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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校园作家||【平凡的一天】◆赵恒磊

 白云之边 2020-11-04


作者简介

赵恒磊,高三学生,16岁,山东临沂人,文学爱好者。


平凡的一天

太阳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拨开了云雾,阳光洒在田野的沟壑上,人像蚂蚁一样分布在各个地头。现在是十月,秋高气爽,正是栽蒜的时候。

建民弯着腰,脊背像起伏不平的山脊一样连绵着,头几乎要沉到了地上。他的两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泛着一片黑红的潮,眉间刻着一道“儿”字形的深沟,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愁苦,整个人看着像头年迈的牛一样。
他这样弯腰弯了许久,才缓缓地直起身子,然后向田地另一边的妻子喊道:
“九点半了,我去买东西去,剩下的你一个人能弄完吧?”
“去吧,剩下的我磨蹭着弄都能弄完,你快去买吧,别耽误了事。”
妻子瘦小的身影曝在阳光下,像根火柴一样渺小。建民打了打手上的尘土,然后骑上电动车往家赶。
一路上不断有熟人向他打招呼,问他干什么去。这时他就会停下电动车,用宣告圣旨一般光荣又严肃的口气回答:“我儿子今天大休,我去给他做点好吃的。”
若是有人问他儿子上几年级了,他则会用更加得意的声音唯恐其不知的答道:“上高二了,在一中上学。”
他在说“一中”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读音。一中是他们县最好的高中,没有人会不知道,即使是他们这个统共不过三个高中生的小村庄。
建民的儿子叫伟伟,今年十七岁。他从小就在县里的私立学校上学,初中毕业时考入了一中,是他们村学习最好的。这也是建民此刻为何如此飘飘然的原因。
伟伟确实很给他长脸。他考上这个一中,整个村都对建民家刮目相看了一段时间。村长甚至还来拜访过他:
“你让你儿子好好学,到时候要是考上了985211,咱村直接给他吹喇叭、放炮仗!”
他为此振奋了很久,自己也不时跟伟伟说:“你要好好学,要是考上了985211,村长直接给你当牛做马,到时候你要星星他给你捞星星,要月亮他给你捞月亮。”
“真的?我可不稀罕。”
“当然是真的,他亲口给我说的,打了包票呢!你别现在说着不稀罕跟真事儿似的,我告诉你,你考上好大学我跟你妈可沾不到光,到时候那是给你自己长脸,你别为了赌气说这种气人的话,考不上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是你自己!我和你妈一点都不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于面子,于孩子的未来,都说不过去。但好在伟伟让人省心,成绩一直都不错。
回到家后,他先洗了把脸,又洗了洗手上的泥。然后换了套新衣服,装了点钱。钱他是分开装的,外套里放几十,裤兜里放几十,外套内口袋里又放上几十,这些都是有用的。
他到了集市上,一边看着两边花花绿绿的地摊一边盘算着该买些什么东西。
儿子最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我得买几个西红柿。还有辣椒,等会炒其他菜要用,青菜也买点,茄子也行,肉的话,买只鸡,买条鱼,还要割几斤猪肉,羊血也可以考虑考虑。
饭的话最好就酱香饼,要不就烧饼,油煎包子好像也不错,就是韭菜对胃不好……
在经历了十分钟左右的思想挣扎后,建民终于定下了菜谱,进入了购买环节。直到这时,他的分袋装钱才派上用场。
买鸡一共花了三十五块钱,其实小贩本来是收四十二的,因为这鸡刚好称得这么多钱。但建民又是说鸡屎占斤数,又是说鸡毛占量数的,活脱脱砍下了五块。掏钱的时候他又将手掏向上衣口袋,那里刚好装着三十五,于是他又故作惊讶的喊道:
“坏了,就剩三十五了,我想着是四十的啊。你望望,这正好差两块,实在不行将就一下吧,下回还来你这儿买。”
“行吧,行吧。卖个鸡我还倒赔钱!”
靠着这精明的分袋装钱策略,建民省下了好几块钱。
回家的路上,建民又细细地想了一遍菜谱。儿子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辣椒炒肉。肉要切得匀一点,粗细相间。还好这是五花肉,切起来不费心思,还要放上干辣椒入味。老婆最爱吃烧茄子,还有一道凉拌黄瓜,从地里干完活得吃点清爽的。
鱼就熬着吃,放上点萝卜和香菜,这样汤会很好喝。鸡先炒一半,加上粉条和土豆做黄焖鸡也行。至于羊血,这是我爱吃的,但今天炒的菜太多了,先放起来,等以后再说吧。
村里铺着一条平坦油亮的崭新柏油路,两边修着栽种着花草树苗的石头花栏,太阳能路灯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熙攘的人群伴着电动车驶动的“嗡嗡”声,自行车骑行的“嘎嘎”声,鞋子底磨地的“沙沙”声以及鸟落到枝头的“喳喳”声向集市走去。
建民看到远处杨树林微微泛黄的树叶透着璨璨的阳光被风吹起,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暖流。树叶像飞舞的花蝴蝶一样好看。
他觉得生活施给他的重压好像减轻了许多。
还好我的儿子有出息!他想道。
到家门口的时候,邻居张婶也恰好从集上回来,两人寒暄了几句,张婶问:“建民,买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人了?”
“不是,伟伟放假,我给他做点好吃的。”
“伟伟今天放假?他上高二了吧,学习怎么样?”
“学习挺好的。”
在说“挺好”两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建民的声音微微变小了,这是没有底气的表现。虽然只有他自己能察觉。
其实对伟伟的学习,建民了解并不多,都是靠伟伟告诉他和妻子。他只知道伟伟学习很好,在班里的名次很靠前。
“你老婆呢?”张婶又问道。
“在田里栽蒜呢,我们分一下工,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伟伟。”他回答。
“蒜得赶紧栽了,过两天下雨,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这我知道。”
在把电动车推进院子里时,他听到张婶在隔壁小声跟她老公说:“建民家的蒜是栽不完了,这个时候了还顾着伟伟,这么大的孩子还需要这样惯?咱家孩子都出去挣钱了,他伟伟要是考不上好大学,到时候可能还不如咱家龙龙!”
听完这话,建民愤懑的很。我们家伟伟会不如你家龙龙?这瘦死的骆驼都还比马大呢,更何况我儿子学习还这么好,怎么也比你那高中都考不上的龙龙强啊。这人啊,自己没有的东西看到别人有就眼红!
不过。他转念一想,蒜这几天确实是栽不完了,这他是知道的,他老婆也知道。要是伟伟今天不放假,或许加把劲还有可能栽完,可今天伟伟放假。
他想起了老婆那句逞强的话:“剩下的我一个人磨蹭着都能弄完。”
他感觉有点难过。可他摇摇头,告诉自己:没事,只要伟伟有出息,我们累点也没啥!
准备做菜时,看到热气腾腾的酱香饼他才想起自己早晨还没吃饭。他掏出一块酱香饼,刚要咬一口下去,又放弃了。他查了查酱香饼的数量:一、二、三、四……
足足查了三遍,他才像想明白了似的将饼放回了包里,他吮了吮刚才捏饼的手指,自言自语道:“伟伟和他妈这么累,留给他们吃吧。”
太阳挂在天上,耀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金光一泻千里,一中校园也被洒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教室里映满了阳光,每张桌子、每寸地板都闪闪发亮,空气有些闷热,大开的窗子引不进一点风。王伟懒懒的抬起了头,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在一声“哈”声里呼出一口臭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想到等会放假爸爸会做一桌好菜在家等他,睡意未消的头脑竟也在兴奋中恢复了几分精神。他望向窗外,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鲜红的月季正向着阳光盛开,整个世界沉浸在阳光带来的美好祝福里,所有生命都被赋予了鲜活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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