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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延力:年少时节|随笔

 作家荟 2020-11-03

王祖芳:十字路口|小小说

文/聂延力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我们都经过“少年不时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龄,这段时光叫青春。青春是草的颜色是青苹果的颜色,生机勃勃有一种冲劲。我最喜欢的一部影片的名字叫《青春万岁》,虽然我没有看过这部影片,但影片的名字我喜欢,世人总想拽住青春的尾巴停留在这如花如梦的季节。青春期烦躁,冲动,幻想,性格孤僻,特立独行,自我标榜,是混沌不开的年龄段。青春是闪着绿色的年纪,对于每个人来说却又是一个烦恼季。

小孩子一到中学,那个单纯幼稚的小孩子不见了,那个整天牵着你的手腻在你身边的顽童突然间长大了,和父母之间有了一道墙。男孩脸上长了青春痘青涩的胡须,女孩变得有了曲线,随着年龄增长生理的发育,这个孩子变了,变得让人匪夷所思,变得不可理喻。
有一个家长曾经对我说:小孩子从儿童过渡到少年,生理的发育心理的发育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这个过程和中年人的更年期一样痛苦。到了我这个年龄无法接受孩子青春期的叛逆,细细想想我的青春期和孩子青春期是一个版本,只是自己忘了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每个人都经过烦躁、叛逆、认知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成长的烦恼,这个过程对今后的人生起到关键的作用。
这个年纪的孩子如一棵树,迎着阳光肆虐张扬舒展地生长,父母要适度的修剪不要让他偏离正轨,很简单,一棵树如果不打枝修剪由着长是成不了材的。这个过程要适度,有的家长在这个年龄给这棵树罩了一个玻璃罩,限制孩子自由的发展。到他长成一棵大树时,形成两极分化,张扬个性强烈逆反的孩子成了社会精英,因为他们在努力做自己。那些从小循规蹈矩凡事听父母指挥的小孩,却高分低能很难适应社会,因为他们是父母的复制品,一般这样的父母都是自以为是的父母。孩子是一个个体,他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要做他自己。

初二那年我大概十五六岁,在小学学习成绩很好的我,到初中时烦恼丛生,严重的偏科让我学习成绩下滑,数学不好我又自卑,感到自己很笨,大多时间都是沉默寡言心情烦躁,点滴快乐就是看课外书。
那年暑假我和母亲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矛盾,现在想想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父亲单位照顾老职工够年限可以安排子女到信用社上班,大哥毕业到信用社上班。一日大哥买回一块电子表,小巧的表壳精巧的表带说是给我买的,我爱不释手戴在手腕上,心里那个美啊!在那个年代能戴块电子表那是很奢侈很与众不同的。
母亲却说:“上学的学生戴什么手表,能安心学习吗?不许戴。”母亲的话如一盆冷水把情绪热烈心情激动的我从头浇到脚底,刹那间我怔住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倔强的我没有让泪水掉下来,沉默地把电子表摘下来,扔到桌子上,从此再也没有碰过那块电子表,也从此和母亲产生隔阂不再和母亲说话,用沉默表示我的抗议。那时我认为母亲偏心重男轻女,有意无意中总是重视儿子,我犯错时骂我的语言粗俗,这块电子表就是一把导火索,引爆了平时压抑的岩浆。

母亲没有想到一块小小的电子表让我产生如此强烈的对立情绪,不和母亲说话,和兄弟、父亲也疏远了。突然之间我好似变成了哑巴,学习成绩落后和家人不和让我痛苦不堪,那时我感觉我的世界一片黑暗,自己茫然地在黑暗中痛苦地孑然独行。
其实现在想想我那时正是青春期,孤独迷茫脆弱最需要亲情的抚慰,也是自我性格强烈形成的年龄,我犹如一只蚕在蚕茧里艰难地挣扎。在家里冷如冰霜,母亲骂我不懂事,在学校冷如冰霜同学说我孤傲。其实我是用冷漠的外表包裹我脆弱的心灵,自卑自傲是两极的也是难于分辨的,有的人是自卑却装着自傲,自傲是怕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我青春期时可能是属于自傲。这种清高自傲的情绪影响我的一生,若干年后一位男士对我说:去相信你周围的每个人,但要保持距离,别让别人觉得你过于清高。
和母亲的矛盾在家里感到压抑,母亲气得流着泪和云姨诉苦“你说这孩子怎么这样的性格,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是白把她拉扯大了。”云姨劝慰母亲“还小呢大大就好了。”把在一边的我气得无言,心里想母亲就知道自己诉苦,怎么不检讨自己的做法。后来母亲只要是亲戚来了就说我如何不好,如何不孝敬老人,以至于后来我的姨对我意见很大。

我和父亲说我要到学校住宿,父亲很吃惊的说:“家离学校也就10里地,骑自行车20分钟就到,怎么要去住宿?”我说为了学习我要住宿,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离开家里,我受不了母亲在亲戚面前的哭诉。也可能是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最受不了的就是母亲的唠叨,在这个年纪认为自己什么都对,错在别人,其实是自己的价值观不成熟。
我带上行李衣物决然地离开了家里去学校住宿,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气,看着倔强离去的我,母亲流下了眼泪。
那时在学校住宿是很艰苦的,一个房间七八个人,自己烧炕,我来的晚自然在炕梢,学校每晚分一簸萁牛粪烧炕,这么少的牛粪炕怎么会热呢?晚上的被窝刺骨的冰凉,我用皮手套套到脚上才没有生冻疮,晚上从不脱衣服睡觉。夜晚辗转难眠,这时的我心理身体都在经受炼狱般的煎熬,漆黑的屋里,房顶竟然有些亮光,原来是房顶缺了一块瓦月光钻进来。老鼠“吱吱”在地上流窜,我担心会不会钻到我的棉鞋里,会不会晚上窜到我的头上,我用被子蒙着头,整个夜晚都在恐惧中度过。
学校吃的是小米饭,圆白菜咸菜,每个宿舍一个大白瓷盆和一个小白瓷盆,以宿舍为单位,厨师用一个如小铁锨般大小的铲子往饭盆里铲,到宿舍大家分吃。

我们宿舍七个人,海燕和我是一个班,其他五个女孩是一个年级不是一个班,我平时不爱说话动作有些慢,盛饭时往往是最后一个,盆里的饭也就所剩无几,好在那时我饭量不大也能果腹,这些我都默默忍受,忍耐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有一个长辫子的女孩在宿舍里说一不二,我们都不敢惹她。
一日吃晚饭时那个女孩给其他几个女孩一使眼色,等我盛饭时一看盆里一点饭都没有了,我目瞪口呆,这盆饭是每个人都用自己的饭票买的,平时少点也没什么,但不能没有我的饭,没有饭我会整个晚上饿肚子的。
同班的海燕看到没有饭了赶紧说“我碗里多我拨给你。”此时我愤怒到极点,那个女孩以为我平时沉默寡言好欺负的,我把碗往盆里一扔,“呼”的一下伸手就把那个梳长辫子的女孩薅着头发揪过来,大喊“把我的饭给我吐出来。”吓得那个女孩“呜呜”的哭,赶紧钻到被窝装睡,我不依不饶掀她的被子,同班海燕劝我“算了吧,人都不吱声了,你快停手吧。”我也感到没劲就钻到被窝睡觉,我饿着肚子在漫长的冬夜煎熬,偷偷地流下眼泪。
多年以后一次在旗里的商场,一位女士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一怔不知是谁时,女士笑着说“在中学你可把我收拾得很惨。”我细细端详是那位长辫子女生,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学校两周放一次假,离家太远的不回家,我离家近也不回家,父亲会在上班路过学校时给我带母亲为我烙的发面饼,吃着松软的发面饼我的心暖烘烘的。父亲问我放假怎么不回家,我会嘴硬说学校这星期没有放假。
这种炼狱般的日子虽然艰苦也锻炼了我钢铁般的意志,漫漫人生我一定会福也享了困难也能承受。艰苦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是一种磨炼,也让我形成了特立独行什么事都自己做主的性格。
那时我学习一般可写作让我很骄傲,作文经常当范文在班级念。我的青春期是在失意骄傲叛逆暴躁自我纠结中逐渐成熟的。
一日叔叔骑自行车到学校接我回家,表情严肃,我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叔叔告诉我“你妈病了,到旗里去住院,你爸叫你们几个到旗里医院看你妈。”我心里着急急急地问叔叔“我妈怎么病了?”叔叔说:“你妈大出血被救护车拉到旗里医院抢救了。”

我们三个坐班车到旗里医院,看到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无血色,虚弱无比,说话有气无力的。看父亲叔叔的表情严肃,我们感觉母亲病得很严重,茫然的立在母亲的病床边。
那时王大夫是旗里医院的主治大夫,王大夫和父亲关系很好,王大夫说:“我也不瞒你,看你家属的病情不乐观,止住血就马上转院到北京吧,我的同学在北我给你联系。”王大夫怀疑母亲得了直肠癌,到北京去看如果是早期癌症还能做手术,就是在腋下放个便袋,那是很痛苦的,如果晚期连手术都不能做了。
父亲是叫我们几个来见病重的母亲,父亲和四舅带母亲去北京治病,虚弱的母亲由父亲搀着,嘱咐我们几个好好看家,又从兜里掏出1元钱给弟弟,母亲流下了眼泪,这时我们三个也都哭了,不知母亲此去是否凶多吉少。
四舅叫表姐给我们几个做饭,秋天大表哥叔叔帮我们收秋,那一段时间我们的心悬着,有种恐惧感怕失去母亲,淘气的小弟也安静多了,企盼母亲平安归来。过了一段时间父亲打来电话说母亲的病不是癌症,是直肠毛细血管破裂,在北京住一段时间院就会好了。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耐心等待母亲回来。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回来,面色又恢复了以前的红润,只是每天上药膏,我们旗里没有这种药,由市里的一家远房亲戚定期给邮寄,这家热情的远房亲戚和我家在后来因我却形同路人,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经历什么不要忘了别人曾经的好。

母亲为我和哥哥小弟买了衣服,为小弟哥哥各买了一件,却为我买了两件衣服,一件是天蓝色的,一件是枣红色的灯芯绒西服,母亲说“爱民快来试试衣服合适吧?”我穿上母亲为我买的衣服,心里的坚冰瞬间融化,为自己青春期对母亲的伤害而忏悔。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面对女儿青春期的叛逆,一幕幕曾经相熟的场景呈现,我的青春期和女儿的青春期一样,只是发生的年代不同。我伤心流泪,我才深刻地体会到母亲当年是多么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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