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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吴国丽《娘亲舅大》(中)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首届大赛(小说)征文启事

文/吴国丽

【作者简介】吴国丽,内蒙古赤峰市人,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个人诗集《雁语集》,其小说,散文及诗歌发表于《中国诗》《中国风》《红山晚报》等报刊杂志,作品亦见于网络平台。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前妻来电

王大力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前妻卢燕来电话了。

两个人离婚后一直没有联系,现在卢燕忽然来电,王大力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诧异,不安。要说,王大力这么多年一点不想卢燕那是瞎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何况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一年多。王大力想的是幸亏卢燕和他离婚了,不然,雪飞现在受的罪就是卢燕在受了。

两个人尴尬地扯了几句闲话,就转到了正题上。

“你妈给我打电话了。”

“啊?!”王大力惊得下巴快掉在了地上,他以为老妈消停了,原来是老妈另外找门路去了,“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王大力结结巴巴地说。

“不知道,老太太能量大着呢!”卢燕的声音里透着调侃。

“他找你干什么?”王大力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事,卢燕是律师,只是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老妈可以对卢燕说。

“能有什么事,你表弟小雨的事”,卢燕的口气严肃了,“你妈让我给找找门路,让你表弟无罪释放,太难了。你表弟的案宗我见过,他不是只有这一宗案子,据他交待,以前他也干过,不止一回,白纸黑字,你表弟亲笔签名,这回,他想逃脱法律惩罚,是不可能的了。你们应该去找被害者家属,请求谅解,这样,在判决的时候量刑方面可以从轻一些。”

“别提什么请求被害人家属谅解了,我七个姨去了六个,把人家给骂了,说人家不要脸,是要讹钱,一个小姑娘的爷爷当场就犯心脏病了,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又多一条人命”,这还是弟弟二力告诉他的事情。

卢燕沉默了一会儿,“这事你别管了,还是让他接受点教训吧,不然,这次逃过了,以后他说不定就得犯枪毙的罪,你明白吗?”

“那我妈再找你……”王大力有些担心妈再去纠缠卢燕。

“没事,我给她推荐一个律师。”卢燕停了一停,“她不再是我婆婆,我这悟空脑袋上就没了紧箍咒了,放心吧。”

卢燕挂了电话。

王大力陷入了沉思,往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清晰地播放着。

雪飞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他第一任妻子是卢燕,卢燕和他是高中同学,大学时又在一个学校,不同的是他学的是企业管理,卢燕学的是法律。

论长相,卢燕比雪飞漂亮一点,论身材,雪飞要比卢燕高一些也苗条一些。要是说起脾气秉性,雪飞比卢燕能忍,要论和自己说得来,当然还是卢燕。

妈不待见卢燕,也不待见雪飞。妈说自己给她娶的不是儿媳妇,是冤家。

卢燕和自己结婚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在一个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平房,自己和卢燕亲自刷的墙壁屋顶,卢燕还请了半天假,把踢脚线也刷了一层防锈漆,然后两个人燕子衔泥一般一点点地往里搬运过日子的东西。结婚的时候,卢燕没要一分钱,“你们家供你念书也不容易,再说还有你弟呢,咱们不能太自私。这日子咱自己慢慢过,什么都会有的。”一身结婚礼服还是赶上商场大减价时买的,卢燕不懂,自己也不懂,红色的裙子贵,买不起,就买了一身粉色的裙子,就这身粉裙子惹得七个姨在婚礼那天对卢燕指指点点,老妈更是没给卢燕好脸子。

“瞅瞅,这是个二婚头呢。”

“白瞎了小大力了。”

“还念过一回大学呢,娶了个结过婚的。”

“也就是大姐,要是我儿子这样,我豁出去也得给他们拆了,多丢人啊。”

“就是,凭咱小大力的样,找什么样的不行啊。”

“还是这丫头有道把咱小大力给迷住了。”

“大姐这么要脸的人,娶个二婚头儿媳妇,这脸往哪搁?唉。”

这些姨说话大嗓门惯了,又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哪些话能当人面说,哪些话不能当人面说,哪些话在这种场合下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反正只要她们想说,她们就说,她们这一说,村里的那些人看卢燕的眼神就不对了,有些原本没打算随礼的人也来随了一份礼,为的就是看看王家大小子娶了个二婚头媳妇。王家院子一时人挨人人挤人的,大师傅急得让人赶紧去附近的集上再买些菜回来。

老妈的脸色阴得能出水,要不是碍着大喜的日子不宜发脾气,她早就上去给卢燕把衣服扒下来了。

只有爸爸和弟弟发自内心地笑着,爸爸给人递着烟,一整天嘴都没合拢过,弟弟二力更是贴心,看着没人注意,给嫂子拿一个凳子,手心里递过一块点心,“赶紧坐一会儿,给,先垫补一口。”卢燕后来说,“二力到啥时候都是我弟弟。”

自己和卢燕的悲剧就这样种下了。

以后的一年多,只要自己和卢燕回老家,妈就得摔打卢燕,弄得一家人心里都不得劲。卢燕虽然没发作,自己也知道母亲太过份了,卢燕是在忍着,早晚有忍不下去的那天,真要是忍不下去和妈撕破脸,自己怎么办呢?王大力不敢想,只能是过一天说一天,能不回老家就不回老家。不回老家,自己和卢燕的小日子就充满了甜蜜,即使两个人在结了霜的屋里,感觉到的也只有温暖。

最后的冲突很快就到了。

结婚快一年的时候,卢燕流产了。那年冬天,雪下得格外多格外大,这场雪没来得及融化,下一场雪已经又来了,雪下面埋伏着冰,一不小心,连人带车就摔个人仰马翻。医院门诊里摔伤的病人占了多数。卢燕就是在上班的路上摔倒的,三个多月的孩子没保住。

卢燕没了孩子,心情非常低落,虽然自己也一个劲地劝她,两个人年轻呢,养养身体,以后再要就是了,卢燕就是陷入自责里出不来。

偏偏这个时候,老妈打电话来要他们回家吃杀猪菜。天寒地冻的,卢燕不想回,还坐着小月子呢,再说了,一个杀猪的事,坐没坐的地方,站没站的地方,人家都在忙,自己往炕上一躺,也不像话。自己觉得卢燕说得也对,再说了,回一次家生一次气,自己也不想回。

老妈的电话就像是十二道金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

回吧,两个人无奈了。

给卢燕包裹好,打了一辆车,回了老家。

“这打车钱能买半个猪了。”卢燕心疼,这打车钱花了她大半个月工资。

“那咱回来就拿半个猪!”自己找着开心的话。

那一路,卢燕一直握着他的手,手心凉凉的。

一进村,就听见了猪的嚎叫,寻着声,果然是自己家院里传出来的。

“真不容易啊,这媳妇不发话,就是不敢回啊!”妈一见他们进院,这话就脱口而出。摁着猪的几个人愣了,抬头看着王大力。

“不是,是卢燕她……”

“快进屋,这外面冷,进屋上炕,炕里暖和。”爸爸的尖刀上还滴着血。卢燕一看到血,身子一软,就要瘫下去,自己一把抱住了卢燕往下滑的身子。流产的时候,卢燕大出血,现在,她一看到血就害怕,犯晕。

“她怕血。”自己的解释,老妈根本就不听。

“这可真是娇小姐呀,一个杀猪就吓成这样,这不是添乱吗?”妈抱怨着。

“我去奶奶屋呆会儿。”卢燕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这傻媳妇,不知道在妈的院子里说奶奶是忌讳吗?

“去吧,去吧,你们老的小的好一起谋划谋划怎么对付我,去吧,去吧。”妈端着装血的盆进了屋。妈就有这本事,不管嘴上说什么,都不耽误她干活。

卢燕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一会儿,腿就冻透了。

“大力啊,站着干什么,把卢燕送到你奶奶那儿,告诉你奶奶,今天人多,就不让你奶奶过来吃了,一会儿让二力给你奶奶把饭送过去”爸爸提醒了自己,这样站着的确不是个事。

卢燕的到来,让奶奶格外高兴,奶奶拉着卢燕的手,稀罕了半天,才想起让卢燕上炕。

“奶奶,卢燕刚流产,怕凉。”

“啊?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一个星期呢。”

“胡闹呢,这才几天啊,你就让她出门,你不知道这女人坐小月子更伤身子啊,到底是年轻,啥也不懂。”奶奶说着,从被垛里扯出褥子,铺在了炕头,“燕啊,别嫌奶奶脏,将就着躺躺。”看着卢燕躺下,又取了一条被子盖上,“这才是坐月子的样。”回头,“杵着干嘛,赶紧回家,一会儿你妈又该嚷你了。”

卢燕后来说,那是她在婆家呆得最舒服的半天,奶奶和她说了很多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大力给奶奶送过来饭菜,顺便接卢燕回去吃饭。

卢燕还在炕上睡觉。奶奶给她摆了摆手,“别叫了,刚睡着。”

“那这饭……”

“在奶奶这儿,还能饿着她?”奶奶拉着自己的手,“大力啊,人这一辈子,穷不长穷,富不长富,最要紧的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过日子,燕子这孩子朴实,对你也好,你可得好好待她啊,啥事,你心里得有个数。不然,最后遭罪的还是你。”

卢燕没有回家吃饭,这让妈的心里很不舒服。等到人都走了,大力才说出卢燕流产的事。

“现在的媳妇也真是的,养个肚子也养不好。”妈擦着锅台,“男孩还是女孩?”

“还看不出来呢。”

“肯定是个男孩。”妈扔了抹布,出了会儿神。

“我这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了,连个孙子也保不住。”妈好像是哭了,好像也没哭,自己没敢看她的脸。

“那她还有脸摆谱?我那时生下你三天我就下炕干活了,现在,不也啥事都没有,她就金贵了?我当时就说她个小,不能生孩子,你就不信啊,非得要和她结婚,我要不是看在她一分钱不要的份上,我才不答应这亲事呢,你看,现在,是不是连个孩子都怀不住?”

“妈,这次是她摔倒了,意外。”

“什么意外?我怀二力的时候,从马车上掉下来,也没啥事,她就不是个能生孩子的主,养只鸡还能下蛋呢,你说,你养她,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卢燕的声音一下子冒了出来。

娘两个都呆住了。

“你不是在奶奶那睡觉呢吗?”

“我是在奶奶家睡觉呢,耳朵根子烧醒了。”

“哟,看不出来,还会偷听。”

“还用偷听,院门口就能听到声了”,卢燕不甘示弱,“我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你有儿子养老就得了呗。”

“这还反了天了,学会顶嘴了,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我的孙子不关我的事,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妈的身子颤抖着,这个家还没人敢反驳她呢。

“和人说人话。”卢燕脱口而出的刹那,忽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虽然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这么和长辈说话也是不应该的。

果然,一记清脆的响声过后,卢燕的脸上多了几个手印,那是妈的手印,上面还有抹布的味道。

卢燕一转身跑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追了出去。

如果事情就此为止,也许卢燕还不会和自己离婚。

天都快黑了,班车早就停发了,卢燕能往哪跑,还不是得去奶奶家,这一宿,自己也住到了奶奶家,卢燕哭了半宿,奶奶长吁短叹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二力来请哥哥嫂子回家吃饭。

“哥,嫂子,你俩小心点,舅来了。”出了奶奶的院门,二力迫不及待地提醒着。

“是我不好,我给妈陪个不是。”卢燕低着头。

一听说舅来了,自己就知道没好事,他不来,这事还大不了,他一来,芝麻大的事也得整成锅盖大的事。

果然,一进屋,饭菜已经摆好,爹和舅舅坐在炕里,舅舅正端着酒杯要往嘴里送呢,看他们进了屋,舅把酒杯一放。妈扭过了脸,不看他们。

“人都说,识文断字的人架子大,还真是呢,吃个饭,还得人去请,是不是有个轿回来得就快点了。”

卢燕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感觉出卢燕害怕得哆嗦了。

“舅。”王大力努力挤出一丝笑。

“别叫我舅,我可不敢当,你们都不把你妈放在眼里了,哪还有我这个舅啊?”舅阴阳怪气的语调透着冷意。

“他舅,你说什么呢?”父亲小声地劝着,“让孩子们先吃饭吧。”

“别充好人,今天我要是不把这事整明白,我姐以后在你们家谁都能拿她当尿壶了,拿我姐不当回事,你也没好果子吃。”舅舅一番话就把父亲给噎了回去。

“妈,我错了。”卢燕眼泪汪汪地对着妈,哀求着。

“我可承受不起,你这大学生知道的事多,懂的道理也多,我一个乡下老婆子,让人看不起呢。”妈还是没把脸转回来。

“妈,卢燕知道错了,你原谅她这一回吧。”自己求着情。

“就是,妈你就看在我哥的份上,原谅我嫂子这一回吧。”二力哀求着。

“原谅?人家眼里哪有我这个婆婆,人家就只有个奶奶。”妈擦了把眼睛,“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一群白眼狼啊,人都说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还真是的。”说着,放声哭号了起来。

卢燕傻了,自己也傻了,连吃瓜落的二力也傻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妈跪下!”舅舅一声断喝。

自己和二力习惯地膝盖一弯就跪下了,剩下卢燕愣在当地。

“看见没,不服呢,这是赔哪门子的不是?”妈哭着对舅说。

“这就不是你家的人!”,舅舅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酒杯一个高蹦起来又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别跟孩子一般见识。”父亲和着稀泥。

“孩子?你看那眼神,这一次要是不给她改过来,下一次她就敢骑在你们脖子上拉屎!”舅舅气愤地连拍了几下桌子。

僵了一会儿,卢燕开了口:“不用担心,我想好了,我不和王大力过了!”说完转身就走。

自己呢,当时是起来想追出去的,可是舅舅说“小大力,今天你要是敢追出去,你就以后别回这个家,这次她把你们都拿住了,以后,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就这样,自己和卢燕的婚姻结束了,领完离婚证,卢燕说:“以后我有女儿要出嫁,我一定得先看看公公婆婆啥样!”自己呢,羞愧得无言以对。

卢燕走了以后的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即使他竭尽全力去爱雪飞,他给雪飞的也只是半个心了,另半个随着卢燕的离去死掉了。

雪飞是别人给介绍的,雪飞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那个男人家暴。

这次婚姻,也不顺畅,妈依旧不接受雪飞,嫌雪飞是离过婚的。为了让妈同意自己和雪飞的婚事,自己给妈下了跪,不光是自己给妈跪下了,二力也跪下了,求着妈别再拆散哥哥这次的婚姻,哥两个被妈骂得抬不起头来,怀着孕的二力媳妇秀丽吓得躲在西屋不敢出声,最后还是父亲以搬去和奶奶同住相威胁才让妈答应了这门婚事。虽然那时妈和雪飞一面也没见过,却好像上辈子注定妈和雪飞就是仇人似的。 

弟妹进城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快到年根了。

二力和秀丽来了。

秀丽是来检查身体的。

秀丽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婆婆非要她再生一个儿子,接连怀了几个,婆婆找人给她打B超,都是女孩,流了,看样子是非生儿子不可了。这次,秀丽又怀孕了,婆婆催着她做B超看看是不是男孩,秀丽借着上市医院检查的由子,来哥嫂家躲两天清静。

秀丽闲不住,住在哥嫂家里,也不把自己当客人。雪飞下班的时候,秀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检查了没有?医生怎么说的?”雪飞关心地问着。真是奇怪,雪飞和婆婆是能不见就不见,对这个妯娌,倒是亲热得很。

“医生说看不出男孩女孩,我估计是人家看出来了不说”,秀丽扶着腰坐下。

大力和冰玉还没回来,二力下楼买烟去了。

“那你这次回去,怎么交待?”雪飞替秀丽担心起来。

“不知道呢”,秀丽一脸的茫然,“嫂子,说真的,我真佩服你。”

雪飞苦笑了一下,她知道秀丽说的是什么。

那还是她刚生下冰玉的时候,婆婆一听说是生了个女孩,气得当天就回了。回就回吧,反正自己的妈在这儿,雪飞才不生那个气呢。

“嫂子,和你说个事,”冰玉快满月的时候,一天,她忽然接到秀丽的电话,秀丽的声音里透着慌张,“昨天晚上,舅来了,和妈商量了半宿,说是要把冰玉抱回来,对外就说冰玉死了,让你们再生一个儿子,不说了啊,妈进屋了。”啪,电话挂断了,雪飞拿着听筒傻了。

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晚上,她把这事给丈夫说了,丈夫的反应着实让她惊讶,丈夫一下子紧张起来,“雪飞,出了月子,你带着孩子回她姥姥家吧。”

雪飞的倔脾气上来了,“她奶奶还真敢这么干?我不信。”

丈夫苦笑着,“她说得出做得出。听话,出去躲躲。”

“我的家,凭什么我躲?难不成,她还能动手抢?”雪飞没理丈夫的话。

冰玉出满月的第二天,婆婆来了,带着二姨婆婆,二姨婆婆还拿了个空编织袋子。

雪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相信婆婆会真的抱走自己的孩子。

“雪飞,和你说个事。”婆婆逗了一会儿冰玉,就急着和自己说话,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雪飞,你看秀丽呢,生了个闺女,你呢,也生了个闺女,我这两个儿子都没让我抱上孙子,我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呢?”婆婆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

“秀丽我倒是不愁,过个四五年,她还可以再生一个,我是愁你们啊,这国家又不让你们再生老二,你们岂不是绝户了?我想了又想,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了,我把孩子抱回去,我和你三姨说好了,你三姨的小姑子在医院,给开个死亡证明,对外就说这孩子没了,你们再生一个小子。”

雪飞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五雷轰顶。半天晌,她才缓过来,“妈,这孩子你抱回去咋办?”

“我都想好了,你二姨家的明子媳妇不是不生养吗?给她,她不得当亲生的给养着啊,这孩子这么小,谁拉把就是谁的,咱们不说,外人谁知道?”

“就是,就是,说起来,这孩子也没离开咱们家不是?”二姨还在逗弄着孩子,刚出满月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瞪着水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全然不知将要发生什么。

雪飞气得浑身发抖,秀丽那天只说是婆婆要把孩子抱回去,把孩子送人的事不知是秀丽不知道还是没来得及说,总之,这太出乎雪飞的想像了。

“亲家母,你们这样做也太过份了吧?”雪飞妈忍不住从厨房出来,“你们这不是剜我闺女的心吗?”

“亲家母,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你闺女生了孩子是不假,可是你闺女是我们老王家的媳妇,她得听我们老王家的,哼,不听话的媳妇,我们老王家可是不要。”婆婆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

“雪飞,给孩子喂饱了奶,喂完奶,我们就走了,家里人还等着呢。”婆婆连瞅自己一眼都没有,就直接下了命令。

雪飞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妈,给大力打电话,就说家里出事了,让他赶紧回来。”

“打啊,我自己的儿子,我还怕他?”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收拾孩子的衣服、尿布和玩具,“买这些干嘛,这么小会玩个啥?”婆婆把归置好的东西一古脑地装进了二姨带来的编织袋里。

雪飞这才醒过腔来,二姨婆婆带来的大编织袋子是干这个用的。

“你喂不喂奶?”婆婆看看墙上的时钟,“再耽搁就赶不上回去的班车了!”

“算了,不喂拉倒,反正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明子媳妇一早就去打牛奶了。”二姨婆婆急着要走。

婆婆就去雪飞的怀里抢孩子,雪飞和婆婆撕把着,雪飞妈看见了,要过来帮女儿,被二姨婆婆给抱住了,雪飞妈哪里挣得开二姨婆婆呢,眼睁睁地看着外孙女从闺女怀里被抢走了。

得了手的婆婆和二姨婆婆摔门而去,雪飞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雪飞妈拉开门,一边往下冲一边喊“有人抢孩子啦,有人抢孩子啦!”拖鞋跑丢了都不知道。小区里正在遛弯的老头老太太都听见了,“哪呢,哪呢?”雪飞妈指着前面抱着孩子跑的两个人,说不上话来。

“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抢孩子?”一个老头随着话音冲了出去,靠近小区门口的几个人也冲了出去,有人拔了110。

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眼瞅着那两个人就要上车了,人们伸出手将这两个人拦了下来。

几分钟后,警察也来了。

雪飞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个好心人把她扶了起来。

“我是孩子奶奶,凭什么说我是抢孩子?”面对众人的指责,年纪大一点的老太太颇不服气。

“警察还管家务事吗?”另一个老太太也不服气。

等到警察问明了情况,警察直摇头“法盲,典型的法盲。”

此事之后,雪飞和婆婆断了来往,说断也不确切,雪飞不回婆家倒是事实,婆婆来她这儿,她是来不欢迎走不留,而且婆婆来的时候,她就带着冰玉躲出去,要么是去闺蜜家,要么直接找个小旅店住几天。她给幼儿园的老师打过招呼,除了她,谁来接都不能给。就这样,一直到了冰玉上完小学,雪飞觉得婆婆应该死了领走冰玉的心了,才在婆婆来的时候不再带着孩子躲出去了。

每到换季的时候,雪飞早早就把给公公婆婆的衣服准备好,要么让王大力送回去,要么等王二力来捎回去。礼节上,她不差什么,心里上,她对婆婆没什么感情,如果非要有,那就只有夺女之恨了。王大力对她的这种心理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能指责妻子什么,相反,他为把妻子拖进这样的家庭而愧疚,许是有了卢燕的教训,他现在尽量回护着妻子。

“还说呢,她让你流产你就流产,你不要命了?”雪飞往桌上端着饭菜。

“没事,我皮实。不过,这次医生说了,我不能再流了,再流以后就不好怀孕了”,秀丽的眼睛跟随着雪飞,没有男人在场,可以说点女人之间才能说的话了。

“要是这次她奶奶还让你流产呢?”雪飞又绕回了秀丽头疼的问题。

“不知道!”秀丽是真不知道万一婆婆再让自己流产自己该怎么办。

“要我说,这次你就把孩子生下来,男孩更好,女孩也给她姐做个伴不是?男孩女孩都是咱自己的孩子,咱这次就给自己生个孩子。”雪飞出着主意。

“二力也是这个意思。”秀丽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话间,大力哥俩回来了,最后进屋的冰玉,搂着老婶的脖子撒着娇,“离你老婶远点,这孩子没轻没重的。”雪飞嗔怪着。

饭桌上,哥两个你给他倒着酒,他给你倒着酒,喝得是有滋有味。

“妈快给你打电话了?”二力含含糊糊地说着,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呢。

“打吧,她愿意打就打吧。”王大力也含含糊糊,喝得有点大了。

“不想知道啥事?”

“没好事。”

“说对喽,小雨的事,你不管,妈生气了,舅也生气了,姥姥更生气,说你……别说了,这么和你说吧,换了我是受害人家属,我得去把他劈了。现在,舅和姥姥他们就总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关进去了可怜,咋不想想人家孩子将来怎么过呢?”

“我小雨舅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冰玉好奇地插嘴。

“吃完了写作业去。”二力一挥手,冰玉吐了吐舌头,紧扒拉了两口把最后的饭吃完了,回屋了。

“这回,六姨给找了个人,说是能办成无罪释放,说是得十来万呢”秀丽接着说,“估计姥姥又该给闺女们开会了。”

“姥姥开会,有力度。上次开会,一家拿三万,给小雨买楼房,哥,你不是出了三万吗?你那是替妈出的,别指望着还了。还有上上次,小雨结婚那次,你们是不是出了一万五,要说姥姥这老太太可真是精明,一个子不出,就给孙子娶了媳妇买了楼房。”二力摇着头。

“姥姥倒是想不开会,架不住咱舅会哭啊,咱舅一哭,姥姥就得找闺女开会,一找闺女开会,啥事都解决了。”秀丽一脸的无可奈何。

雪飞没有插话,婆婆家的事,她已经无奈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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