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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北传统文化原创作品（106） 阅读本号文章，请关注：jdlc2016 作者：郝国凤 作者简介： 郝国凤，山东博兴人，毕业于山东纺织工学院（现青岛大学）。闲暇时喜欢以文字记录心情、心事、心愿。 母亲82岁了，除去老寒腿、记性差外，耳不聋、眼不花，身体还算硬朗。平日，母亲跟着哥哥住在老家，哥嫂孝顺，邻里熟稔，偶尔逛逛菜市场，生活倒也惬意。 入冬，接母亲来小住，虽是一楼，出入方便，但离开熟悉的环境，少了串门的邻居，我们又都早出晚归，母亲一人在家颇感烦闷。闲不住的母亲总想找点事做，要给孩子们做棉衣吧，可现在大人小孩都是毛衣毛裤羽绒服；要给我们翻拆被褥吧，可往往是拉链一拉，脱下被套洗洗即可，甚至连针线都不用动。看着母亲一脸的寂寥，忽想出一个好的活计：“娘，你给我们纳鞋垫吧。” 母亲亲手做的鞋垫 我找出铺乏了的旧床单，拿出面板，母亲用棒子面打好糨子，开始打褯禙。母亲在面板四周涂上一层糨子，将旧床单撕成面板大小，粘好铺平；再在每层上均匀抹上糨子，仔细铺上两层，晾好晒干。母亲一边做一边絮叨：“现在打褯禙都是大布，你们小时候，哪有啊？俗话说：三根布条填鞋底。有的人家连打底的稍大点的旧布都没有，就先用报纸糊到板子上，再将一点一点的布条仔细粘到上面。缺布缺到啥地步？鞋子穿烂了，鞋帮上的布还稍好点，都绞下来留着打褯禙。”
褯禙晒干了，又找开粗布店的朋友要了些布头，母亲披挂上阵，开始忙活了。母亲先用报纸比照着鞋子仔细剪出样子，然后将样子缝到褯禙上剪下，一层层铺上衬布，选出好看的表布。母亲尽管不服，毕竟是老了，一双鞋垫在做的时候不知道要摸索多少遍。经常是这只鞋垫铺好了，却忘了另一只鞋垫应该铺几层。甚至有次一双鞋垫铺成了顺子。终于铺好，一遍遍摸摸厚实程度。看我在旁边，母亲开始教我：“自己学着点，以后还是要自己纳。买的鞋垫又薄又软，哪有自己纳的紧穿（耐穿）？先打围，打围时把表布俛到底下。大针脚缝一遍，要不纳的时候起皱。”母亲不管我是不是在听，自管自的唠叨着：“纳的时候，顶好是透空纳，下行的针脚在上行针脚之间，要是透不好，就转圈纳。”母亲果然就做了示范：有的鞋垫转圈纳，有的鞋垫透空纳。母亲很想将她的手艺传给我，可我就是不接茬，母亲生气了：“你也就长在现在，要是从前，连婆家都找不到。以前，哪家娶媳妇前不看看针线活？连双像样的鞋垫都送不出去，谁家要你？”
母亲很快就将对我的不满忘了，转而叙说她们那时的鞋垫：“俺那时候也就功夫不值钱，鞋垫上绣的花鸟真不比你挂在墙上的十字绣差。大闺女小媳妇凑在一起，不是纳鞋底，就是绣鞋垫，那时家家都穷，能比的，就是各自的手艺。像你这样，拿针像拿棍子，是让人家瞧不起的！”母亲继而转向对手工颇感兴趣的八岁闺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老姥娘给我做鞋子，鞋面上绣花，只要她一放下，我就偷偷拿起来绣。回来看我绣横了，骂我两句，拆了重绣。后来，干脆不拆了，就这样穿。不长时间我就学会了绣花。”闺女抢过鞋垫，可是扎不动，便央着姥姥教她绣花。 母亲做鞋垫用的线轴、顶针 母亲终于找到了事做，有了用武之地，俨然将纳鞋垫当成了职业，不仅白天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纳，就是晚上我们都回来了，她也不停。让她歇会儿，她竟说：“这点事还累着？趁我还能动，纳点留着，这东西又坏不了。将来还能做个念想。”我的，先生的，儿子的，闺女的，纳了厚厚一大摞。女婿颇给丈母娘面子，刚给他纳完一双，就立马垫到鞋里，走了两步：“嗯，很舒服，软软和和的，以后再出汗就不粘了。”儿子穿43码的鞋子，母亲边纳边举起来看：“这么大的脚！脚大个子大，身大力不亏。”“大脚一抡，骡马成群。”母亲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也非常珍惜：“大鹏回来给他说，我做的鞋垫厚实、透气、耐磨，穿脏了甭扔了，洗洗再穿。纳完这双先给他寄过去吧。俗话说，寒从脚底起。天冷了，不能凉着脚。”母亲给闺女做鞋垫，果然就绣上了花。左右脚心各有一只翩翩蝴蝶，喜的闺女都不舍得垫到脚下。
一日，朋友两口子来玩，看到母亲纳鞋垫：“大娘，不戴花镜还纳的这么好，针脚这么细密，这么匀停！”母亲终于找到了知音，找到了识货人，乐的像个孩子，高兴地摆出鞋垫给朋友欣赏，满脸褶皱里都是笑：“像你们这个年龄的，都不会做鞋，也不会纳鞋垫了。俺那会儿，啥不是这两只手？纳鞋垫是最省事的。现在，也就鞋垫你们还用得上。”朋友临走，母亲硬塞给了人家两双鞋垫。 哥哥接母亲回家了。现在，还有一双没纳完的鞋垫放在抽屉里，盼着母亲呢。 细细密密的针脚不仅填充了母亲的寂寞，绵绵长线亦是母亲对儿女无言无尽的爱。“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的一针一线都是对我们的挚爱和牵挂。期盼着母亲身体硬硬朗朗，多给我们纳几年鞋垫，我们也多享几年温馨无私的母爱。 82岁的母亲在引针 摄影：孟 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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