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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散文】 马献武《那年我也十六岁》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年度选编《悦读时光·我们的2017》选稿开始了

文/ 马献武

【作者简介】马献武,江苏东海人,在从事教学工作的同时笔耕不辍,已有近百篇文章发表或获奖。亲近大自然,愿以文养心,以文会友。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果汁和牛奶放在冰箱里冰一会儿味道更佳,我认为梦想也是这样。当你与梦想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不妨也把它放进冰箱,待默默振作以后,再来取走可好?一个帅气有才,长得有点像年轻时裘德·洛的小伙子,他在16岁的时候想娶一位有了三个孩子的女教师,并且其中一个孩子和他是同窗,在那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分别时他向老师表白:“你无法摆脱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回来娶你。”经过14年的打拼,他30岁时果真如愿以偿。这位美梦成真的小伙子大家早已知晓,他就是法国最年轻的总统马克龙。

花季的少年,做最美的梦,但是能实现美梦的会有几人?马克龙从冰箱里取走了最美的梦,让梦想照亮了现实,可我最美的梦呢,放进冰箱几十年,未曾触碰。如今,我振作了一生,许多无法实现的梦想,只好让它见见阳光,同时也放飞我许多美好的记忆。

那年我16岁,第一次走出家门,到离家三十里的镇上读书。那时看到自行车比今日见到飞机还稀奇,上学都是步行的。终于踏进了学校的大门,一切都是崭新的。“好漂亮的校园啊!”一股暖流熨平了一路的疲劳。七八米宽的道路刚铺上黄沙,一直向北通往办公室。路旁水桶粗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严严实实地遮住初秋强烈的阳光,为新生洒下凉爽的绿荫。就在办公室门前不远处,有个一米多高十米见方的水泥台,待做操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体育老师指挥千军万马的营地,很威武;每逢节假日就成了最好的表演舞台;考试过后,它又是同学们的领奖台。就在这个水泥台的两边,各有一个长方形的花园,百花齐放,蜂飞蝶舞。花园南面皆是平坦宽阔的操场,北面是前后各两排的教室,分别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在村中读小学到初中的寒酸样,你想一所普通的农村小学办成“带帽”初中,别的不说,单单师资力量如何解决?教小学的老师自己小学未毕业,教初中的老师自己初中未毕业,赶鸭子上架,还谈什么职业道德和专业特长,只要大队干部看中就行,和那放牛的喂猪的一样,都属于生产队的专业工,说白了,就是到学校挣工分的。我哥哥还好,高中刚刚毕业,就到学校做了一名民办教师,就代初中的物理和化学两门课程。所以我的理化成绩特棒,所以我顾不及班里的三十多名兄弟姐妹,只身一人到镇上继续就读。可怜那些同窗放下书包,就去了水利工地,很少有再留级复读的。看到这里,想着过去,什么都可以寒酸,唯有知识不可以寒酸!

穿过两排教室,左右两边都是教师宿舍,过了教师宿舍就是学生宿舍,学生宿舍的后面是一些老师的住家和他们的小菜园。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没有少吃菜园里的黄瓜萝卜等菜蔬,因为跳过后窗便是举手之劳。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老师大多英俊潇洒,文静俊美。不仅才华横溢,学识渊博,而且有娴熟的教学技巧,扎实的教学基本功,手不捧教本,润物细无声。直到今天,那些曾经一起的同学见面,还会忆起那时教过我们的老师。

周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女老师,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男朋友。她毕业于徐州师范数学系,教数学有一手,上课特别卖力。讲课时,脖子上的青筋拉得好长。讲方程和不等式时,我还勉强听得进去,讲到函数时,我既使认真听也仿佛腾云驾雾,逼得周老师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播。她不仅上课非常认真,而且管理班级只争第一,不要第二。她是一位好强的女子,又赶上她积极入党,在她看来,入党就是解决了个人的终身大事,所以也累苦了我们班的学生。你想,全校近二十个班级,只争第一,她和我们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有劳动任务时,我们要抢着干,争着干;有各种竞赛时,我们要多练,精练。有一天下午,别的班级学生吃过晚饭回来上晚自习了,我们还在那儿清扫教室,就连电灯上的启动器,她也让我们摘下来擦得干干净净,其实,那些苍蝇们一会儿又趴了上去。由此,弟子们私下里没少议论她:这样的女强人,难怪嫁不出去!不过在我快毕业的时候,终于传来好消息,她的男朋友就是刚教我们一年的体育老师。

说起这位体育老师更加厉害,体大三粗,像从景阳冈上刚刚归来的武二郎。他上课一丝不苟,从不戏笑,什么时候见他笑了,准有学生要被他揪出来痛打一顿。久而久之,学生最爱的课程,由于他过于严格,也都怕上体育课了。有一次跳木马,一米五高的木箱子,大个子同学助跑,加速,双手用力撑起,双腿腾空,飞身就跃过去,可是像我等小个子及一些胆小的女生,无论如何都难以跳跃。他不是放低标准要求学生慢慢来,而是暴跳如雷,乱吼一通,由于他说的是沭阳一带的方言,就是在骂我们,我们也是一句听不懂。更要命的是他抓起一个男生的头硬往木马箱上摁,男生的额头顿时浸出了血渍。他好像还不解气,又顺手抓起一位女生的衣领,像提鸭脖子一样摔到木马上,让她老老实实地骑在木马上面,谁知不小心,那个女孩的大腿内侧被碰破了,她的裤子都被鲜血浸湿了。要是放到现在,体育老师此生可能将于教师无缘了。在他之前教我们的体育老师,性格温和,说话柔声细语像个女子。上体育课时,根据男女生的身体特征,分别练习。男生练爬绳时,女生去跳高,练习一会儿,男女生互换。他从不体罚学生,深得大家的喜爱。可惜在我临毕业时,他被调走了。毕业后,我想孝敬孝敬他,哪知他已经当上了县政协主席,我也遥不可及了。

我天生就喜欢语文,来到这所学校又碰到一位憨厚老实、讲课特别卖力的老教师。他家境贫寒,师范一毕业,就从邳县分配到我们这里,并且入赘落户在这里。他上课根据学生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因材施教,深入浅出,为了一个问题,他常常喊破嗓子。他从不对干部子弟或衣着光鲜的学生高看一眼,也不因为你是农家孩子或衣衫褴褛而不闻不问。我由于作文写得好,常常得到他的表扬。每次作文讲评课,他都会把我的习作,绘声绘色地读给全班同学听,然后会问:“大家猜一猜,刚才老师读过的佳作是那个同学写的?”那时的我无比自豪,好像鲁迅在仙台遇到了藤野先生一样。只可惜,当我后来有能力报答他的时候,他回了老家,早已离开了人世!

最有威望的当属政治老师。他高高的个子,年轻帅气,脸上每天都有刚刚刮过胡须留下的印痕,浓眉大眼,只是要架一副玻璃镜,讲起政治头头是道。好话说三遍,凡是他重复三遍的内容,必是重点,课后多让学生起来回答。他讲课声如洪钟,嗓子里好像有只小喇叭,单凭这声音就足以震撼那些开小差的学生,所以,每当上政治课前,我们都很紧张,要把前面学过的内容熟记在心,不然老师上课提问时,那严厉地目光会穿透我们偷懒的神经,更可怕的是他会让我们把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抄写五遍,十遍……直到会背为止。不管他的教法对不对头,我们都必须学好政治。一年以后,这位身为副校长的政治老师就被调走了。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那是在电视上,他坐在主席台的中央,显然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可惜我没有资格再身临其境地听他讲课了!

教英语的是一位刚刚毕业分配的女教师,象我邻家的表姐,常常被班里的大男孩逗得停课,说不清是笑还是哭,流着泪离开了教室。刚好一学期,她就调走了,去了哪儿不得而知。从此,教英语的老师像走马灯一样,初一的老师也能来教一节,高三的老师也能来辅导两节。难怪我们那一届没有一个会说英国话的!

物理和化学分别是两位刚从运河师范毕业的青年老师教的。他们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和同学们在一起打闹、摔跤。有一次,化学老师从门外走进教室,一把被班里的“大个子”摔倒在地,引来了同学们的愤慨,“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老师啊!”在一片责怪声中,“大个子”脸羞得通红。从此,再也没有学生和老师摔跤了。

教历史的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眼镜端端正正地架在鼻梁上,一转脸看学生的时候,就立马把眼镜往下拉,若没有鼻头挡着就要掉下来。然后,两只眼睛像是捉贼一样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好像在那些讲话的学生中,非捉到一个不可。其实,他一个也捉不到,他连学生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提起地理课更是可笑,教地理的老师还在徐州师范读书呢。那时的我们一点儿都不懂,他是实习的还是和我们玩的,一个月来一次,一次学好多页的内容,所以那时的天文地理知识全靠悟性吧。

说一千道一万,我最想表达的是对音乐老师的喜爱,不,应该是爱恋。音乐老师语言流畅,表述清楚,板书隽秀潇洒,只看她的字就是一种享受。她往风琴前一坐,美妙的旋律瞬间惊艳的不是音乐室,而是我那16岁的花季。她为了学生学好音乐,自编乐理知识,每节课要学的内容,她早早编好讲义,人手一份。音乐老师不仅风琴弹得好,而且歌声甜美人赛仙女。她个头不算高,白皙的脸颊映出两朵红晕,浓眉大眼,一笑露出两只小酒窝。最惹人的当属她自然微卷的秀发,像黑色的瀑布垂到双肩。说实话,长到16岁只见过扎大辫子的村姑,在电影里见过美女,在故事中听说过仙女,却从未在眼前出现过如此的美女歌星,这怎不令我正在张翅的心异想天开?

记得老师教我们的第一首歌曲是江苏民歌《茉莉花》。她首先一边弹琴一边范唱,一下子吊起学生学好音乐的胃口,然后教我们这首歌的乐谱知识,让我们跟着她的琴声打拍子,慢慢地学唱乐谱,最后教学歌词。我们手捧着讲义,跟随老师的伴奏,很快地学会了这首民歌。看到她脸上露出乐意的笑容,我分明看见美丽的音乐老师就是正在绽放的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她,美也美不过她,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话!想着想着,我竟生出了贼胆,要是把她娶回家,听她弹琴,听她唱歌,看着她笑,欣赏她的美,岂不乐死我乎?可惜我不是王子,只是一个乡野的蛤蟆,怎么会有非分之想?难怪古人留下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由得自己向自己吐了一口唾沫:“呸”!学生想老师的好事,何止是乱伦,岂不是坏了中国两千年来的传统美德?美丽的梦想来不及飞翔就胎死腹中,但一到音乐课,我的心中还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好景不长,只是一年的时间,我那美丽的音乐老师又调走了,去了外县,不知道她嫁给了谁,后来听说她当上了县里的宣传部长。直到今天,法国小伙子娶了大他24岁的女教师,而且还是总统,我才胆敢把当年那点小小的恋师情结抖漏出来。可见,比起马克龙们我辈差之千里!

时光匆匆四十年,如今的我们已是年近花甲,不能忘怀的事情怎会如烟西升?只是藏于某个角落不曾打翻,一旦触及,必将繁星满天,照耀曾经美丽的华年。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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