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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亦陈:木槿之谢 |散文

 作家荟 2020-11-03

图布:哑巴|小说

文/石亦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门口种了两棵木槿树,左边一棵,右边一棵,于柔风中比肩而望。
我更觉得她们是对双生的姐妹,一样的花朵一样的颜色,朝起同时灼灼满树,暮至又都是落英缤纷。大凡世间的竭尽全力都会惊艳世人,比如一现的昙花,比如热烈的烟花,再比如挫骨扬灰的爱情。木槿花当然也一样,朝花夕拾反倒比带露折花更丰满灵魂有味道。
我会在晨曦薄雾中起来清扫坠花:一边是委于枝头千娇百媚的调笑,一边是萎靡于地不甘不舍的呻吟,任谁都会无端生出诸多的哀婉。西侧大寺里的晨钟此刻总会适时地敲响,风送余音,又教人断烦恼,舍欲望,心生菩提。万般世事幻化,木槿之谢,是伤感的两棵树和伤感的一个人。
小时候,东侧窗户边用土囤积了小花坛,母亲种了棵木槿,开白色的花,她丝毫没有嫌弃花颜色的不讨喜,施肥浇水,枝条肥大,所以木槿花一直傲娇的活着,张狂的开花,说张狂实不为过,每天有几百朵,又太大,巴掌大小。

夏日的早晨,母亲会在东侧厨房做饭,饭菜的香味浸润着院落,父亲会打扫院落,然后蹲在西侧窗下咳个不停,他肺部不好,早晨总要不停的咳嗽,所以他的咳嗽好像我们起床的号角,不敢不起来,起晚了要挨训的,甚至挨打,所以记忆里总是迷糊着坐在小板凳上梳头发。
木槿花就是一团白色的梦,在晨曦里静静地晕开,迷茫又清新。还记得当时经常种的一种花叫紫茉莉,又叫地雷花,大多种在乡下地上的,草本的植株太大,一株就可以撑开一大片,会在黄昏开放,星星点点的红和黄。前几年到处找种子,贱养的花,城内很不多见,好歹觅得两粒,太好养活。如今秋天的傍晚,终于能够一坛的红和黄,一如当年模样,——我大概是想依着花朵做个假象哄骗怀念。
还记得有一年我在花坛中种了棵小瓜,用竹竿挑了往上爬,一直爬到了房顶,不负众望的开了花,结了一个小瓜,巴掌大小,后来变金黄,舍不得摘,然后就裂开了。里面的籽落下来,瓜皮兀自翻卷,父亲哄我说叫裂瓜,现在我才知道,是苦瓜吧,苦瓜长老了会裂开,金黄金黄的,我的那棵大约是营养不全,所以只结了一个。那是我年少时最得意的养成作品。

门口的木槿是复瓣的,层层叠叠亦有雍容之姿,曾在路边见过那种单瓣的,颜色又全了很多,朵朵小喇叭一样的朝天吹响,那竟是清秀的小家碧玉了。百科说木槿花是很好的绿化树木,吸附粉尘和噪声。生命力偏又坚韧顽强。所以比较大众。前年养棵扶桑,从花朵的形状和朝昏看开落的习性,觉得二者必有渊源,上网一查,原来扶桑之外还有个稍俗的名字,叫朱槿,确实一家人呢。
像为了弥补每朵花生命的短暂,木槿花花期从五月一直蔓延到九月。门前有条路,总会有行人,人经过会赞叹这花满树“呵,这两棵花树真好看啊,朵朵碗大的花呢”,有小姑娘会顺手摘下一朵,簪在耳边,人比花娇。有快递送过来,我会告诉他,一直走,门口两棵大花树的人家就是我家。
并非所有人都这样,东边邻居老太太就甚不喜花草,她多次跟我说,种那么多花草干嘛?不能吃喝,要浇水,施肥除虫,还会招蚊虫,还有门口这两棵花树,开这么多花,扫着都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院子西边大棵的老月季每次会开成百的花朵,灼灼的能燃烧半个院子,篱笆上趴着一架蔷薇,施肥太多,长得太旺,一根枝条都4米多长,从我家串门到了西邻家,西边姐家的葡萄树也爬过来礼尚往来,墙上的花架上矮牵牛和扣藤草蒸蒸日上,葡萄架上的葡萄也总是不负期望的结许多的果,如此,我是真心的喜欢。
有人是会随这些植物一同生长的,叶子花苞一点点地冒出来,我的欣喜也一点点地冒出来,果实一点点的长成膨大,我心亦一点点地被充盈起来,到寒冷的冬天,叶落枝空,我也重回寂寞,什么也没有留下。然后又一元复始。那种成长的惊诧美丽是跟我永远的长在了一起了,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且岁岁不同。也听老太太在院子里骂两个孙子,如果在诸多花草丛中呢,我定是开不了口,太煞风景。

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永恒的美丽。传说在上古时期,有三株木槿,因为长得迷人引得混沌、梼杌、穷奇、饕餮“四凶”来争夺,三株木槿见状便枯萎。后木槿被舜帝所救,花复繁花似锦。故事很美丽,这还是棵感恩的花。
中午有个朋友谈起她近期的生活,父亲癌症晚期,妹妹乳腺癌化疗,她疲于医院和生计,几近崩溃。中年的人生,辛苦得仿佛都是劫后余生,各种的痛和悲伤,从不预约,有时一并袭来,招架不得。我只有安慰:无他,唯有坚持,即使辗转,终会过去。
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亦不可得。深悟世幻化,一场木槿之谢而已。

作者简介:石亦陈,石家庄市人,喜欢用文字感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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