在野外养成的求生本能,但是,人工条件下,本性难移,一遇惊吓动辄横冲直撞,如一些羚羊,一些鸟类,宁可撞死也不屈服,中国重引入拯救的三项保护动物之一的赛加羚羊就是这样,我曾作为饲养员,眼看着一只只的撞死,就是不让人接近,你探头探脑的都不行,一句话“伤不起”。

可见,对各种动物的驯化,要克服的障碍很多,成功者寥寥,不像对植物驯化那么坦然,那么相对顺手一些,所以两个世纪以来,欧美的植物采集探险家——“植物猎人”蜂拥而来采集中国的植物,包括杜鹃、猕猴桃等等。出于各种需要,人类驯化了一些动物,从野生变成了家养,从此人类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所谓“动物改变了人类世界”:

以马为核心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以牛为核心的农耕民族则蓄养各种动物。

动物的肉、蛋、奶、皮、毛、丝……为人类提供了其生存所需的蛋白质,各种营养及御寒材料。一些动物还为人类提供了维持生存所需的植物生产,包括不可或缺的传粉、传播种子、控制害虫等作用。

一万年以来,人类已使一些原来野生的动物丧失了其惧人天性,从狗开始,也有认为从羊开始,我们已成功地驯化了约60种动物。家鸡的祖先源于中国南部、印度北部的原鸡;家兔源于野生的欧洲穴兔;家鸭多源于绿头鸭;狗、马、羊、驼、水牛、鸭鹅来自亚洲;牛、猪、兔来自欧洲;猫、驴、珠鸡来自非洲;驼羊、番鸭、豚鼠、火鸡来自南美……

人类的文明进化与家禽家畜的饲养驯化如影随形,蓝孔雀被印度人视为国鸟;火鸡初被拿到英国时误认为是来自土耳其,由此得名TURKEY。驯养了4000多年的鸽子使鸿雁传书的浪漫成为实际;蜂的驯化则让人类尝到了天赐的甜蜜;海狸、水貂、狐狸等毛皮兽的饲养为妇人提供了华丽的裘皮;驯鹿驯鹿,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被驯化了的鹿,也是鹿科动物中唯一真正被驯化了的鹿,黇鹿只能徒劳无功地甘居其后,毕竟黇鹿没有驯鹿拉车驮物拉雪橇的人类劳作助手之作用。驯化历史艰辛而漫长,总的说,驯化并非坦途,岂能为所欲为。

如今,人类无论从生理到心理,几乎样样离不开动物,但地球上的动物却完全可以不需要人类的照应而栖息。现代渔业曾一度辉煌,特别是在二战之后,但年复一年的过度捕捞,不仅使内陆河湖竭泽而渔,汪洋大海同样面临资源馈竭。我们一些人爱拿带鱼是野生动物该不该保护来说事,但是曾经支撑我们一代人的舟山带鱼资源几近枯竭,纠其原因,皆因过度消费,未能及早采取休渔措施。为了自身需求的可持续,必须给动植物喘息之机、休养生息!

在全国人大的发言中,我以“天育物有时,地生财有限,而人之欲无极。以有时有限奉无极之欲,而法度不生其间,则必物暴殄而财乏用矣”这段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至理名言,来诠释野生动物保护法的颁布理由,我觉得这与可持续发展思想,与生态文明要求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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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年话猴

编者:感谢郭耕老师为自然保护奔走呼号!

作者:郭耕(郭耕四不像

原标题:利用驯化动物,尽量保护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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