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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创作与版本

 高山仙人掌 2020-11-02

《红楼梦》的创作



一般认为,曹雪芹二十多岁迁居北京西郊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创作《红楼梦》小说。从二十多岁到他去世四十多岁,前后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所以《红楼梦》有一个非常漫长的写作和修改的过程,可称为成书过程。这个成书过程一些问题,引起了很多现在的学者们深入地探讨。曹雪芹一开始有可能写的不是《红楼梦》(后面要讲到抄本的称呼叫《石头记》),很可能是先写了若干部其它的小说,后来经过改编、合并,成为了一部咱们现在看到的《红楼梦》这部小说。

那么现在看到的《红楼梦》这部小说,或者说《石头记》这部小说,究竟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哪些改动呢?原有的小说究竟有哪些内容呢?这都值得进一步的探讨。之所以会这么探讨,是因为咱们阅读《红楼梦》小说的时候,感觉到了小说中的一些人物,一些事件前后有笔误的地方,就是衔接不上的地方。另外,有些人物、有些事件前头出现了,后头没有出现;或者前头没有出现,没有交代,后头突然出现了,等等。

人们对现存的资料进行仔细地考察,现在基本上能得出这么一些看法:比如说在《石头记》之前,可能有一部小说叫《风月宝鉴》,也还有可能有另一部小说叫《金陵十二钗》,即在《红楼梦》或者《石头记》之前就已经基本有个初稿,再写《红楼梦》(或《石头记》),进行重新修订(或合并)的过程中,很可能前头引入的是《风月宝鉴》的故事,后头接下去讲述的就是《金陵十二钗》的故事。当然这是根据现有的《石头记》文本加以推测的。

曹雪芹纪念馆(北京植物园内)

再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一个作家,在创作像《红楼梦》这么一部部头巨大,篇幅漫长的这样一部小说,肯定要有一个学习写作的长时间的过程,一个积累的过程。这个过程也可以看出在曹雪芹从二十多岁到他四十多岁去世这段过程当中,《红楼梦》的一个长时间的写作和修改的过程。这个写作和修改也要有一个摸索、探索的过程。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在考察《红楼梦》的成书,应该说是有意义的。因为从《红楼梦》的成书当中,能够看出它怎么叠加而成的,作家是怎么慢慢提高自己、慢慢地修改这个文本的。当然现有的资料对《红楼梦》的成书过程还不足以形成一个很准确的结论,还需要进一步发掘新的资料。



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



在《红楼梦》成书的整个过程当中,有一个最基本的特点,这是确定无疑的,就是《红楼梦》小说的创作肯定融入了曹雪芹的个人感受和个人阅历。

《红楼梦》研究人们通称叫“红学”。“红学”从胡适开始,就特别提出了一个说法叫“自传说”,认为《红楼梦》是曹雪芹的 “自叙传”,《红楼梦》小说里的贾宝玉就是曹雪芹,贾宝玉一生的经历就是曹雪芹一生的经历。贾宝玉生活的贾府就是曹雪芹所生活的曹家,所以贾宝玉等于曹雪芹,贾府等于曹家。

郭英徳教授讲座视频片段:《红楼梦》的创作

我们知道,任何的文学作品的写作肯定都融入了作者自身的生活阅历、生活感受,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当他在进行小说创作的时候,是照原样把自己的生活阅历、生活经验和生活感受完整地搬到小说中呢?还是说进行了一种重新的艺术创造呢?显然是后者。所以,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这种“自叙传”的说法是毫无道理的。当然这不否认曹雪芹在创作《红楼梦》小说的时候,在塑造贾宝玉的形象,在构造贾府这个家族的时候,融进了对自身封建贵族家庭的那样一种感受和认识,当然也融进了自身的一种生活阅历,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小说绝不等于自传



还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就是从小说的整体构成来看,曹雪芹一开始就明确表达了自身创造小说的基本创作方法,就是“假作真来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作者一开头塑造的两个人物,第一回回目就是“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甄士隐就是“将真事隐去”,贾雨村就是用“假语村言”来说故事,所以“真”和“假”之间的关系是解读这部小说的一把金钥匙。你要从真里去看到假,从假里去看到真,真真假假之间构成一种非常复杂的关系。换句话来说,小说里有没有真的东西呢?肯定有,但你不可以把它当真;小说是不是都是假的呢?肯定不是。它有些真实的东西,但这些真实的东西里有虚构的因素,而且好像完全虚构的东西也包含着一种真实的感受。所以,真假之间的关系,既是作者放出的一个烟雾弹,让你不要把真的看成假的,也不要把假的看成真的,很可能“假作真时真亦假”,那反过来也是“真作假时假亦真”,那么真假两面就好像风月宝鉴的两面一样,是一个事物的两个面相,实际上构成了一个事物,你只看见一个事物真的那一面,或者看一个事物假的这一面,你都看得不全面,任何一个事物都在真假之间,小说里写的人物和事件也处于真假之间。

所以,肯定地说,《红楼梦》融入了作者个人的生活经历、生活体验、生活感受,而这种生活经历、生活体验和生活感受又进行了艺术化的描写,构成了小说的艺术世界。

因此,一方面“自传说”、“自叙传”这样一种红学的观点,使咱们能够通过进一步考察曹雪芹,更深入地来阅读《红楼梦》,可以帮助咱们阅读《红楼梦》,因为在《红楼梦》中的确融进了曹雪芹个人的相关的因素。但是,另外一方面,“自传说”也使我们明白,应该超越《红楼梦》的文本,超越曹雪芹的生平经历,更深入地去体会《红楼梦》艺术世界的内涵,小说绝不等于自传。小说中有自传的成分,小说中融入了作家个人的身世之感,这点都没有疑问。但是这种身世之感不是直接叙写自己的生活经历,而是把这种感受借助于艺术人物、艺术世界加以独特的传达。用《红楼梦》小说的话来说叫“翻过筋斗来的人”,是这样的一种体会,是“翻过筋斗来”以后回忆以往的东西,然后用一种小说的艺术世界加以表达,或者加以重新的塑造。



残留八十回版本客观原因



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思考:现在存下来的《石头记》的版本,主要是80回的版本,那么,《红楼梦》这部小说究竟写完了还是没写完呢?有两种看法,一种是认为《红楼梦》这部小说打从头就没有写完,还在写作和修改的过程当中。另外一种看法认为《红楼梦》这部小说已经完整地写完了,只是在流传的过程当中,或者因为他的朋友觉得后面的篇章犯忌讳,因为清代是讲文字狱的,所以怕犯忌讳,就删掉了;或者是因为客观的原因,在传抄的过程当中,抄着抄着后面的就丢失了。总之,不管是主观的、客观的原因,它是已经有了完整的稿子,但是丢掉了。

我的看法是这样的:既然小说家已经是 “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了,按照《红楼梦》一开始的说法,“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十年辛苦不寻常。那么,已有十年长的时间去“披阅”,不是说十年“创作”,是创作完了以后还十年去披阅、又五次的增删,说明已经有了一个成稿,起码是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草稿,才可以这样不断地修改和增删,这是第一个前提。那么这个比较完整的草稿为什么不断地修改和增删过程当中,一直没有最终的形成一个定稿?为什么我们现在只能看到一个80回的未完稿呢?很可能还是两方面的原因:从客观的原因来看,他原有的写得已经比较完整的草稿,在流传过程中丢失或者迷失了,这是客观的原因;但是丢失的部分肯定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定稿,还是草稿,因为他在增删么,即使在前80回我们看到还是有些空白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完整的地方,还是有些互相笔误的地方,还在修改,最后的修改过程还没有完成,这是客观的原因。



残留八十回版本主观原因



从主观的原因来看,还有一种可能:你不能否认,就是曹雪芹自己始终没有找到《红楼梦》小说他可以接受的结尾。最简单的就是贾宝玉最终的人生的结局是什么?是出家还是不出家?贾府是有抄家的过程,还是没有抄家的过程?等等。到80回以后的这些篇章,在曹雪芹增删修改的过程当中,他可能一直不满意,一直没有真正地表达他一开始就想追求的,而且经过了十几年、二十多年的时间,一直在追求的审美目的,那种审美理想。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红楼梦》实际上就是一部未完成的稿,就好像一尊“断臂的维那斯”像一样,当然“维那斯”像不是因为原来就断臂,她是断了,原来有胳膊,后来断了,留给咱们看到的是一个断臂维那斯。曹雪芹的《红楼梦》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也是这种现象。原来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草稿,但是后来迷失了;或者是在不断修改的过程中,哪稿都不满意,最后给咱们看到的是一个不完整的稿。

《红楼梦》甲戌本脂评本书影

在这个不完整稿的基础上引起了“红学”研究的一种特殊的学问,叫“《红楼梦》探佚学”,或者叫“《石头记》探佚学”,就是探求《红楼梦》迷失的那部分,最后对《红楼梦》80回以后的情节的探佚,肯定有助于咱们理解80回的内容,也有助于理解现在所谓完整的所谓120回的这样的一种完整的小说故事情节和人物,这是有帮助的。

但是这种探佚,大多数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一种猜测。我们可能知道他要写什么人物,可能知道那些人物很可能是什么样的结局,比如很可能袭人嫁给了蒋玉菡,这都有这种可能。我们可能知道有某些情节,比如抄家,比如说贾宝玉可能被关到监狱里去了,等等。知道有那么些人,有那么些事,但是这些人和事是怎么展开的,这才是小说的魅力所在。小说的魅力不是那个骨架,有这样的人做了这样的事,小说的魅力不在这个地方,小说的魅力在于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这样的事它是怎么样的展开过程。但现在既然文字没有流传下来,这样的人的性格特征,这样的事的展开过程,我们恐怕是很难加以清楚地复原的。



高鹗续书的合理性



所有对《红楼梦》80回以后的情节的猜测可能最接近曹雪芹原意的反而是高鹗,即高鹗的续书。为什么这么说呢?根据高鹗和书商程伟元的说法,他们从收破烂的人那儿,购买到了曹雪芹80回以后的部分草稿,但这个草稿也是残缺不全,就是我刚才讲了有可能迷失了,有可能在流传过程当中丢失了一些。据高鹗和程伟元的说法,他们买到了这些散失的、残缺不全的篇章,高鹗在这个草稿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和补充,形成了比较完整的120回的《红楼梦》。如果他们是比较严肃的学问家,应该把他们得到的那个草稿保存下来,供后人进一步研究用,但是现在看不到了,现在无法再看到高鹗和程伟元他们从收破烂的人那儿得到的80回以后那些散落的篇章,没有办法看到了,但毕竟他们是一种说法。

另外一方面,高鹗所续补的后40回跟前80回比较接近。有人进行所谓科学的研究:就是把前80回、后40回全部的文字都输入电脑,用电脑来解决这个问题。通过文字词汇的比较,那么得出了一个结论:认为后40回和前80回的相似度,就是文字词汇的相似度大约在70%左右。如果是完全另起炉灶来进行写作的话,很难达到70%的相似度。当然有人用另外的办方法,当然也是用电脑,进行全文检索,也是来对比两部分文本的词汇语法等等相关的一些内容,有的时候,相似度再进一步提高,能提高到80%。当然,同样的问题,也有人对前80回和后40 回进行用电脑的检索对比的研究,得出的结论完全相反,说后40回和前80回肯定是出自于两手的等等。所以用电脑来进行比较科学的这种文字词汇的比对研究,应该是可行的一种方式,但这种可行的方式首先也建立在一种人为的主观的基础上:就是你选择了哪些文字,你选择了哪些词汇,你选择了哪些的句法等等。这些文字、词汇、句法等等的选择本身是有一定主观性的。当你能够超越这种主观性,真正进入当时那个时代,进入作家的创作,选择相对能比较客观的进行比对的文字、词汇、语法、结构等等,那么很可能用电脑、计算机的方式,真能得到一些比较科学的结论。

当然,从我的看法来看,我觉得高鹗的续本相对来说,比后人的其他人的续本,或比《红楼梦》探佚学研究以后,想要重新续上的《红楼梦》续本80回以后续补的篇章,要更接近曹雪芹的原著。

还有一个原因,高鹗毕竟是生活在乾隆、嘉庆年间的文人,他自身的生活环境、知识背景等等,比任何的近代人、现代人都要更接近曹雪芹。高鹗对当时的生活场景、人物细节,他的理解、他的描写,肯定也比现代人更能够接近曹雪芹,因为现代人不管怎么去猜,怎么去复原,总是有着一种时代的隔阂,这是肯定的。



《红楼梦》哪个版本好



从研究《红楼梦》小说的角度来看,红学家肯定要把前80回和后40回,作为相互对照的文本来进行深入的学术研究,这是有必要的。甚至在进行具体的阐述的时候一定要分辨,哪些是前80回有的,哪些是到后40回才出现的,这是完全有必要的一种学术研究的方法。但是作为一个阅读者,《红楼梦》的120回的版本已经流传的这么长的时间了,已经流传了将近200年的时间。而这么长的时间的流传,我们不妨把120回的《红楼梦》作为一个完整的小说来阅读,这也是可以的。

那么咱们现在阅读《红楼梦》小说,究竟以哪个版本为准更好呢?按照我个人的看法,可能阅读的时候有一种办法,就是前80回用庚辰本,加上其它一些相关的本子,主要以庚辰本为主。后40回用程伟元的本子,就是所谓“程甲本”,这样两者拼盘一样拼起来可能比较好。这个本子实际上就是俞平伯先生整理的本子,前80回主要用庚辰本,后40 回用程伟元的“程甲本”。俞平伯先生这样一种拼盘的本子当然也有它不足的地方。因为他对前80回做了校勘,还在校勘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对其它相关版本做了一种“择善而从”的方法。但是这么一改,前80回就已经不是完整的庚辰本了。这是一种选择,就是前80回用庚辰本,后40回用“程甲本”。

第二种选择就是完整的用120回的程甲本。虽然咱们现在没有办法来准确地判断程甲本的版本来源。但是咱们可以相信程甲本跟抄本相比较,前80回改动并不是特别大的。而这个程甲本到了程乙本、程丙本,它又有了相对的改动,有可能改好了,也有可能改差了,但毕竟在改动。所以咱们还是追求程伟元的版本,更早的、最早的版本,程甲本。现在这个程甲本有岳麓书社出版的名家演播阅读无障碍版,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的排印注释本,还有中华书局出的排印注释本。这个版本基本上保留了程甲本的原貌,做了若干的细节的修改,而且还有专家的一些注释,这对读者来说是相当有帮助的。



《红楼梦》两个版本系统



当然对《红楼梦》的整体版本的构成,我们还是应该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东西,简单地介绍一下。

《红楼梦》的版本系统实际上是有两种:一个是脂砚斋的抄本系统,一种是程伟元的印本系统。

程伟元的印本系统,即120回的,有程甲本、程乙本和程丙本。因为程甲本在刊行过程中有一些错别字,那么就有了程乙本,对这些错别字进行修改,另外对一些表述不准确的地方或者有疑问的地方也进行了修改;那么程乙本在改错字的过程当中,可能对原来不错的地方也改了,因为它有些主观修改的地方;于是就又出现了程丙本等等。所以书往往,人家说了“校书像扫尘”,像扫地飞尘一样,越扫越多,一边扫,一边就落下灰尘,总是扫不干净。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可能咱们用程甲本,相对来说很可能还比较接近于原书。

脂砚斋的评点本它是一个抄本的系统,不是印本的系统,因为在这个抄本系统里都有署名脂砚斋等人的评语,所以简称为“脂评本”或“脂本”。

《红楼梦》最早的传播方式跟中国古代的很多小说一样,像《三国志演义》、像《水浒传》都有这样的一种传播方式,早期都是以传抄本的形式出现的,在亲朋好友当中传阅。因为传阅,喜欢它就抄,抄下来就有一个新的版本;又有人喜欢它,又抄成一个版本……,在这个传抄的过程当中,先在亲朋好当中传阅,慢慢地在民间也有一些传抄本。所以,在正式的刊本出现之前,《红楼梦》在社会上已经是广泛流传,像程伟元的《红楼梦序》里就讲到“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就是数十两银子可以买到一本,这一本是传抄本,有好事者传抄《红楼梦》,因为《红楼梦》是畅销小说,就抄一本到市场上去卖去,卖几十两银子,这是传抄。

从20世纪20年代以来发现的,有自乾隆年间开始往后好多的一些传抄本。这些传抄本包括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等等,成为《红楼梦》早期传播的一种最好的实证的材料,也为后人阅读、研究《红楼梦》提供了比较可靠的第一手资料。这种传抄本对研究来说是更为重要的,作为阅读来说,我们就可以简单地看看排印本。



《红楼梦》的传承



我们知道,中国古代许多小说都因改编成说唱作品而大量流传。《红楼梦》也是这样的,它改编的一些说唱作品往往是改编成连说带唱或者只唱不说的作品,它没有改成只说不唱的作品。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红楼梦》的雅的成分,跟《三国志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不同的地方。因为《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都可以改编成评话到处讲说,用口讲,是可以流传的;但是《红楼梦》要完全靠讲说却很难,就是完全作为一种评书形式来讲述的话,很难。因为它有着更鲜明的、更突出的那种文人化的特点。

整体上看,它并不是那么通俗化的。虽然曹雪芹想要追求通俗化的,但是整体上小说的构成,不管从人物到情节到语言,它都不那么通俗化,都融进了一种非常丰厚的文化修养。换句话来说,《红楼梦》本身就是雅文学和俗文学融为一体的结果,这也是《红楼梦》独特的一种艺术品位和文化品位。

《红楼梦》的实际的流传还有一种方式就是靠着戏曲的改编,到了现在又靠着电视连续剧和电影的改编在民间和社会上广泛流传。《红楼梦》能够在社会上广泛流传还伴随着一个跟《三国》、《水浒》、《西游》不同的地方,就是它居然产生了一门学问,叫“红学“,而红学的研究者、红学的爱好者,就是红学的粉丝了,它有一个很广泛的研究群体,这个群体不仅仅在高校、研究机构里有相关的研究人员不断地在进行《红楼梦》的研究,甚至在社会上还有非常热心、非常细致的红学热爱者、红学研究者。

《红楼梦》(名家演播阅读无障碍版),岳麓书社

《红楼梦》在世界上也享有很高的声誉,得到很多国外汉学家的青睐。这种青睐一方面是对《红楼梦》自身那种文化品位、文化内涵的那种兴趣,因为《红楼梦》成为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小说,而这种百科全书主要是中国文化的百科全书。要了解中国文化,要了解中国的生活,阅读《红楼梦》比阅读《三国》、《水浒》、《西游》更容易走进日常人的生活。因为《三国》是战争,《水浒》是江湖好汉的故事,《西游》是神话故事。而只有《红楼梦》这样的小说才展现的是老百姓、当然也包括贵族,以贵族为主的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场景,日常的生活趣味、日常的饮食起居,种种的生活现象。同时世界的汉学家们,国外的汉学家们他们喜欢《红楼梦》,还因为《红楼梦》的叙事的特点,这种艺术的特点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水平,很高的审美的水平。

把握《红楼梦》,阅读《红楼梦》就可以了解中国文学的特征,了解中国文学的特征。通过《红楼梦》走进中国的文学世界,走进中国美学的世界,当然也走进中国小说的世界。所以在这个意义上,《红楼梦》不仅仅属于中国的,也是属于世界的。

 附

魏绍昌:《红楼梦》版本简介

《红楼梦》有许多版本,基本上可分两个系统。一个是八十回传抄本系统,因有脂砚斋等人的批注,可称脂本系统;一个是一百二十回排印本系统,母本是高鹗续写后四十回而由程伟元在十八世纪九十年代初付刊的木活字印本,可称程本系统。

脂本在曹雪芹生前的十八世纪中叶已经传抄流行,曹雪芹死后约二十八年,始有程本问世。自此以后,在《红楼梦》版本史上结束了传抄时代,开创了刊印时代。

这里将已发现的脂本的型别和程本及其子本的世系关系,先列表示意,然后按表逐条加以简要说明。

脂本是乾隆年间的手抄本依附正文有各种形式的批注。一般有五种:开首总批、眉批、夹批、正文下的双行批注、回末总批;特殊的有混入正文写成大字的批、正文下的双行批注下面的再双行批注等。用笔有朱有墨,批注共计约三数千条,批注中少数有批者署名兼记年时的,也有只署名的,也有只记年月的,大多数则什么都不附。纪年的干支有甲戌、丙子、丁丑、己卯、壬午、乙酉、丁亥、戊子、辛卯、甲午等,即自乾隆十九年(1754)至乾隆三十九年(1774),前后达二十年之久。批者署名的有脂砚斋、畸笏叟、常(棠)村、梅溪、松斋、立松轩、绮园、鉴堂等,其中以脂砚斋批注最多,也最重要,畸笏叟次之。

至今发现的脂本还只有十二种,可惜1959年在南京发现的一种靖(应鵾)藏本,只留下了当时抄录下来的一百五十条脂批,原书如昙花一现,旋即迷失无踪,因而本表仅据实有的十一种列袭。

A型:这三个本子的书名均全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乾隆十九年甲戌(1754)的抄本因第一回有“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字样,故简称甲戌本;乾隆二十四年己卯(1759)的抄本因书内题“已卯冬月定本”,称己卯本:乾隆二十五年庚辰(1760)的抄本因书内题“庚辰秋月定本”,称庚辰本。不过现在见到的并非当初的原底本,而是根据原底本过录或再过录的本子,但它们毕竟保存了原稿的真实面貌,其中的脂批也呈现着署名及纪年时的本来模样,所以尽管这三个现存本子都有所残缺(甲戌本存十六回和卷首的《凡例》;己卯本存四十三回又两个半回,内两回系后来抄配;庚辰本存七十八回,内两回未分开),仍然是最早最重要的版本。

B型:有正本即清末民初上海有正书局石印出版的《国初钞本原本红楼梦》,全书八十回,而其原底本是有乾隆三十四年(1769)进士戚蓼生写序的《石头记》。南图本现藏南京图书馆,此抄本也是八十回,内容格式与有正本相同,卷首也是戚蓼生的序文,因此这两个本子可以通称戚序本。它们的书名已抹掉“脂砚斋重评”五字,只题《石头记》三字,显然是经过他人的整理加工。书内虽将眉批和批注者的署名及记年时已全部删去,但还保存了大量脂批,不过内中混入了一些不是脂批的别种批语。

C型:列藏本是俄国人库尔梁德采夫在道光十二年(1832)从北京带去俄国的,现藏苏联亚洲人民研究院列宁格勒分院。书名《石头记》,存七十八回(最后两面未分开),此本的眉批,夹批同别的脂本加以比较,颇有多出与不同之处。蒙府本原为清蒙古王府藏抄本,书名《石头记》,共一百二十回,前八十回大体同戚序本(后四十回别据程本抄配,抄手与纸张也有区别)。此本有六百多条夹批,是别的脂本所没有的。总之,这两个本子在批语上各呈特色,较有价值。

D型:甲辰本卷首有梦觉主人写于乾隆四十九年甲辰(1784)菊月的序文,故亦可称梦序本。此本书名已题《红楼梦》,现存八十回,缺末页。序文云:“评语过多,未免旁杂,反扰正文,今删去。”所以此本已有意将脂批删去。梦稿本全称《乾隆抄本百二十回红楼梦稿》,扉页又有原藏者清咸同间人杨继振手书“兰墅太史手定红楼梦稿百二十回”的题签。此本据四种抄本过录而成,也有意将前八十回的脂批删去。不过这两个本子还剩留下少量脂批,并没有全部删净。这两个本子可以说是从批注本转到白文本的过渡本子。

E型:己酉本卷首有舒元炜写于乾隆五十四年己酉(1789)的序文,现由吴晓铃收藏。此本存前四十回。郑(振铎)藏本现归北京图书馆,仅存第二十三、二十四两回。这两个本子都题名《红楼梦》,完全是没有批注的白文本了。但其底本均出自脂本,仍属脂本系统。现存的文字虽然短残,其内容仍有可以同别的脂本相互参校的价值。

此外,1958年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俞平伯校订的《红楼梦八十回校本》,俞写序言及校改凡例。此本以有正本为底本,并与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甲辰本、郑藏本、程甲本.程乙本等七种本子互校,另写《校字记》一册。1963年6月又出增订版。1984台湾中国文化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印行潘重规主持校订的《校定本红楼梦》,潘写《十年辛苦校书记》(代序)及凡例。此本以梦稿本为底本,并同别的版本作了校勘,还写了《校定本札记》。至于1982年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新校本《红楼梦》,此本的前八十回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以庚辰本为底本,参校了除列藏本以外的另十种脂本以及程甲本、程乙本等加以重新校订的。

程本由程伟元、高鹗将原来的八十回抄本补足一百二十回,成为全秩正式出书,自此之后的印刷本子都以程本为母本而派生出来。尤其到了清末,由于石印、铅印事业的相继兴旺发达,程本的子孙满天下,所以程本是近一百九十年以来传布最广影响最大的本子。这份世系表内所举的几种程本,不过是有代表性的荦荦大者而已。

(一)程本全称《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有甲、乙、丙三种版本。程甲本卷首是程伟元序、高鹗序、木刻绣像二十四页(前图后赞)。正文每面十行,每行二十四字。乾隆五十六年(1791)冬至后五日(十二月初三)刊行:程乙本卷首改为高鹗序,程小泉、高兰墅的引言,以下的木刻绣像及正文的字体行格,与程甲本相同,刊行于第二年壬子(1792)的花朝后一日(二月十三日)。此两本问世的时间仅相差七十天。据引言说,这次之所以重排,就是内容上作了较多的修改增删(约计二万多字)。因而甲、乙两本的区别十分明显,过去大家以为萃文书屋排印的木活字本只出过这么两种版本。比如上海图书馆也有一部程本,因其外表与程乙本全同,便一直当作程乙本收藏。直至1984年上海师范大学顾鸣塘去借阅,通过核对后,才发现它是又一次重排的木活字本,其正文与回目不但与程甲本不同,与程乙本也有显著的差异,可以称为程丙本,并且推算它的刊行时间是在程乙本同年的盛夏,两者相距不过一个季度而已。

至于1977年台湾影印萃文书屋的所谓“第三版原版”(即青石山庄本),亦称程丙本。由于这次上海程丙本的发现,才弄清楚台湾的程丙本的影印底本原来是将甲、乙、丙三个版本的散页凑集拢来的混合本。

(二)最初的一些刻本、刊本,都根据程甲本翻印,其中以东观阁本、抱青阁本、藤花榭本等三种本子影响较大。尤其东观阁本所传的子本中,又开始出现了依附正文加以批注的本子,较早的如三让堂本还只有简短的行间批,比较粗略。而在道光十二年(1832)暮春由双清仙馆刊行的王希廉评本一出来,便风行一时,从而掀起了一股评点《红楼梦》的热潮。

王希廉字雪香,号护花主人,吴县人。他的评本卷前有其批序和总评,每回正文后又有回末总评。其妻周绮也有十首题词刊在卷内。王雪香可以说是旧红学评点派中的巨擘。据《忏玉楼丛书提要》说:“考《红楼梦》最流行世代,初为程小泉本,继则王雪香本。”可见王希廉评本传布之广,由于其祖本也是程甲本,所以后来程甲本的子孙特多,此本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三)王希廉评本带动起一批仿效他评点的各家本子,但只有大某山民(姚梅伯)和太平闲人(张新之)这两家的评本较有特色,蝶芗仙史的评本就差得多了。然而他们三人的评本都不能独挡一面,必须依附在王评本之内才得以流行,所以几种合评本都是以王评本为主的。《红楼梦》在光绪年间曾一再遭禁,于是王、张、姚合评本及王、蝶合评本印行的大量石印本就改书名为《金玉缘》。

 “五四”以后,亚东图书馆号称用“科学方法整理的”《红楼梦》,即亚东初排本,它有陈独秀的新序,胡适的考证文章和汪原放所加的新式标点与分段,从内容到形式,可以说是新红学派的一部代表性版本。而亚东初排本的母本也是王希廉评本。

(四)王、姚合评本全称《增评补图石头记》,书名既改用原称,每回回目又都增补了两幅插图,而且它是最早的铅印本(上海广百宋斋印刷),所以民国时代两家最大的书店——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所出的《红楼梦》就都用了这个本子。商务是照它的原本翻版,又分别收入“万有文库”、“国学基本丛书”这两大套丛书之内。在解放后的1959年,商务还出版了单行的重印本。中华出版的是王梦阮、沈瓶庵的索隐本,书前有“例言”和“索隐提要”,每回回末及正文内都夹有索隐的批注,但正文与王、姚合评本相同,每回回末仍然保留着王、姚两家的评语。

(五)亚东初排本印了七版(实为第七次印刷),至1927年印第八版时,汪原放接受胡适的建议及其提供的程乙本,便废去了初排本,将程乙本作底本重新标点重新排印,胡适和汪原放又新写了重印的序文和校读后记。这个亚东重排本的出版,打破了过去程甲本一统天下的局面,标志着程乙本的开始抬头。接着世界书局出版的所谓“足本”,开明书店出版的“洁本”(由茅盾叙订并作导言,全书删节成五十章),都根据亚东重排本翻印。而且解放初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第一个排印本,也是将亚东重排本作为底本。

(六)人民文学本也是以程乙本为底本,并参校了其他七种版本的出品。由周汝昌、周绍良、李易校订标点,对每回都作了校记;由启功作注释。此本在1 957年10月出第一版,1959年11月出第二版,1964年2月出第三版。第二版开始增加何其芳《论红楼梦》一文的节要为代序。第三版第一次印刷本是配合当时开展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纪念活动而出版的。第三版第九次印刷本、第十次印刷本和第三版横排第一次印刷本是在十年动乱中出版的,已将何其芳的代序删去。第三版横排第二次印刷本则是粉碎“四人帮”后重印的第一个本子。

(七)人民文学新校本于1982年2月出版,此本前八十回的底本已改用脂本系统的庚辰本,后四十回的底本则不再用程乙本,仍用程甲本了。

(根据郭英徳教授四大名著讲座整理,有少量改动,'《红楼梦》版本简介'选自《红楼梦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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