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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心  【作者简介】素心，本名于丽红，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草原》《中国财经报》《内蒙古日报》《文学月报》和多个网络平台。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5、 又到了滴水成冰的冬季，万物都进入了冬眠，少了生机。各家的羊也都不敢放到山上，只能在家里圈养。所幸每家秋天的时候都备好了干草和料粮。足可以保证牲畜安然越冬。 这天寒地冻的，傻姑到了临产期，姚春又得照料羊，又得照料傻姑，所以生意放下不敢出门。 村长老婆早早的就把小被子，小褥子准备好，就等着孩子出世了。 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不，傻姑肚子疼了两天了，接生婆也傻了眼，一点法子也没了。 村子一看这样不行啊。就招呼姚春过来商量着把傻姑送到县医院去。 姚春一看这情形，也是急的没办法，遂即拨了120叫了急救车，找了几个人一起把傻姑抬上去，直奔县医院。 救护车呼啸着进入县医院的大门。傻姑被送到了住院处的妇产科。医生护士一通忙碌后，把姚春叫到了办公室。 医生说：“产妇现在监测不到胎心，十分危急，胎儿有可能会窒息，我们现在的治疗方案就是先给产妇输催产素，再不行就得做剖腹产手术。” 姚春到了医院也只能听医生的了，签了字，医生给傻姑输上了催产素。 姚春和村里的人一起等在了产房外，蹲在那里谁也不说话，一是医院不让大声喧哗，二是大家也是心里急，不知道傻姑在产房里怎么样了？ 午夜的钟声敲过十二点，产房的门被护士推开了，护士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沉着脸叫产妇家属。姚春腿蹲得发麻，半天没站起来，好不容易扶着墙站了起来，愣愣的看着护士问：“生了吗？护士？” “生了。”护士沉着声音说。 “生了，怎么没听到孩子哭呢？”一起来的邻居问道。 “你们自己看吧。”护士说。 大伙满是狐疑的走近护士。 当姚春看到托盘时，如五雷轰顶。一盘子的透明泡泡，里边裹着绒毛，和着血在那托盘里颤动着。 他一声低嚎，抱头坐在了地上。村里跟来的人一看，都傻了眼。十几年前的情景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生产的是葡萄胎，是一种良性病变，具体到底是什么原因，今天太晚了，明天值班医生会告诉你们的。”现在请你们帮忙把产妇送到病房去。 大家回过神来，看着姚春，又看着那盘东西。忽然就想到当初明真受的苦，遭的罪。现在他们又看到了一样的情形。这下才知道，原来这祸根不在明真身上，根本就在姚春身上啊！要不怎么可能两个女人都生了一样的东西呢？ 所有人都瞪着姚春，“原来你小子不是好人啊，可怜了当年明真那么好的姑娘，活活得让你给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原来罪魁祸首是你，你才真正是个害人精。” 大伙守了一天大半夜，就守到了一个这样的结果，大伙都为当年的明真叫屈，随即大伙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了，走的一个也不剩。医院里就只有傻愣着的姚春，还有不知所措的村长老婆两个人了。 姚春瘫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病房里是挂着点滴的傻姑和一言不发的丈母娘。 傻姑已经经过医生的处置，转到病房。连日的折腾，她看起来面色蜡黄，刚刚生产时又出了太多的血。心力憔悴的她，晕晕得还不见清醒。 此时的姚春，想他的爸爸妈妈。他想，如果爸爸妈妈还在，是不是可以告诉他，他家的上辈子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为什么所有的坏事都让他给摊上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也认了。如果没有，那他要问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家想要孩子，就能有个健康的孩子。而他，想要个孩子，却连个人形都长不成。 他转念又想，是不是他就是个蛤蟆精转世，专门来祸害人的？ 姚春看着医院走廊里幽冷的灯光，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明真面黄肌瘦的脸，还有被他咬得血淋淋的胸。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明真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朝他逼来，他往后退，明真就逼上前一步。一步一步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他回头看看悬崖，已经没有了退路，再看明真满脸泪痕的看着他，问他：“我是不检点的女人吗？你告诉我啊。” 姚春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面对明真的逼问，他只能摇头。 “姚春，你告诉我啊，我那么爱你，不惜和我妈妈闹翻都要嫁给你，可是你给我的全是伤害。”明真美丽的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明真，是我姚春对不起你，全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明真你不要恨我好吗？”姚春诺诺的终于发出了声音来。 他拉着明真的衣角：“明真，你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你那么美，那么善良。我怎么就忍心打你，伤害你呢？他们说的对，我就不是好人，祸害人的妖精是我，不是你。” 明真不再看他，目光望向远方。姚春看见明真跨出他的房子，走出院子，站在南山岗上，一滴泪被风吹走了。 “明真，你回来，不要走。” 然而女人只是回头漠视的看了他一眼，眼神空洞，就像盯着陌生人，姚春的心被那目光刺得冷冷的，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竟自醒了，原来他坐在走廊里睡着了。 天已经亮了，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看看病房里丈母娘也趴在床上睡着，经过这两天的折腾，这个老太太也是心力交瘁，再加上昨天的惊吓，她其实已经支持不住了。长叹一声，姚春去外面食堂买了碗小米粥和馒头，招呼岳母吃了馒头，小米粥喂给傻姑吃了，他是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心里只想着昨天晚上护士说的话，他现在太想弄明白这葡萄胎是怎么回事，就想着医生来了问个仔细。 早八点，倒完班的医生开始查房了。 6、 世间的事有时真的难以预料，人和人相遇相识似乎都是缘分使然。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人谈着谈着就变了。 也有些重逢总会出乎你的预期。有时是惊喜，也时是意外。 明真从没有想过会这样与姚春相遇。 今天是明真的班，她现在是名妇产科医生。依然高挑的身材，乌黑的长发在后面挽成了发髻，白大褂的口袋里，装着听诊器。戴着口罩的脸，看不出表情。 她是今天的值班医生，从进办公室开始就忙碌起来。每天早上的例行会议开过后，嘱咐护士长拿好病例开始一间间查房。 三号病房的产妇是前天她下夜班前接的诊，昨天她休大班，今天看到产妇已经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明真讯问了一下产妇的情况，告诉她，今天可以出院了。陪床的男人，满脸疼惜的看着老婆孩子，问着明真回家要注意的事项，明真告诉了他一些坐月子的注意事项，转身向下一间病房走去。 当护士念出病床上产妇的名字时，明真楞了一下。她轻声的唤产妇，能不能转过身来。 傻姑吃了早餐又睡着了，几天的折腾她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会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村长老婆去了卫生间，医生查房之前，护士已经叫病人家属留一个在病房，其余的去外面等候，所以姚春此时也没在病房。唤了半天，费了半天劲才转过身来，有些浮肿的脸，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模样。但是直直的眼神还似曾相识。 明真激动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是傻姑，那个陪她走在黑暗小路上的傻姑。当年如果没有傻姑，她不知道会如何捱过那一个个痛苦的日日夜夜。在明真心里，灯笼村是她一直想忘记的地方，在她心底最深的一角封藏，不想再提起，连同她的屈辱与苦难。 唯有傻姑，是她心中明亮的天使，她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可是她却没能保护她免受伤害。这是明真这么多年的心结，一直折磨着她。 是上天恩赐吧，老天把傻姑送到她面前，让她有弥补的机会，这样想着，明真喜出望外。 拿过病例明真快速地看了几眼，目光在最下边家属签名那里停住了，久久不曾挪开…… 护士唤姚春“医生请你去办公室一下。” 明真站在办公室的窗子前，觉得办公室的空气有点窒息，于是打开了靠街道的那扇窗，外面凉爽的风，吹进来，空气瞬间流通开来，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已经让护士去叫姚春了，她现在站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姚春的到来。 她现在是一名医生，有责任告诉病人家属他们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们什么是葡萄胎，虽然她是多么的不想提及这件事，可是今天她似乎非得要亲自揭开自己的伤疤了。为此，她查完房，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 明真想着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眼泪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当年，她独自一人，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离开灯笼村，回到县城。坐在家门口远远的看着，却不敢迈进家门。 她看到老妈的白发染上双鬓，挺拔的脊梁已经弯成了弓。 明真家就她和妹妹俩人，父亲走得早。妹妹也已经出嫁，有了自己的家庭，当年明真结婚时，妹妹还小，老妈更是不让妹妹和她来往，所以妹妹结婚，明真都没能送小妹出阁。如今家里就只有妈妈一个人独居。 她躲在自家的小院外面，伤心的看着老妈已经老去，想着当年自己不顾老妈的反对执意嫁给姚春，可是现在这个死样子回来。她没脸见老妈，她想回来看一眼老妈就离开，可是她又不知道去哪里。 午夜，路灯照着昏暗的小巷。明真站在墙外边，看着窗户上映着的老妈的影子，似乎正在穿针，可是怎么也穿不进去，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明真的泪顺着两腮流淌下来，她多想走进去，帮老妈穿上针，缝补衣衫。 哭够了，她想着该走了。至于去哪，就走一步说一步吧！或许……或许……出家？！当尼姑？青灯黄卷陪伴……心如止水，再无烦恼…… 边抹眼泪边回头的明真没注意，和一辆自行车撞了个正着。 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大声的呵斥到，“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呢？没长眼睛啊？” 明真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小伙子一看她这个样子说：“没事、没事，你走吧，以后看着点路，这多危险啊！” 明真最后看了一眼家，狠狠心，转身走了。 “姐，是你吗？”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明真愣住了。她没注意，小伙子的车后架上还带着一个人，一个年轻女人。 明真转身看着女人朝她走过来，样子有些变了，可这不是小妹吗？ 妹妹明杰一把抓住明真的胳膊：“姐，你不回家，你要去哪？” “明杰——”叫出妹妹的名字，明真的泪“哗”的流了下来。 看着小妹的脸，她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明杰和她老公，这大晚上的急急的回家，就是来找老妈商量姐姐的事情的。 她今天无意中碰到了和姐姐一起上山下乡的知青。姐妹连心，她就打听姐姐的消息。结果一听明真的情况，她再也坐不住了，回家就让老公带她回娘家，她决定不顾老妈的反对也要把姐姐接回家，不能再让她在那山沟里受罪了。 结果没想到，还没见着妈，到是先遇到了姐姐。她抓住明真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放开：“姐你不许走，妈当年是气话，哪有妈不爱自己的女儿的。她天天念叨你，你回来给她陪个不是，好好在家，这回我们哪儿都不让你去了。” 过去了好长时间，明真还记得那天见到老妈时的情景。跟着妹妹进了家门的明真一下就跪在妈妈跟前，才收拾起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老太太一下症住了，等发现跪在面前的是骨瘦如柴的大女儿时，老人家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才几年不见的姑娘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她一把抬起女儿的脸，“那小子对我家真做了什么，我这孩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真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真面对妈妈的质问，看着妈妈花白的头发，只叫了声“妈——”就号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妹妹明杰也在一边抹着眼泪。 娘几个哭过了，妹妹就和老妈讲姐姐的遭遇。当然明杰还不知道明真后来的遭遇，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恨不得冲去把姚春杀了。 妈妈拍着明真的后背说：“真啊，怪妈啊，怪妈狠心，把你放那不管，才让你遭这么多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再不放你走了，我家真哪也不去，就在家陪妈妈。” 老太太是过来人，人生走过这么多年，经历的沟沟坎坎多了去了。她一见女儿的这情景，就猜到一定是遭了大罪了。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其时她心里早就没了气，只是碍于面子，才没主动去看女儿。当妈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老太太现在心里这个悔哦，她怪自己这个岁数了怎么还这么犟，要是早去看女儿，她也不会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明真的身体在妈妈的调养下，很快的恢复过来。老太太好多次试图问出女儿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是明真就是不开口。后来气的老太太也不问她了，心想着，反正姑娘回来了，不用在那个小山村受罪就行了，她既然不想说，随她吧。 身子调养好了，明真和妈妈讲，说她想复习考卫校。其实明真想学医，就是想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生的孩子没有人形，她想在科学中找到答案。 老太太也在寻思，女儿回来了，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她们那一批回城的知青都安排了工作，她也想上有关部门找找。看能不能给女儿找个工作。但她看女儿执意学医，想着女儿受的那些罪，也就同意了。 扔下书本这么多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明真开始了艰苦的复习。 这期间一起下乡的知青，知道她回来了，都来看她，大家也都鼓励她学医，也希望她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破解，她的人生难题。 人不能没有了信念，没了理想。一旦有了目标，付出努力，没有办不成的事。明真刚收拾起书本的那会，异常艰难。毕竟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 她从报补习班开始，上课是最认真听讲的那一个。回家每个夜晚都会熬夜到凌晨。睡下，天不亮就又起来开始读书。 老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是又帮不上忙，只有尽量给她做好吃的，补充营养。 功夫不负有心人，回城的第二年夏天明真迎来了她人生的重大转折，她收到了市卫生学校的通知书。 三年的学习转眼间就过去了，以中专毕业考试第一名的明真，被分配到县医院做了一名妇产科实习医生。可是明真不满足，边上班，边进修大专课程。 等到明真悄悄地拿到职业医师证，从实习医生摇身一变成妇产科主治大夫的时候，人们都对她刮目相看，才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女子身上所蕴藏的巨大能量，无不佩服她的毅力与顽强。 明真一开始学医，只是单纯的想治疗自己，后来在医院接触病人多了，她慢慢的懂得了医生的崇高。当看到有些产妇转危为安时，她每每都会感动的热泪直流。她会为每天都能迎接新的生命而感动。 明真爱岗敬业在县医院是出了名的，有时为了一个危重产妇她顾不上吃顾不上回家，直到危险化解。 此时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上山下乡的小知青，任人欺负的可怜农家院小媳妇。 她现在举止优雅从容，遇重大事件能镇静自若。 比如现在，她将如何面对曾经给她噩梦的男人。思绪良久，心中的怨恨经过这些年的沉淀，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刻骨铭心。 她决定，用她现在的知识，回报姚春一个响亮的耳光。她不是一个报复心重的女人，可是看到单纯的傻姑。她觉得必须为傻姑做些事情。明真不能让傻姑再重复当初她经历的一切。 打定主意，她让护士去叫姚春。 她则站在窗前，吹着凉爽的风，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人生，好比那些车流，红灯停下，绿灯放行，按照既定的轨迹，不能越线，不能无序超车。所有的事物都有它的规律，所有的人来人往，消耗着岁月，冲淡时光。 （图片来自于网络） 尊重原创，文末点个赞呗！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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