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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散文】陶建军《儿时过年》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丨书讯】《时光流沙·红颜殇》新鲜出炉!

文/陶建军

【作者简介】陶建军,麻城市特殊教育学校,现在麻城市木子店镇熊家垸村担任扶贫驻村工作队队长。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又是一年腊八节了。

农村的习俗中,过了腊八就是年了。很多小孩子都在随着电视里面的公益广告,开始念叨这样的童谣: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小时候,我们这些背着书包,在寒风中流着鼻涕,行走在上学路上的孩子们,每到腊月也开始念叨。不过,记忆中,我们对腊八节以后每天的安排,是略有不同的,大致是:腊八粥,喝几天,扯长脖子,望过年;一转眼,二十三;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做肉糕;二十八,家家炸;二十九,炒瓜子;三十晚,吃年饭;大年初一,拜大年…… 

俗话说: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新年总会在我们的期盼中,如期而至。穿新衣服,吃好吃的东西,与小朋友肆无忌惮的玩耍,到外婆的怀抱里撒娇,还可以牵着爸妈的手到处拜年,享受着亲朋好友的夸奖,这是哪个小朋友不愿意受用的呢?

虽然,如今差不多两鬓花白,将近知天命之年,可是对于儿时过年的很多情景,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清晰异常。

我们麻城人过年,特有的一道美食,就是麻城肉糕。那种将鱼肉剁成糊状后与红苕做成的淀粉进行充分搅拌,然后高温蒸熟的糕状食品。对于我们家,除了肉糕之外,我祖父还有得意的美食,就是豆腐。

我们家为什么喜欢在过年吃豆腐,我的祖母曾经告诉过我,我祖父年轻时,曾经给别人家打长工,那家主人开着一个豆腐作坊,头脑灵活,身体强壮的祖父,被主人看中,就在豆腐房里当上了工人。祖父在那里学到了一手过硬的制作豆腐的本领,在他的影响下,我们家过年,做豆腐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节目。

那个时候,是大集体时代,爸爸妈妈姑姑们在生产队做工,不到年三十,难以放假。办年货之类事情,自然就落在祖父祖母身上。每到准备做豆腐的时候,祖父总要将精挑细选的黄豆,浸泡几天,待黄豆被浸泡得通体饱满,金黄透亮的时候,就架起石磨,我的奶奶为磨孔里添黄豆,我祖父就推磨。我们兄妹几个慢慢长大以后,就可以帮祖父推磨了。那是一个需要有一定力量和韧劲的活计,不能推得太快,太快了磨出的黄豆浆,会很粗,太慢,又会浪费时间。我们家的一般是需要用差不多一个上午,才能磨完一大盆豆腐浆的。豆腐浆磨好以后,还要将它一次次倒到摆袋里面过滤,滤出豆渣。用一个钩子将一个“工”字形的架子,挂在屋梁上,架子的四角系上过滤的有着小小砂眼的粗布,就成了摆袋。把磨好的豆腐浆倒在里面,慢慢摇动四端,将它过滤,滤出豆渣,这就成了豆汁。

然后,将盆里的豆汁,舀进一口大铁锅,开始烧浆。这个活计一般是奶奶亲自操作。特别是豆腐汁快要烧开的时候,很容易煮沸,从锅中翻滚出来。所以土灶中,火力的调解,不仅仅是细心,还需要经验和技术。

待将烧开以后,祖父就将这些转到一口大缸里面,开始点浆。那时候,是用石膏灰同水的混合液,倒到豆腐浆里面去。祖父边往里面点浆,边观察豆腐花,是否起来。如果有棉絮样的东西出现,就表明豆腐来了。

这个过程,在祖父看来是非常虔诚的事情。因为豆腐来了以后,豆腐花开始凝结,剩下的水,应该是黄亮亮的爽利的水,它经常被祖父用来给我们洗头。当豆腐花凝结成块状物的时候,祖父就会让我们弄来几个碗,豆腐脑,加上糖,看着我们兄妹三人,甜甜的喝下去。那种滑腻,那种甜蜜,几十年以后,我们兄妹聚在一起,还在回忆又回忆。

可是有一年例外,豆腐浆倒了不少石膏水以后,没有看到豆腐花出现。我的祖父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慢悠悠出现,可是凝结成块的时候,,那水竟然是白色乳汁状的,祖父没有心情给我们盛豆腐脑喝。原来,我的祖父将这件事情看得非常神圣、神秘,在他看来,做豆腐是否顺利,关系到来年是否顺利,关系到来年全家人的福禄寿财。我记得当年,祖父和祖母还有这样的对话:“明年,我怕是要死了呢!”“瞎说,要死也是死我,看我不小心,胃痛得打滚,要走也是先走我,你壮得像头牛,死不了!”没有想到,第二年夏季,我的祖父到田里割水稻,脑溢血,瞬间离世。

那时候,正月初一,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是最高兴的时候,邀伙结伴,走村串巷,到各家各户去拜年。穿上一年盼到头的新衣服,还可以显摆显摆。可是说句真话,那时能够穿新衣服的一般就是兄弟姊妹中的老大,才有这样的待遇。只是可惜,因为新衣服要老大穿了老二穿,所以像我这样做大哥哥的,也有些遗憾的事情,那就是新衣服似乎永远是套在身上大框框的,永远不合身。尽管如此,还是高兴的。毕竟有新衣服。

拜年的活动,对于我们来说是自由的。过大年,大人是没有严格管束我们的。因此我们每到一家,可以尽情享受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给我们的糖果瓜子,更为得意的时候,我们可以抽烟。在当时大人眼里,瓜子和花生是自己产的,不值钱,作为待客的礼节,给别人敬上一只香烟,到更能表现待客的礼遇。

因此,很多小孩子,因为对香烟的好奇,可以模仿着大人的样子,抽着旱烟,带别人家拜年的时候,多是接受香烟作为拜年的馈赠。一个湾子走过来,我们手中往往有不菲的收入。抽着烟,吐着烟圈,似乎是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年自由生活的象征。

而我那时候,是不抽烟的,我祖父母对我的约束是相当严格。他们受我父亲的影响,是不让我抽烟的,无论什么时候。所以,当我随着小朋友一起给别人拜年的时候,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小朋友都吸着香烟,而我只有吃着瓜子花生之类。有次,我村的李婶看到我到他们家拜年,看到她家有小糖粒,我竟然主动说,我不抽烟,我要吃糖!

后来好几年,一到拜年,小朋友跟我到别人家,就说:“他不抽烟,他吃糖!”搞得我怪不好意思。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我后来越来越离群。走到后来,与童年的玩伴距离越累越远,至今,在我所有的年龄相仿的童年朋友中,我同他们过上的生活是不同的。当我慢慢长大以后,我在同龄人中率先走出了农村,以后离开故乡越来越远了。童年的玩伴就慢慢模糊在我的记忆中,时光真是神奇的东西,它愈来愈远,可是记忆却愈来愈清晰,童年在他乡清远的月光中,却又分明清晰的出现在我的梦中。

在过年的记忆中,还有精彩的场面,就是会春客。

在农村,春节刚过,要趁着短暂的春节假期,请来出嫁的女儿、请来亲戚家的新媳妇等,到家里吃上一餐饭,这种仪式常常是很慎重。厅堂要打扫干净,厨房要准备的都是家里过年准备好的各种美味菜肴。满满一桌子的菜,煎炒炸煮炖,各种烹调方式都会用上,请客的人,热情周到备至,被请的人,喜气洋洋,满脸含春,一家人,吃着喝着,回忆着过去一年的精彩,展望新一年的美好的愿景,新年新春新气象,俗话说得好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们那里的人们想来就是利用这个平台交流思想和感情,相互借鉴别人发家致富过日子的经验,取长补短,共同享受丰收的喜悦,共同憧憬美好的未来。

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时候,我离开家乡到外地读书的那年春天,我家里请的一次春客。

那是临行前的一天晚上,我父亲将同湾里的60岁以上的老人都请到我们家里,开了一场宴会,在那时,请春客,请非亲非故的老人,是少见的。

我记得,那天我妈妈做了好多菜。我的家乡在春天的时候,还是时兴用小小火炉炖菜,所有的菜肴都是用土钵盛好,放在装着炭火的小土炉上煮着。菜在钵里呼啦啦啦的煮着,混合着菜肴香味的蒸汽升腾起来。一切给人以祥和和安宁的感受。

老人们互相聊着,觥筹交错,笑语盈盈,对我们家的祝贺声声。令我家没有想到的是,饭后这些老人竟然每人掏出两块钱,一共十八块钱,给了我,说这是给我的压岁钱,希望我得了这个钱,走到新的学校,学习进步,岁岁平安。

我的父亲坚决没有收下这些钱,但是我要明确给这些老一辈的人们表下决心,到新的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要跳出农门。

一年半以后,我终于不负这些老人的愿望,顺利考入我们县里的师范学校,那时候,考上了师范就是跳出了农门,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时刻流逝了,匆匆的流逝了。走得那么无影无踪,就像荷叶上的露珠,滑落到水里的瞬间,那么快捷那么干脆。日月如梭,抹去我的岁月,可是童年的记忆却因为春节的美丽生活,在我的记忆中铭刻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那时的春节,没有豪华奢靡的烟火,没有热闹非凡的春晚,甚至连电视机也没有,更没有繁忙无比的火车南来北往的春运,可是它却能够给人无限温馨而又美好的回忆。

时过境迁,如今的春节,超市里人们挤来挤去,挑选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东西,抢着购年货;电视机前,人们全神贯注的收看着缤纷无限的迎春节目;车站里,忙着挤车南来北往的人们,当年浓浓的年味早已经变得平淡而又平常。

如今的孩子们早已经不像我们那样,对过年充满着期盼,那些传统的美食,早已经没有了对他们的吸引力;那些漂亮帅气的新衣服,已经不是过年的美好馈赠;那些传统的在家的大厅里,请来亲戚好友团聚的快乐,早已经搬迁到宾馆酒楼,家的氛围和味道也随之远去。

如今,祖父母去了,父亲也去了,儿时候的玩伴也在遗忘中变得愈来愈模糊,母亲倒是健在,可是早已经年迈体衰,她也没有能力料理春客大宴中的可口饭菜。

在这寒冷的风中,在这春节到来的时候,我回味那种坦然而又温馨的儿时过年记忆,过年的味道在这忙碌的岁月中,到底能够延续多久呢?我问自己。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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